第二百一十三章【打亂節奏】

仔細的說起來,保安軍自周彬以下,有三個實權人物,分別是姚廣孝、毛貴和三寶奴,從職權上看,毛貴是總參謀長,應該是最有份量的大佬,但實情卻並非如此,雖然不論從資歷上看還是從才能上看,這位保安軍元老都有足夠的資格佔據這個角色,但因爲姚廣孝的原因,他卻偏偏是三人之中最不得意的一個。

這個道理很簡單,因爲毛貴的資歷和才能,在軍方又很有威望,所以他註定了不可能風光,除非姚廣孝死了,這就是從龍之臣先後的區別,姚廣孝是一開始就給周彬出力,而毛貴卻等於是半路出家,有着本質的區別。

雖然實情如此,但總參謀長的職位畢竟非同小可,周彬仍然對毛貴非常信任,聽說毛貴求見,周彬立即更衣在書房傳見,看到毛貴,周彬就笑着說道,“這麼晚了,有什麼要緊事?你的臉色很難看,難道是後院起火了?”

毛貴絲毫沒有被調侃的覺悟,匆匆在袖子裡抽出情報遞給周彬,道:“王爺請看,南方出大事了。”

周彬愣了愣,接過情報隨手展開,纔看一眼便神色大變,驚道:“方國珍進攻蘇南?他腦袋是不是壞掉了?敢於同時開罪我們和朱元璋?”

“估計是瘋了。”毛貴臉色沉重,“蘇北的陳成八百里加急,我也是剛剛得到這個消息,方國珍於上月初遣大將突然東進,借水師沿長江長驅直入,吳軍守軍不戰而降,方國珍遂佔一城。”

周彬愕然半晌,忽然一拍桌子,怒極反笑道:“好一個方國珍,果然有兩把刷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出兵,陳成呢?有什麼措置沒有?”

“回稟王爺,陳成接到戰報之後,一邊急報大都,一邊下令各軍向南集結,眼下恐怕已經壓到蘇南邊了?”

在保安軍的框架下,陳成算是一軍之長,有先斬後奏之權,發生這樣的大事,陳成是莫說集結重兵,就算是立即向敵人發動戰爭也是無可厚非,因爲這本就是在陳成的職權之內。

周彬皺了皺眉頭,說道,“我覺得這事有點奇怪,徐達剛剛挪地方讓出蘇北,方國珍就出了大招,這可真巧了,朱元璋可不是吃素的,能任方國珍如此張狂?”

話音未落,書房外邊忽然輕輕叩響,親兵輕聲道,“大人,情報總長三寶奴求見。”

周彬心中頓時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這麼晚了二哥還來見自己,有事啊!轉頭望去,和毛貴面面相覷,兩人均是臉上一沉。

“快叫他進來。”周彬捏了捏自己的臉,讓自己更加的精神些。

片刻之後,三寶奴匆匆掀簾而進。

周彬急切的問道,“二哥,出了什麼事?這麼晚了還來?”

“派往蘇南的內線傳來消息,徐達這月月初突然集結人馬,約莫十萬餘騎,之後不知所蹤,情報部派出了很多人,都摸不着頭腦……”

“常遇春呢?他的人馬動了沒有?”毛貴突然截斷了三寶奴的彙報,插口道,“常遇春有無動靜?”

三寶奴臉上毫無表情,道:“這正是情報部難以理解之處,常遇春按兵不動,其中必大有玄機,他和徐達一明一暗,必有動作啊!”

周彬皺緊的眉頭突然舒展開,對三寶奴和毛貴說道:“朱元璋有大動作,或者說是方國珍選擇了朱元璋,方國珍可定不是要進攻蘇南,奪得的城池也是朱元璋默許,很可能是跟吳軍覈計好的。”

按照保安軍的戰略部署,是消滅方國珍後決戰朱元璋,先把威脅最大的徐達和常遇春消滅掉,去除了朱元璋的膀臂,然後才能南下,統一全國。

現在方國珍的突然發難打斷了這一個步驟,方國珍居然搶先動手,從而導致保安軍的被動,這實在是令人非常憤怒。

更令人無法忍受的是,江南富庶之地,人口衆多,保安軍早已垂涎三尺,在幾年之前,周彬就已經把江南列爲必取之地,但方國珍的這一次突然行動,就彷彿當面扇了保安軍一個耳光,告訴天下人,朱元璋才能成大事,跟着蒙元朝廷混,是沒有前途的。

先滅方國珍這一戰看起來無法避免,但是姚廣孝卻堅決反對和方國珍開戰。

姚廣孝認爲蘇北剛剛結束戰鬥,民生凋零,毫無產出,而保安軍在蘇北也是根基尚淺,因此,姚廣孝提出的辦法是,關於方國珍搶佔蘇南一事,保安軍應當徐徐圖之,不能衝動,千萬不能逞一時意氣而陷於被動,朱元璋這張牌打的很好,有了和保安軍的緩衝空間,不好接招啊!

