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太陽還未將散在大地的餘熱收回，各色的攤販便早早地佔好了地盤。現在是下午五點，廣場上便已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情景。
一個身姿纖細的女子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不時停下腳步駐足某個攤前，拿起那些值不了幾個錢的小玩意在眼前細看。
“美女，你戴這個很適合啦。”那些攤主們總是熱情洋溢。
女子把玩一番，便又淺笑着放下朝前走去。
隔壁攤的男子笑道：“你省省吧，人家怎麼會看上你這麼便宜的貨色。”
攤主瞧瞧在人潮中已經看不甚真切的身影，也笑了。
單蕊四處張望，想着今日莫不是要空手而歸了？
昨日好友萬藍藍向她提起，這裡夜間有一箇舊書攤，所以她今日纔想要來瞧瞧。
她在這裡兜兜轉轉，就是沒有發現萬藍藍所說的舊書攤，賣盜版光碟的倒是有一大堆。
終於，她忍不住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攤位走去。
“姑娘，買點什麼？”老闆瞧見有人上前，忙迎上去熱心詢問着。
單蕊禮貌一笑，問道：“這裡有沒有賣舊書的攤子？”
那老闆想是知道那攤子的，左右瞧了一番，纔回答道：“他今日只怕還沒來，不過他每夜都會來這裡的，就在那邊的樟樹下。”
單蕊向老闆說了謝謝，便轉身要走，卻聽那老闆在後邊嘀嘀咕咕說道：“那死老頭不知道哪個垃圾堆裡尋來的破書，竟還真有人來買。現在的人啊，好好的書店不去，來這破地方淘書。”
單蕊低低笑了一聲，還未走幾步，便又聽見方纔那老闆好似在叫着自己。
回過頭，卻見他滿臉堆笑看着自己，手不住招呼着示意她過去，見單蕊遲疑着，便小跑了過來。
“那張老頭來了，看到沒，那邊瞪破爛三輪的那個。我跟你說啊，他那些個書都是收破爛得來的，我看你這姑娘漂漂亮亮文文靜靜的，可別被他坑了啊。”
單蕊覺得這老闆着實可愛，自己攤位丟在一旁，倒來告訴自己這些，便又向他說了謝謝。
那老闆在身後看着單蕊，邊回走邊說着：“這姑娘人漂亮還挺懂禮貌咧。”
張老頭將三輪車剛停穩，一年輕女子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衝自己笑兮兮說道：“嘿！老闆，你這裡有些什麼書？”
“你這丫頭！差點把老頭子嚇死。”張老頭癲怪地看了單蕊一眼，邊將三輪車上的破布扯開，邊回頭看了單蕊好幾眼。
單蕊看到裡面露出雜亂的書來，忍不住湊上前去。
“去去去！”單蕊剛湊近便被老頭揮手趕開。
“我買書！”單蕊縮回手滿腹委屈，她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伸手摸向那髒兮兮的三輪車的。
“急什麼，等我把攤擺好。”老頭子枯裂的臉上兩隻眯縫成線的小眼睛有着一絲亮光。
單蕊無奈，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張老頭認真地在地上攤上一層水泥袋，細細弄平整了，才從三輪車上搬下書來。
單蕊看看天色，夜幕已經低垂，便又走上前去。
“有沒有關於美容方面的書籍？”
張老頭頭也沒擡，鼻腔裡哼出話來：“我一個撿破爛的糟老頭子大字都不識一個，哪裡懂這些。”
單蕊想想也覺得在理，看着張老頭將書一本本放好，心裡猶豫自己要不要在這些殘破甚至隱隱散發着異味的書籍中尋找。
反正都來了，就找找吧。這樣想着單蕊便蹲下身去，就着廣場的燈光一本一本翻看起來。
