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師父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說起這個的時候,站起來的每一個人都神情嚴肅。
“師父,到底會是誰來接我們?”我想象不到我們困在這裡,會有什麼好心人來接我們?吳天嗎?我覺得不可能。
“走吧,到時候就明白了。凌青,乾淨衣衫準備好沒有?去見‘老朋友’‘長輩’,禮數可不能少了。”師父一向是如此對我,小時候問他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也總是喜歡對我保持神秘。
他認爲這是對我的一種保護,不想讓我心裡承受太大的壓力,沒想到這個習慣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師父吩咐了一句,凌青奶奶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乾淨衣衫,這當然也是從神那裡拿的,各自換好之後,師父手持着天紋之石走在了前方,而我們一行人就默默的跟在了後方。
我知道這裡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有很多外面世間沒有的存在,我總想起初入的時候,那絕對靜謐的空間,應該隱藏着什麼,卻不想我們一路走來,竟然安靜的讓人都不敢相信。
“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本心,本心就是天道想讓萬事萬物還原的一顆玲瓏剔透心。就算是隨風舞動的植物,也有心的氣場.....這是我小時候給你講過的道,承一,你都還記得嗎?”我們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在這個時候已經能聽見潺潺的流水之聲,看樣子是快要接近我們來時的那條大河了。
我也不知道師父爲什麼會嚴肅的給我說起這個,在他嚴肅的時候,我自然不敢插科打諢,趕緊正色到:“徒兒不敢忘。”
“不忘就好。我知道你一定見識過這裡‘土著’的窮兇極惡,我想你也一定奇怪爲什麼我們一路走來沒有遇見任何‘土著’的攻擊。這其實是它們的感恩,你知道嗎?”師父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就想到了當時神的命運之河,抽取的是這片空間裡的‘土著’的力量,然後我們消滅了神,難道這裡‘土著’是因爲這個感激我們,所以....?
“我想我明白了,師父。”我認真的回答到。
“承一,你身上已經有了淡淡的煞氣,這種事情你自己沒辦法感受,可是我卻從看你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了。我想我不在的這些歲月,你一定也過得不寧靜,打打殺殺的事情應該不少,纔在身上有了這淡淡的煞氣。我說這個,不過是爲了提醒你,就連這裡兇殘的土著偶爾也會有本心的流露,而本心是什麼,我想我已經不需要給你解釋。你做爲我的徒弟,做爲一個修心爲重的道士,你不要忘記了無論何時,心比術重,不要讓打打殺殺矇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無止境的追尋更高的術。”師父說話的聲音平靜,而眼看着那一條大河就已經在眼前。
我身上已經圍繞了一層淡淡的煞氣?我聽着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後再仔細想起師父的話,回想這些年的歲月,好像就真的如師父所說,在我的心裡,術所佔的位置越來越重要,各種眼花繚亂的秘術反而是能讓我震撼的東西,而心靈的力量和感動,我是不是已經慢慢的淡薄了?
如果不是在這個時候重新找到了師父?那我以後會不會也走上了一條邪路?