但是現在的情形卻是給了周彬當頭一棒,方國珍這時經過一年多的整合消化之後,顯然已經完成了對江西蘇南一帶的絕對控制權,甚至能夠騰出手來窺測蘇南,這和周彬所知道的那個軍事上保守、政治上低調的方國珍判若兩人,不用猜也知道朱元璋花了大價錢武裝方國珍,這或許也是方國珍徹底投靠朱元璋的原因,朱元璋捨得花錢啊!

就在保安軍戰略部署被打亂之際,吳軍徐達所部終於完成了最後集結,吳軍再度起兵。

八百里求援書立即發出,陳成除了請求增援外,竟然繞過總參謀部,直接就近向河南的駐軍行文請援,希望孫三六撥出三個營前去蘇北增援。

戰事緊急,陳成當機立斷,一面向周彬請罪,一面行使戰區最高長官的權力,發動所有的力量做戰前動員,糧草,武器,全部派發到第一線的戰鬥部隊當中。

吳軍大舉****,蘇北告急,大都再次震動,這一刻局勢之兇險,前所未有,朱元璋和方國珍聯合起來,聲勢甚是浩大,遠比當初的劉福通要有威脅的多。

大都城內,時近黃昏,姚廣孝乘着一頂小轎,天氣炎熱,路上塵土飛揚,轎伕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漢,然而姚廣孝卻不住的催促催促,希望再快點。

剛剛到達王府外門,姚廣孝就遠遠望見了幾個轎子和馬匹,粗略一看,只認出了毛貴的親兵,匆匆下轎,問道:“參謀長到了?”

“回軍師的話,參謀長剛剛進去。”親兵馬上起身回話。

姚廣孝心中一沉,快步走入王府,剛剛進門,周彬一眼瞥見,遠遠招呼道,“是軍師麼?快點進來。”

毛貴朝姚廣孝點點頭,略一猶豫道:“蘇南姑且不論,蘇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朱元璋收復,我以爲,方國珍狼子野心,得隴望蜀,非狠狠地打一仗不可。”

姚廣孝聞言皺眉,道:“兩線開戰,恐怕咱們打不起?這也是朱元璋的依仗,朱元璋很希望我們兩線作戰,那樣就必然會出現失誤,給他可乘之機。”

毛貴神色肅然,道:“那些先不考慮,首先集結孫三六的兵力,一鼓作氣順勢拿下蘇南,搶佔紮在朱元璋的心臟旁,讓他不敢妄動。”

周彬看了毛貴一眼,毛貴這一招堪比挺近大別山啊!在朱元璋的臥榻之旁佈置一支兵力,讓朱元璋寢室難安,果然好算計,只是朱元璋卻不那麼好對付。

毛貴見周彬面帶猶豫,試探着道:“王爺以爲不妥?朱元璋雖然兵力雄厚,但是我軍只要站住腳跟,就能牽制朱元璋最少十萬大軍。”

周彬擺擺手,道:“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保安軍的實力和朱元璋半斤八兩,這一仗打起來,短時間內分不出勝負來,保安軍能否承受戰爭的結果,不好說啊!”周彬言下之意,打起來,只怕會重蹈覆轍,變成幾年前那樣遍地烽煙。

毛貴猜到周彬的意思,神色一變,轉頭朝姚廣孝望去。

姚廣孝三角眼閃爍,道:“目前的形勢,擊敗朱元璋沒有大規模戰爭,萬萬難以辦到,諸位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毛貴說道,“依我看來,仗雖然難打一點,但保安軍在武器上有很大的優勢,三年之內,一定能吃得下朱元璋,如果科研基地那邊的研究進度再快些,打個一年半載,朱元璋也許就被打垮了。”

姚廣孝搖搖頭,道:“還是再看看陳成那邊的情況吧!沒有必勝的把握,最好不要主動發動決戰。”

保安軍的情報部門一直對朱元璋的部隊北上高度重視,可以說在情報上潑出去的金子銀子有很大一部分就用在收買對方的中下層軍官上,起初的時候三寶奴對周彬的這個策略感覺有些納悶,因爲就他看來這個錢花得實在是有點冤枉,中下層軍官,哪裡知道上層的謀劃啊!

