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進華藝公司大門開始,景湉湉的心情就從來沒有平靜過,開始的期待,到等待時的緊張,再到看到聶唯的興奮。
唯獨此刻,她的心情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名爲慌亂的感覺。
手中捏着的劇本和她之前看過的那些資料裡的節選片段完全不同,不光讓她感到措手不及,面對聶唯平靜但又深邃的眼眸,她甚至還有些心虛的感覺。
畢竟她的那份資料說起來並不太光明正大,就像是學生期末考試前一天就拿到了基本標準答案一樣,可是當這名學生當天進入考場後才發現,自己的標準答案只能拿來當做參考,而真正的題目卻和那些自己認爲的答案一點也不相同。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小動作是不是已經被聶唯發現並察覺,所以自己考試的題目纔會是這個題外的問題。
想到這,景湉湉連忙偷看聶唯一眼,卻發現對方同樣也在盯着她看,頓時心虛的低下頭。
景湉湉卻沒有看到的時候,她慌亂低頭的一刻,聶唯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疑惑。
事實上景湉湉真的是想太多,雖說這是要面試一部戲的女二號,但是景湉湉也沒到聶唯需要費勁心思的地步,甚至聶唯連調查都沒有調查她,更如何知道她已經蒐集了自己在京電面試時出過的考題呢?
這種小心思歷來也只有學生會想太多,而出題的老師哪裡會來的這麼多擔心,如果和學生們一個個這麼鬥智鬥勇,老師早就累到吐血了。
聶唯拿出這道陌生的題,純粹就是湊巧,因爲他手中就剩下這麼幾道當天剩下的考題,其中恰巧就有這段沒考到的節選片段,他也只是隨手抽出了這一份兒給景湉湉,他甚至都沒細看考題的內容是什麼。
可是景湉湉卻自己嚇唬自己,自亂了陣腳。
而接下來的表演也不出意外,心裡慌慌的景湉湉怎麼可能表現出一個好狀態,不光沒有自己預想的那種超常發揮,甚至連自己平常的正常水準都沒有達到,只發揮了個五六成,表演結束後臉她自己都是一副沮喪的模樣,覺得機會可能就要這麼沒有了。
“你心裡在慌什麼?”就在景湉湉沮喪低頭,準備接受失敗的結果時,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耳旁響起。
景湉湉擡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聶唯已經站起來走到了她面前,微皺着眉頭問道。
“我不知道你心裡忽然想到了什麼,但是演戲就是要忘我,把自己全情帶入到角色中,才能把這個角色演好,我相信剛纔那並不是你的真實水平,我再給你十分鐘調節情緒,然後再表演一次。”聶唯對着景湉湉直接說道。
聶唯說話的時候,景湉湉表情一直怔怔的,直到聶唯說完坐回座位,她纔回過神來,對於這個突如其來‘復活’的機會感到驚喜無比。
“謝謝老師。”
“你還有九分半,再客套下去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聶唯很嚴肅的說道,景湉湉一聽連忙轉身跑到一旁,偷偷吐了下舌頭,然後認真的看起了劇本。
而這十分鐘的時間,她腦子裡基本上都是聶唯的剛纔那番話,尤其是那個‘忘我’的詞,雖然她入行這段時間聽過很多演員、導演和她講過,但總覺得沒有聶唯講的這麼讓她有感觸。
十分鐘的時間一到,聶唯就示意她再一次表演剛纔的片段。
這一回景湉湉的表演就沒有剛纔那麼畏畏縮縮的感覺,放開了不少,可見這十分鐘這姑娘是真的有把聶唯的話想進去的。
不過對於女孩的表現,聶唯還是覺得有些不太滿意,而且聶唯也很好奇,這個在原時空被詬病演技許久的演員,究竟是不是真的在這方面不靈光?
