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西,你不必去懷疑一個人的血性,我指的這種血性並不分男女,這是屬於骨子裡的一種彪悍。
反而,你需要去擔心的是,以這種血性爲基礎燃燒的火焰,雄厚濃烈的會吞噬掉一個人的理智,然後釋放出一種叫做不顧後果的衝動情緒。
這個站在車上的男人言辭咄咄逼人,且不留餘地,根本是在挑釁的一個鎮子的人,我以爲這會激發出這個鎮子里人的血性,至少會產生一點兒騷動,卻不料在這番言語之下,這個鎮子裡的人依舊沉默的驚人。
我擠在人羣中間,聽着此起彼伏的呼吸,甚至都聽不見有一個人因爲憤怒而呼吸變得急促。
這種現象多麼的不正常?難道這個鎮子裡的人一夜之間變得軟弱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昨天他們看着我和師父的眼神還留在我的腦海裡,那是一種壓抑的鋒利的眼神,如刀。
那麼他們隱忍的背後,一定有着更重要的原因。
面對這樣的沉默,這個男人似乎很滿意,用一種我覺得很‘做作’的樣子,緩緩的看了一圈四周之後,他再次開口了,說道:“很好,你們都是聰明人。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個族羣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未來……”說話間,他擡手一指,正好指到一個小朋友身上。
這個小朋友看起來不過5,6歲的樣子,被那個男人一指,並沒有退縮,反而是一個仰頭,皺着眉頭,稚嫩的小臉用一種憤怒的神情看了一眼那個男人。
孩子是不懂得隱忍,纔會表現出一個族羣,一個地域的人最本質的性格,卻被可能是他母親的一個女人立刻拉了一把,把孩子的身子扳過去,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就比如,這些孩子就是你們的未來,這纔是你們需要保護的。”那個男人也沒有低品到和一個孩子計較,就如同沒有看見那個孩子一般,聲音平靜,冷漠,低沉的說道。
我很好奇,這羣人到底是要做什麼?確切的說是這羣楊晟的人到底要做什麼,以至於讓這個男人要說出這麼一番話,似乎是在和這個鎮子的人談條件,又似乎是在安撫一般。
我能明白這種條件與安撫,是爲了讓這個鎮子的人不反抗,不至於鬧出更大的動靜。但我很難想象這背後的目的?可是,不論我想破了腦袋,這個鎮子上的人依舊非常的沉默。
好像這種沉默就是這個男人要的,他很快就給出了我猜測的答案:“很好,那麼我就當我們之間有默契了。接下來,就說一下我的規矩,我們這次來呢,是要在你們鎮子上挑一部分人走,挑去做什麼?去哪裡,你們就不用關心了。而規矩就是等一下你們一個個的去那邊排隊,然後做一個小小的‘檢查’,通過這種檢查我們就會挑選一部分人,在這其中,我希望你們遵守秩序,一切行動聽指揮,這就是我的規矩,是不是很簡單?”
說完,這個男人忽然取下了帽子,扔到了一旁,然後用一種凌厲的眼神再次四周都看了一眼,與此同時,身上爆發出強大的,讓人窒息的氣場。
彷彿是要回應他這個動作,在他身邊的幾個人,原本有些懶洋洋的,也忽然同時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場,連同那些一起來的普通下屬也一起刻意‘展現’出自己的氣場,整個鎮子一時間壓抑無比。
“聖王級別?”我通過車子上那幾個人釋放出的氣場,開始對他們的實力做出判斷,如果車上的都是聖王級別,我和師父估計是沒有強行突破的可能性,而答案很殘酷,在車上,除了那個男人,還有另外一個樣子很普通的人都是聖王級別。
其餘幾個人,也絕對的不弱,至少是實力和我相當的存在。
做出這麼一個基本判斷以後,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之下,我的指尖都有一些發涼……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個修者門派的戰鬥力了,而且至少是中等以上的修者門派,這個鎮子上的人到底有什麼吸引力,讓楊晟如此重視?派出如此雄厚的力量到這個鎮子上來?