但事實證明,細節決定了成敗。

大元天佑七年,江蘇北部的戰事雖然告一段落,但仍有不少地方出現反覆,成了保安軍的心腹大患。

此時,陳成一邊打量吳軍的陣地一邊搖頭,身旁麾下一衆的高級將領的表情都差不多。

雖然此前情報早就送到了他們的手上了,可是自己親眼看到時候,他們纔算是確定了。

徐達統帥的吳軍雖然得到了不少的武器裝備,但是和保安軍比起來,差距仍然不小,茅十八更是上前主動請戰,自從上次出現巨大失誤後,茅十八被周彬連降三級,成了一個營長,他和他的第一營,都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在保安軍中的地位,否則丟人就丟大了。

面對茅十八的主動請戰,陳成也沒有推辭,他對茅十八有信心,點了點頭道:“根據情報,吳軍的武器裝備也算不錯,我們萬萬不能輕敵。”

和陳成這麼多年相處下來,茅十八知道,這話並不是單單說給他聽的,而是包括周圍那些人,這些人都是實打實保安軍嫡系,經歷了保安軍逐步壯大的過程,在他們手上倒下的敵人也是不少退,在這種情況下,整隻部隊難免會出現一點驕橫之氣,特別是剛剛在看了對面吳軍軍隊的武器裝備後。

所以說,陳成的這番話,與其說是在交代茅十八,還不如說是在提醒周圍的諸將,不要再像茅十八那樣吃了大虧,丟臉事小,丟掉性命,不值

在場的這些將領,都已經配合這麼久,又如何不懂陳成的意思,當下都連連保證,請陳成放心,絕不會輕敵。

茅十八得令後,馬上調集了自己的人馬,雙方都拉開了架勢,也就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茅十八率先發起了攻擊。

保安軍的情報很準確,他們面對的是徐達先鋒胡大海的人馬,胡大海也算是朱元璋的嫡系,打仗非常勇敢,不怕死。

眼下的吳軍是胡大海的精銳,自然也有精銳的傲氣,面對着保安軍的攻擊。吳軍同時發起了反衝鋒。

這樣的情況落到了茅十八的眼裡,自然是求之不得了,麾下人馬毫不畏懼攻堅戰,對方真要選擇對轟,才正對他的胃口,否則打起運動戰來,費力不討好啊!

於是在中國大陸上,出現了可以說是第一次近代武器大比拼,雙方都排着整齊的隊形,朝對方慢慢的壓去,時不時的變換着陣型,調整着前進的角度,以確保火槍能夠找到射擊口。

只是預想中雙方齊齊對射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因爲雙方的技術完全不對等,保安軍的燧發槍已經是第二代了,所以比起性能來,吳軍手上的視若珍寶的武器落到了保安軍的眼中,也不是很先進,最起碼在射程上差了將近一小半。

保安軍經過這些年的試驗調整,全軍的戰術都已經鍛鍊的非常嫺熟,當第一波攻擊發起後,剩下的問題就很簡單了,壓着吳軍打便是了。

對面吳軍部隊完全就被打的擡不起頭,火槍對火槍,當火槍的性能差別太大,所採用的戰術大致相同後,結果自然不必猜了。

這一仗,茅十八直接推到了吳軍的營壘前,要不是推進太快,火炮並沒有跟上的話,已經殺興起的茅十八,說不定就直接衝了進去,活捉胡大海了。

在後方默默注視的陳成,低聲說道:“可憐這些優秀的士兵啊!不知道朱元璋花費了多少心血跳腳,估計會非常痛惜吧!”

在陳成眼中,吳軍軍隊在此戰中所表現出的勇氣與紀律,讓旁觀的保安軍將領很佩服,面對着絕對的劣勢,他們依然是進退有距,互相掩護,在茅十八推進的過程中,還時不時的有人從死屍堆中跳出來,大殺大砍一番,絲毫不遜色保安軍絲毫。

好在茅十八也是屍山血海中出來的人物,胸有各種應對之策,早就防備着這一手了,一見有人跳起來,早就準備好預備隊便上前一頓砍殺,後來看到死人就上去補一刀,免得詐屍。

這次戰鬥的戰後總結,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周彬的手上,周彬大致的閱讀一下後,就丟給了毛貴,等毛貴看完後才問道:“你怎麼看?胡大海,也算不錯嘛!”

毛貴笑了笑道:“可嘆那胡大海,難道不知道畫虎不成反類犬嗎,我們保安軍付出了多少犧牲,纔算是有了一套完整的戰術體系,而且保安軍的火器的射程,他們多少也有一點猜測,這多少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

“王侯的海軍陸戰隊進展的怎麼樣了?”周彬放下胡大海的問題,問道。

說到這個,毛貴顯然也是很有興趣,興奮說道:“很不錯,我也沒有想到,陸軍和水軍竟然可以那麼結合起來,戰鬥力完全倍增。”

周彬聽完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就叫王侯做好準備吧,現在就看事態如何發展,他們隨時有可能會出動的,不知道我們的戰艦什麼時候能入海,只要鐵甲艦隊入海,那就是朱元璋手忙腳亂,顧頭不顧腚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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