張老頭擡眼看了看單蕊認真的模樣，搖了搖頭，好似嘆息了一聲，又低下頭整理起來。
單蕊蹲在地上良久，感覺腿都有些麻了，心裡閃過幾次放棄的念頭，可看了看已經翻閱近半的那堆書，又不願意放棄。
“你要不嫌棄，就坐着找吧。”張老頭從三輪車上卸下一條矮凳子，黑油油的凳面在燈光下竟還泛着亮光。
單蕊看看身上的純白連衣裙，推上傳來陣陣痠痛，再顧不上其他，接過凳子便坐了下來，腳上的痠麻頓時緩解不少。
“謝謝。”單蕊擡眸朝張老頭笑了。
“不用不用。”想是驚異於女子明媚溫暖的笑臉，年過半百的老頭也有一瞬間失神。
“書都在這裡嗎？”單蕊下意思問道。
“哪裡，這是今天剛收的，家裡還有好些呢，你要想要，我便宜賣你。”
單蕊看着老頭的笑臉，突然想起方纔那老闆的話，不覺蹙眉。
“怎麼，你還怕我這老頭子坑你不成！”張老頭似乎看出了單蕊的遲疑。
“不是不是。”單蕊連連擺手。
“算了，我先走了。”單蕊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便站起來拍拍手，不想再在這個嘈雜的廣場浪費時間。
“這還有一堆沒看完呢，你不找啦？”張老頭也站起來。
“沒有我想要的，我看還是算了吧。”單蕊搖搖頭，十點是皮膚修復的最佳時機，
像她這樣的資深美容師是不會將如此重要的保養時間浪費在嘈雜的路邊的。
於是左右看看，希望找個地方洗洗手。
“哎，別走別走，我這還有一本，要不你瞧瞧？”
單蕊回頭，看見老頭擠滿皺紋的臉上竟隱約有些紅暈。
看見單蕊停下來，張老頭忙諂笑着走到她跟前。
“前幾天我在一老宅收到一本書，我看着保存的挺好就自己留了。”
單蕊聽了這話，目光裡滿是不信，他方纔才說自己大字不識一個，現在卻又這麼說，倒是自相矛盾了。
單蕊轉身欲走，老頭子慌忙拉住她，急道：“別走啊。”
單蕊正欲掙脫，卻見那老頭子另一隻手從懷裡探出一本絳紅色封皮的書來。
“拿來。”不知怎的，單蕊竟感覺有什麼力量牽引着自己要拿到那本書。
張老頭笑呵呵將書遞上，說着：“我看着這書上的人好看，自己便留了很久，我也是看你這姑娘長得精緻，又這般懂禮貌，才賣給你。”
單蕊將書結果來，書的封面是方纔所見的絳紅色，邊上用金色框着，封面上有凹凸的痕跡。
單蕊伸手撫摸了一下，心裡竟莫名冒出兩個字來：魔顏。可是奇怪的是，封面上明明只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跡。
“怎麼樣！是好書吧。”老頭的問話打斷了單蕊心間的疑惑。
單蕊不答，將書隨手翻開，看了一眼，便又立馬合上。
“你要多少？”
“這樣吧，你給五十。”張老頭伸出一隻手。
“喂！張老頭，你敲詐呢。這麼一本破書你要五十塊！”方纔的老闆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把拿過單蕊手裡的書。
“你！”張老頭氣急，伸手便去搶書。
嘶啦一聲，書不知被撕裂了哪一頁。單蕊忙喊道：“不要搶了。”
她從兩人手中拿過書，抱在懷裡，從皮包裡掏出錢包來，抽出三張十塊的。
“喏，三十塊，這書我要了。”
然後衝那好心的老闆笑笑便抱着書跑開了。
張老頭笑呵呵地將三十塊錢塞進口袋裡，那老闆搖搖頭，轉身剛走幾步，發現自己手裡還拽着那撕裂的半角書頁，回頭想叫方纔的女子，卻已不見了蹤影。
他看了看手上的一角書頁，放在掌心揉搓成一團，紙團隨即呈一條美麗的弧線掉落在不遠的垃圾堆。
沒人發現，紙團落地後便慢慢消匿在了空氣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