因爲從那個男人的話中,我已經得知,他們要的是這個鎮子上的人,聽聞起來多麼可笑?難道楊晟的組織缺人?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在猜測的時候,那個男人依舊在‘耀武揚威’的炫耀着自己人的‘爪牙’,這顯然不是給普通人看的,因爲普通人頂多也就是感覺這些人不好惹,不能靠近,這種氣場是給鎮子上的修者看的。
我早就判斷出這個鎮子上隱藏着爲數不算少的修者,就從那個坐在石頭雕刻旁邊的老頭兒開始,到最後人羣的聚集,這是一種很容易感應的事情。
我也注意到這個男人的確可怕,從他摘掉帽子的瞬間,我就看清楚了他的長相,眉脊骨高高的突起,眉毛卻是疏淡,三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留下的類似爪印的痕跡,從他的額頭開始一直蔓延到眼角下方。
很短的,幾乎貼着頭皮的板寸,又給他增添了幾分彪悍的氣息,這樣的形象,就算不用散發出氣場,也一樣能嚇哭小孩子。
也不知道他們氣場的壓制,還是這個鎮子上的人商量好的,一定要隱忍到底,一直到現在,這個男人說出了這個目的,鎮子上的人都沉默的緊。
我覺得這是比打家劫舍更加可惡,可怕的目的,直接搶人,而作爲如此注重血統,族人的苗人,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呵呵……”站在車上的那個男人終於發出了講話以來的第一聲笑聲,沒有任何讓旁人感覺到喜悅的意思,反而是配合着他那張臉,有一種猙獰的,讓人心裡不寒而慄的感覺,他還不如不笑。
“嗯,看來你們都是聰明的。那就好,就請你們配合我們的人,開始吧。”說話間,他又把帽子重新戴上了,然後忽然聲音放大地說道:“但希望你們這樣的配合不是欺騙,如果有一個人破壞規矩,哪怕只有一點點,我就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你們鎮子上的一個人,就先從孩子開始。不要僥倖反抗能得到什麼好結果,我不是威脅你們,我這個人在‘江湖’上有一點兒小小的名聲,就叫睚眥,知道睚眥嗎?龍的兒子,性格最兇殘的那個,還有一點就是讓我有一點點記仇的事情,我都會不管不顧的‘報答’,哪怕追殺到天涯海角。”
這人最後幾句話說的陰測測的,聽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男人喝了酒在吹牛一般,可事實上由他說出來,卻讓人不得不相信的感覺。
睚眥?修者圈子裡有這麼一個人?我下意識的搖搖頭,我是真的沒有聽過……卻聽見師父低着頭,異常小聲,幾乎是用氣聲說了一句話:“這個惡棍兒?原來沒死?”
我立刻看了一眼周圍,看來除了我,還沒有人聽見師父這句話,我稍微放心了一些,在佩服自己聽力的同時,心中也一下子有感覺,師父好像知道這個人,不過現在這種人擠人的狀況,我不可能和師父交談,也只能把這些疑問藏在心底。
同時,我也暗暗有些焦急,這個鎮子的人就準備這麼一直沉默下去嗎?我要的轉機在哪兒?我相信其實楊晟不敢把事情鬧大,殺太多人,無論放在哪裡都是一件無法交代的事情,何況是普通人,只要這個鎮子的人稍許敢反抗一些……
可是他們就是不反抗,甚至這個時候,那些一直站在車上,監視着整個鎮子的普通下屬開始下來了一些,組織人羣排隊了,這些人依舊無動於衷,而且一開始被圈定的一批人還有些配合他們的樣子。
那個男人看到這種情況,滿意的哼了一聲,然後就坐在了車子裡,而車子朝着鎮子的一頭,也就是入口處開去,開出了一定的距離,停在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建好的臨時白色帳篷面前。
那個男人也不下車,就坐在車上,靜靜的等待着。
第一批被帶過去排隊的大概有五十人的樣子,在那些潛力下屬的指揮下,很快就沉默的排起了一支隊伍,朝着白色帳篷走去,最後停留在那裡等待着。
這個時候從那輛越野上跳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邊朝着那個白色帳篷走去,一邊在身上批了一件白大褂,搞得就像一個醫院裡忙忙碌碌的醫生那樣。
醫生?這肯定不是,因爲剛纔這兩個人爆發的氣息,是普通醫生可以的嗎?修者……一定是修者,不過刻意弄成這個模樣,莫不成是醫字脈的修者?反正現在醫院的中醫也是穿白大褂的,誰知道?我只是一時間胡思亂想而已。
那兩個人匆忙的進了那個白色帳篷,過了幾分鐘不到,就看見幾個下屬模樣的人端着椅子啊,桌子啊進了帳篷,當然還有神秘的,密封在箱子裡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他們搬進去了好幾個這樣的箱子。
事情越發的神秘了,整個鎮子的氣氛愈加的凝重,只有那個自稱爲睚眥的男人此刻最逍遙,竟然把腿搭在了車子的操作檯上,哼起了一首跑調的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