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在實體唱片行業裡打拼了二十多年的人，錢江對於《老鼠愛大米》這完全不講道理的火爆終究還是有些懵逼的。
如果不是周易說自己早就動用了那酒吧街的人脈把人查了個一五一十，他恐怕真的就跟索尼、環球、百代這幾家老對手的藝人部總經理一樣瘋狂找人去了。
畢竟楊城鋼和王企文這倆都在帝都酒吧流浪過、掙扎過，那想要打聽出來他們兩人的消息對於酒吧街那羣有背景的富婆大姐姐來說就是順手的事。
就是吧，這《老鼠愛大米》火起來的方式多少還是令他感覺有些不適。
這就是一首純網絡歌曲，沒有任何唱片公司的背景，更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宣傳的營銷——這比周易當年剛出道的時候都離譜。
周易當年出道好歹是靠着小天后蕭雅軒才把熱度給刷到滿，這都是需要花錢買版面的。
此時此刻的他終於體會到了被蘋果在線音樂商店給降維打擊的那些美國人心裡是個什麼感受了。
哦不，應該說這甚至比周易在蘋果音樂商店的成績都要離譜——周易進駐蘋果音樂的時候可是自帶流量與關注度的，而《老鼠愛大米》這首歌什麼都沒有。
歌手沒名氣、作者查無此人，硬生生憑藉着互聯網的力量獲得了遠超唱片公司一線歌手作品的熱度與傳唱度。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而最讓他感到擔憂的是，這首歌是免費發佈在網上的。
如果有大量後來者效仿呢？
粗糙錄歌發上網的成本可比正式發唱片的成本低的太多太多了，如果大家都學這個楊城鋼，那也就意味着以實體唱片爲主體的傳統唱片體系會逐漸土崩瓦解。
不光是歌手的門檻會被無限拉低，甚至連這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市場都會萎縮——蘋果音樂好歹還是付費的呢，國內網絡音樂付費……錢江不覺得有什麼指望。
最最關鍵的是，一旦這種模式推廣開來，那在可預見的未來，唱片公司自身的影響力毫無疑問會被無限制降低、削弱。
哪怕是華納都不會例外。
從02年嬰兒初啼的《丁香花》到04年爆紅全網的《老鼠愛大米》，錢江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只不過，還沒等他對這個自己完全無能爲力的結果感到遺憾呢，來自於底下人的又一份報告讓他瞬間愣在了當場——
“你說什麼？又冒出了一個新人歌手在排行榜上把一衆傳統歌手摁在地上打？”
“對，藝名叫做刀狼，是天津那邊的天津音像渠道發佈的，盜版勢頭很猛。”
“盜版勢頭？”
“對，很奇怪這個人，他的所有宣傳渠道都是唱片渠道的本地經銷商，完全繞開了唱片公司的現有宣傳模式。1月6號發佈的專輯《2002年的第一場雪》，從天津開始，在京津冀地區以及周邊覆蓋將近半個月，現在直接爆發了。”
“？？？”
怎麼還有高手？
錢江眉頭緊鎖，表情之凝重甚至還要超過他在看到《老鼠愛大米》成績的狀態。
相較於陌生且充滿了未知可能的互聯網，本地渠道商覆蓋這一招他可太熟了——以前的香港樂壇就有不少歌手這麼玩過。
完全繞開了唱片母公司，直接與渠道商合作，藉助他們私底下的盜版渠道販賣專輯以求成名。
但這種模式很快就被那羣香港歌手放棄了——
香港太小了，黃金年代的市場本來就有各大一線、頂級歌手打的不可開交，天天都是那二三十個人，卷的不行，就算有人寫出了好歌也基本都會選擇賣給他們。
久而久之這羣歌手就淪爲了陪襯，而後無人問津。
但內地不一樣。
內地市場太大了，光是一個京津冀及周邊地區成名就足夠一個歌手靠商演把自己灌飽，跑商演甚至都不用跑出去。
而伴隨着國內音樂產業的發展，想要成爲歌手的人也都清楚了這條紅線，所以哪怕有人會和渠道商有合作，那也只是私底下偷偷來，甚至還得披個馬甲保平安。
像這位刀狼一樣直接讓渠道商用渠道力量強推的，沒有人敢去嘗試。
錢江立刻要來了一張專輯——與製作粗糙的《老鼠愛大米》不同，這張《2002年的第一場雪》製作明顯很精良，是完完全全的錄音室專輯等級。
但唱片發行公司並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個公司，而是來自於一家他完全沒聽說過的XJ音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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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江讓人去查了查，得出的結論是這家音像社就只是負責在那邊發售正版唱片。而《2002年的第一場雪》之所以會進入內地市場流通到京津冀地區這邊，就是因爲有不少渠道商在運作。
當然，運作過來的並不是正版，而是盜版。
從6號開始到12號，一步步的攀升，讓這張專輯進入了京津冀及其周邊地區的大衆視野裡，歌曲各項排名伴隨着大街小巷的音像店強推後開始一路狂飆。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鼠愛大米》上，沒注意到排名尚且還靠後的刀狼。
可到了15號，隨着刀狼排名猛躥的態勢出現，百事音樂風雲榜更是特意爲這首歌做了個推薦。
從16號開始，在這個大雪飄飛的冬天，《2002年的第一場雪》終於完成了羣衆積累，後來居上——
在傳唱度上不僅超越了王立宏、陶哲、劉得華、張雪友等人的歌曲，數據漲幅上更是與《老鼠愛大米》齊頭並進，驚爆一地人的眼球。
“臨近過年，各家唱片公司都會有所鬆懈，要麼就是把宣傳計劃調整到年後、元宵後，這段時間裡就是你躍升的最好機會。”
帝都，某大型音像出版社的會議室內。
點了根菸的老總姿態瀟灑，運籌帷幄：“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唱片公司的佈置安排，這段時間裡你的對手個個都忙着過年，是我們營銷你的最好機會。”
一張專輯在不依靠任何營銷的情況下火遍全國，這就是他們爲刀狼設定的營銷路線——一個從不營銷的西域歌王。
什麼？
你說明明有營銷？
錯了！那是盜版商們看有利可圖就自發賣刀狼專輯，變相幫他做的宣傳，這不更說明刀狼實力強勁嗎？！
強到連盜版商都爲了多賣他的專輯而儘可能的多宣傳他，這實力難道不是有無敵之姿？
更何況他們也沒吹牛，刀狼的實力也確實配得上這個營銷。
他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刀狼這張專輯裡最起碼有三首歌是有大爆跡象的——
《2002年的第一場雪》、《衝動的懲罰》、《情人》。
一專三爆款，內地男歌手裡也就不如周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