聶唯來了好奇心,在一旁羅凱和工作人員驚訝的目光下,竟然親自教起景湉湉演戲。
景湉湉不知道平日裡的聶唯是什麼樣的人,但此刻她就覺得這位未來師兄真的很熱心腸,而且懂的是真多,以往她上過的演技課老師講的那些東西她聽得都有些糊里糊塗,但此刻聶唯給她講的戲,她卻一聽就能聽懂。
聶唯是誰,四億票房導演,國內頂尖,他要是不懂講戲,怎麼能拍出讓觀衆喜歡的電影。
而且聶唯真的是用對待一個菜鳥的角度去講戲,先是給景湉湉分析角色的性格,又告訴她這個角色該有的行爲和氣質,再到臺詞的語氣,一步步一條條,細緻的分析下來,不要說景湉湉了,就是真來了一個演技白癡,估計聽完後也能懂不少。
“演繹一個角色就是這樣,先觀察這個角色的整體,瞭解到這是一位實力很高的芭蕾舞者,有一位很愛她的男人,但是因爲出身的原因,她驕傲的下面還藏着自卑的心,所以她纔要努力向上,去跳更好的角色,讓自己更強大,以求換來愛情中更平等的地位。”
“你看過這個整體之後再去把這個角色拆開來,她是芭蕾舞者,那麼她就要有舞者的氣質,走路的時候就要挺胸擡頭,不能彎腰駝背那種,而因爲她自卑,所以包裹在外的驕傲就要更外漏一些,所以這個角色要把驕傲當做自己的保護色,時時刻刻展露這種特質。”
聶唯用了足足二十分鐘的時間給景湉湉分析這個角色,一旁的羅凱和工作人員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因爲除了在片場,他們還真沒見過聶唯會在試鏡的時候給試鏡的演員開小竈的。
二十分鐘一結束,聶唯又給了景湉湉十分鐘思考的時間,然後才讓她繼續剛纔的表演。
“我想他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全心全意的做好紀太太,孩子的媽媽……”景湉湉坐在一把椅子上,對着一旁的空氣傾述着自己的話。
這個場景如果讓不懂演技的人來演,要麼好笑,要麼詭異,但是此刻景湉湉的表現卻很不一般,雖然對着空氣再敘述,可是卻給人一種那裡就有一位她喜歡的人坐在那裡傾聽的感覺。
“很好。”景湉湉表演結束,聶唯拍了拍手,給出了鼓勵,這讓景湉湉別提多開心了,當場就笑的燦爛至極。
“最後問一下,你簽了經紀公司了麼?”忽然,聶唯問道,一旁的羅凱一怔,隨即立刻望向景湉湉,他已經看出來,聶唯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就要看這個女孩的答案了。
“我可以加入華藝麼?”景湉湉也是一怔,顯然被聶唯突如其來的這個問題驚訝到了,沉默了能有十秒鐘,她忽然開口回答道。
聽到這個答案,聶唯笑了,點點頭,說道:“華藝歡迎你。”
十分鐘後,景湉湉蹦蹦跳跳的走出了華藝,整個人看上去雀躍無比,雖然聶唯並沒有給出她正式的答覆,但是她心裡卻很清楚,當聶唯說出‘華藝歡迎你’的時候,她就已經拿下這個女二號的角色了。
坐進車內,景湉湉一邊吩咐司機開車,然後拿出手機,給家裡打了一通電話。
“爸,我不需要經紀公司了,我要簽約華藝了。”
“哎呀,結果還沒出來呢,我怎麼知道,不過我覺得我十有八九能選上,嘻嘻。”
“晚上給我慶祝麼?要不直接辦個party好不好?”