師父見我發呆,忍不住手輕輕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說到:“承一,你的輪迴障壁已破,就算這片空間的規則和我們的世界不同。就好比,在這裡的事情,不會被那邊所承認...那邊的事情,也不會影響這裡,是你唯一也是可靠的生機。但天道之下,不同的世界細則不同,卻有大法則覆蓋全部,那就叫原始,爲師也很難悟透原始,只是輪迴障壁這種事情應該是接近原始天道的某種規則,我想你在無意中鑽了一個漏子,但大法則之下,總有影響。”
“師父,或者你直接說?”我不知道爲什麼,額頭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冷汗。
因爲,這些天來,道童子的意志太過於安靜,以至於我都快忘記了這件事情,師父這麼一提起,我的心理壓力陡然的加重。
我必須承認,我是在留戀,我捨不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完全的消失了,眼看着老一輩的人找到了,我怎麼捨得就這樣消失了?我還沒有等到所有人都團圓在一起。
“直接說就是,你的輪迴障壁變得薄弱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在今後的歲月裡,會對你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但你必須要記得一句話,人這一生實在是沒有什麼足以依靠的東西。就如錢財可能會散去,不散也不能帶來溫暖,不能阻止生死病死,就如他人總會離去,就如很多...所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心靈的理想!一顆剔透玲瓏的本心如果是最好的,這一世無法觸及的高度。那麼,你要做的,就是無限的去接近它,它會成爲你最終的依靠,只屬於你陳承一的意志。”師父的聲音分外的嚴肅,或許因爲太過在意,所以抓着我肩膀的手也變得有些收緊了,抓的我肩膀有些生疼。
道童子的意志存在這種事情,師父不可能不在乎,因爲如果真的發生了,師父的痛苦恐怕會大致和林曉花的痛苦相同,那就是我在他面前,而我已經不是我。
心靈的力量嗎?我相信師父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一時間我也無從去把握什麼叫心靈的力量,但只要有一個方法可以依靠,就無形中給了我巨大的信心,其實我大約能觸摸到一點點線索,那就是屬於陳承一的堅定的意志。
“好啊,如果你心靈的力量能同化我,或者徹底的隔絕我,那我的這一世也不算是白修。”在我充滿了信心之際,已經沉寂了許久的道童子的意志忽然出現了,嚇了我一跳。
好在這種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模式,在大戰的時候,我就已經稍許習慣了,冷靜下來之後,發現還挺有意思,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會寂寞?卻不知道,這是多麼危險的一種自我存在的方式。
我們已經走到了那條平靜大河的岸邊,師父和簡短的討論以後,一路上也只是沉默的朝北走着,神所在的地方是一直朝南,如果是一直朝北,是不是就接近我們所在的出口?
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出口,只是那一片空間是唯一的一個節點?
我跟隨着師父沉默的走着,越是朝北,風景也就越是熟悉...漸漸的我看見了我和凌青奶奶曾經呆過的那一片小森林,甚至模模糊糊的看見了船的影子。
那一艘血船,還停留在那裡!
我望着靜靜的河水,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一個人,原本很沉默的我,再也忍不住開口了,叫了一聲師父。
師父詫異的轉過頭來看着我,眉毛微揚,問到:“啥事兒?”
“師父,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可以的話,你會再收一個徒弟嗎?”對,我想起了紀清,當日他讓我逃脫,他卻被水中的某種不知名怪獸拖入了水中。
在那之後,河面就恢復了安靜,我沒有見到最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所以我一直自我麻痹的覺得紀清還活着,但是隨着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我絕對這種希望根本就已經是絕望,但是在他逝去的這個地方,我覺得有必要問一下師父,給他一個交代。
“我?應該不會...咱們這一脈隨緣,但弟子緣薄。除了和你有師徒之緣,還有和元家那小丫頭有一點兒師徒之緣外,我再也感覺不到我還有弟子緣。”師父回答的很是簡短。
我欲言又止的看着師父,然後沉默了幾秒,纔對師父說到:“師父,我想給你講一件事,你能在這裡和我單獨聊幾句嗎?”
師父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點頭說到:“也好!讓大家在船上等我們吧,我們總是要乘着那艘船出去的。”
很快,在這靜靜的河邊就只剩下了我和師父,我終於開口對師父說到:“師父,我才進來這裡的時候,差點被水中的怪物殺死。而之所以沒被殺死,全是因爲一個人救了我,一個想成爲你徒弟的人。”
“啊?”師父的表情流露出詫異。
“他的名字叫紀清,師父,我爲你講講這個人的故事吧。”說到這裡,我開口一五一十的把紀清的故事告訴了師父。
在敘述故事的過程中,河面一直無風,可是當我講到紀清身亡的那一刻,莫名的河面卻起了一陣微微的清風,吹起了我和師父的衣襟。
難道,這就是在告慰紀清?還是說,他能感知到?他的靈魂還存在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