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自然是不敢在這裡久留的。她連夜收拾了一個行囊,孤身一人,朝着長江流域,桃兒說過的地方行去。
一路上,她算是見識到了災民如蝗的景象。都是成羣結對的百姓,相互攙扶着,朝着南邊富庶的城鎮而去。
有些孩子還在襁褓中,被大人抱着,卻因爲飢餓,不停地嚎啕大哭。有些老人,因爲飢餓,全仗着旁人的攙扶,仍舊腳步虛浮,不由得歪斜,跌倒。
清荷看在眼中,全是不忍。每年,只要遇到這種情況,朝廷都會撥下大量的庫銀來救濟災民,難道,今年的災銀還沒有發下來麼?
她自馬背上跳下來,看着一隊隊走過的人,上前,詢問:“請問,你們這是從哪裡來的?”
有人回答:“我們是來自清寧縣,那裡發大水,我們無家可歸,只好去往別處謀生了。”
“今天這麼大的水災,朝廷竟然沒有賑災的銀兩麼?”她皺着眉頭。
“ 有,怎麼會沒有?朝廷年年有賑災的銀兩發下來,可是到得了我們手中的便只剩下了麩皮。哪裡又有我們百姓活路呢?”其中一人說完,扶着身邊的老人繼續上路。
清荷緊皺着眉頭,她的身上並沒有多少銀兩,這些人,她也救濟不了多少,只是孩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能餓着肚子啊!
可是現在,又哪裡有孩子可以吃的東西呢?怎麼辦?怎麼辦啊?!
她接過一個婦人懷中的孩子,看了看,也不過四五個月的年紀,它在嗷嗷待哺,這些官員怎麼忍心呢?面對這麼多的生命,他們怎麼忍心?
“你們還會回來麼?”她帶着希望問道。
“那裡已經瘟疫橫行了,我們怎麼還能回來?”
“可是你們怎麼捨得?”
“不捨得又如何?總是要生存的。”
“這樣的孩子怎麼辦?”從襁褓中的孩子一直到四五歲的,他們都在眼巴巴的望着她,她又該如何呢?
她看着衆人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銀子,又追了上去,將手中的銀子,每家一錠,分了下去,等到分完了,她的手中也沒有了。看着空蕩蕩的手心,在看着衆人感恩的神色,她只是黯然一笑:“希望大家好生的過日子吧。畢竟你們還有這些孩子要照顧呢!”
衆人一一應承了,朝着她拜了三拜,衆人才緩緩離去。
清荷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看着他們的衣衫襤褸,看着他們的骨瘦如柴,心中一陣酸楚。這些大臣,這些腐敗的大臣!
就當是爲肚子裡的孩子修福了吧?!她翻身上馬,朝着更北的方向行去。只是,越來越多的災民,讓她不忍側目。
來到清寧縣的時候,這裡確實如同他們所說的,已經是瘟疫橫行了。這裡連草藥都難尋,所以,這瘟疫,怕是也控制不住了。
她自私,因爲她還有孩子,她的孩子。她不能拯救蒼生。
清荷將一顆藥丸含在了口中,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吧?
她騎着馬,圍着這縣城的裡裡外外尋找,終於在幾家藥鋪將治療瘟疫的
一些藥湊齊了。
苦蔘,射干,威靈仙,百部,石菖蒲,蓖麻葉,地陀羅、苦檀、桃葉、核桃葉、番茄葉、苦楝、蒺藜、艾蒿、白癬皮、蒼耳草、皂莢等。她重新返回,找到縣衙,看到這裡已經人去樓空,只好自己支火,將這幾位藥材放入了鍋中,用小火細細熬煮。她將熬成的藥汁分發給衆人,讓衆人服下。
因爲留下的人少,她好歹還能應付,只是不能去跟桃兒匯合了。
這藥必須每天服用兩次,她已經沒有那麼充足的時間給這裡的村民煮藥,只將這些藥材都分好,交給這裡還算是身強體壯之人,吩咐好,分量和水,她便上馬急匆匆的離去。
她已經心力交瘁,有些力不從心了。如果不是因爲身懷六甲,她定然還能夠堅持些時日,只是爲了保住腹中的孩兒,她已經用盡了精力。
來到一處安穩的地方,發現這裡竟是富庶的襄樊,她來到衙門旁邊,看到那裡的告示,將告示揭了下來。
一旁的衙役將她帶入了衙門,看到她孤零零傲氣的站在那裡,威嚴的問道:“堂下所站何人?可是清荷姑娘?”
“在下正是沈清荷,也正是永安王爺所尋之人,請速速帶我去見永安王。我有事要見永安王。”
“王爺現在正在北部跟大夏國做最後的膠着,恐怕,姑娘你一時半刻見不到永安王的。只是,我怎麼知道姑娘你就是王爺所尋的清荷姑娘呢?”
“我現在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證明我的身份,但是大人你又何妨跟我賭上一賭呢?如果我是清荷姑娘,說不定,大人就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還可以加官進爵。即便不能加官進爵,說不定也會有所賞賜,你說呢?”
“好,那我就跟姑娘賭上一賭吧!姑娘在這裡稍帶半日,等明天我會派人將姑娘送往京城的,希望到時候,姑娘還要信守承諾纔是。”
“放心,我向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大人將我送往京城,自然皇上就能知道到底我是不是清荷,那個時候,自有分曉。只不過我現在身子不便,還請大人你費心安排車駕。”說着,清荷躬身施禮。
“清荷姑娘客氣了。來人,帶清荷姑娘下去休息吧。”說罷,大手一揮,將她交給了旁邊的侍衛。
“大人,我想四處走走,所以,大人就不必客氣了。等我回來,自然會跟大人你來報備的。”說罷,她翩然轉身,離開了這裡。
走出了衙門,她才覺得緊繃的神經徹底的放鬆下來。在這個縣城慢悠悠的轉着,身後跟着這位父母官派出來的士兵。
這裡也有很多衣衫襤褸的人,他們大多偎依在一起,向過路的人討些吃食或者是銀兩,只不過他們面前的碗中,銀兩可是很少。
這個縣城,據清荷看來應該還算是富裕的,怎麼都無人肯救濟一下這裡的災民呢?
她又重新這身,來到這衙門,找到這裡的州府:“大人,外面很多災民,我們這裡的府庫中難道沒有銀兩,沒有糧食來安置他們麼?”
“姑娘你有所不知,現在長江發水,衆人都在四散奔逃,如果我施以援手的話,
這些災民都會來到這裡,那個時候,怕是我會疲於應付。不是我不幫,而是,力不從心那!”
“大人既然是這裡的父母官,就是這百姓的天,百姓有難,投奔與你,你竟然都不聞不問,真是有失朝廷的顏面,如此,還做什麼父母官?請大人開倉振糧,如果朝廷撥下賑災款項,肯定少不了大人你的。如果我這般的請求都無用,恐怕大人你的官帽怕是不保了啊!”
清荷冷冷的看着他,果然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
州府大人看了看她,思慮了片刻,說道:“我不能聽從姑娘的。如果有什麼後果,我自然一力承擔便是。”
“你……”清荷的手指着他,因爲憤怒,她整個人有些打顫。
“好,既然你不肯出手,那我自己幫,不過到時候,你的官帽不保的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清荷說罷,轉身走出了縣衙。
她說她自己幫也不過是說說罷了,她現在渾身上下沒有半分銀兩,到哪裡去幫?總不能去搶吧?
想到這裡,她眼珠兒一轉,問身旁的侍衛:“你們這裡的糧倉在那裡?這縣上,那戶人家最富有?”
侍衛看了看她,如實相告,清荷暗自一笑,轉身,仍舊悠閒地在這裡散着步子,看着災民遍野,不由得心寒。
晚上,夜深人靜,她將自己的肚子用綢帶覆上,手不由得撫上了已經隆起的肚子:“孩子,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幫幫孃親,否則的話,恐怕孃親真的只有犧牲掉你了。”說罷,人已經來到了房頂上,認準了方向,人就趕了下去。
糧庫四周有士兵把守,她自是很難靠近。瞧了個機會,人就已經飛身落下,也不說話,將門前的士兵一個一個放到,用頭上的銀釵將鎖頭打開,看着滿屋子的糧食,眼中不由得滿意的一笑。
幸好,她僱了一些人過來,要不然這滿倉的糧食,她還真是難挪動分毫。
還沒有等她打暗哨,這院子中已經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州府大人鐵青着臉,問道:“說,你到底是何人?爲何假借清荷姑娘的名義來這裡幹這些勾當?”
“大人,我就是沈清荷,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至於做這件事,不過是想替大人你修修福罷了。”清荷一看這架勢,立刻就明白了,白天是自己問的太直接了,所以那兩個士兵纔會對這位大人講了。
“我說過,即便是皇上責罰,我也一力承擔,這開倉放糧的事情,絕對不幹,而且,這災民都已經離開了這裡,你又何必冒險?”
“好,既然大人如此說,那我一點辦法也沒有。還請大人允許我修書一封,你將這封書信派人送到皇上的手中,到時候,自然會有人過來辨認我到底是不是清荷。”
清荷說完,傲然站立。這信,怕是不能到劉恪的手中,她現在要做的必須馬上離開這裡,見到劉恪,將這裡的情況跟劉恪一五一十的稟報了。
幸好,這裡離着京城已經不算遠了。
“請大人借清荷一些銀兩,清荷還有別的用處。”
這州府大人冷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