司機聽着後面景湉湉欣喜的語氣也忍不住笑了,看來老闆女兒這一次的試鏡很成功啊,說不準景家真的要出一位大明星了呢。
而此刻在華藝公司,聶唯也在吩咐羅凱準備景湉湉的合同。
“各種分鐘就按照普通藝人的方案走就可以,年限就定五年,另外把她納入公司的雛鷹展翅計劃。”聶唯給景湉湉的合同就是最普通的藝人合同,不過最後那個‘雛鷹展翅計劃’纔是這份兒合同最重要的一點。
這是聶唯在華藝將要進行的一個計劃,和其名字一樣,就是爲了要培養新人,給他們更多的機會,包括電視劇、電影、綜藝、唱片等各方面,凡是能夠加入這個計劃的藝人,就代表着公司看中了他的潛力,自然也會給她更多更優質的資源。
把景湉湉加進去,完全就是聶唯的私心的產物。
因爲當天的面試讓聶唯看出來,景湉湉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堪造就,事實上她對錶演也是有着一定的天分的,或許不是頂級,但也在一般水準至上。
在聶唯來看,原時空中景湉湉之所以被那麼多人詬病演技差、票房毒藥,其實真的是人云亦云所致,當所有人都說一位演員演技差的時候,哪怕那位演員的演技是及格的,可是似乎你不說她差,就彷彿被排斥在圈外一般。
所以漸漸的,在民衆的口碑中,這位演員就被打上了‘差’的標籤。
可當聶唯真的眼見爲實後,發現景湉湉在演技方面事實上並不木訥,聶唯給她講的東西,她是能夠聽進去的,而且給她時間揣摩,她也是有進步的,可以說哪怕景湉湉沒有成爲影后的天分,但當一位合格的演員卻也是足夠的。
在發現景湉湉在演技這方面並不是不開竅之後,聶唯對女二號這個角色的人選心中的天枰就開始無限向她那邊開始傾斜。
雖說張萌也很優秀,但是在聶唯看來,還是景湉湉對於這個角色的契合度更高。
首先張萌的氣質偏向小家碧玉一些,沒有景湉湉看上去那麼大氣爽朗,雖然氣質部分高下,各有千秋,但是角色本身卻也有自己的氣質,而這個女二號anna就是屬於那種白天鵝般的人物,這更符合景湉湉本身的氣質。
還有在舞蹈專業上,景湉湉是真的做的更好,不需要去演,就有專業舞者的架勢。
最關鍵的一點,景湉湉的合約方面要簡單許多,女孩那句話他到現在想到還覺得這姑娘確實很聰明,她很可能是有經紀公司的,但是她卻告訴聶唯她原意加入華藝,迴避了聶唯的回答,但卻又給出了聶唯明確的答案,這份兒機智背後也代表這個女孩的情商很高。
而情商高的人,才更容易在這個圈子裡生存下去,給公司闖禍的機會也會少很多。
到了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羅媛急匆匆了趕到了聶唯的辦公室,報告張萌的情況。
“張萌確實已經有經紀公司了,不過對方是一家不大的經紀公司,我想只要我們願意給對方一筆錢,他們應該會原意放掉張萌的合約,金額方面我想也不會太多,畢竟張萌本身其實並沒有多少的人氣,完全就是一位新人。”羅媛說道最後,朝着聶唯伸出三根手指,保證道:“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談下來。”
看着羅媛自信的表情,一旁的羅凱欲言又止,而一直聽羅媛說話沒有插話的聶唯此刻也終於開口了。
“不需要了,我有了更好的人選。”聶唯說道。
這個答案讓羅媛完全怔住了,甚至有一刻懷疑自己是不是間歇失憶了,不然爲什麼才這麼短的時間,聶唯就找到了新人選?
難道是許翠和何君之間的某人?
想到這,羅媛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聶唯,我不覺得許翠和何君的潛力有張萌高,我還是決定應該選擇張萌作爲這部電視劇的女二號,你也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不會給公司帶來任何麻煩,也不會讓公司有所損失,今天付出的金錢,我相信張萌在未來會十倍百倍的替公司賺回來。”
“我從沒有懷疑你的能力,也沒有懷疑過張萌的潛力,我甚至比你對那個孩子還要了解,但我要說的是,《命中註定》的女二號真的已經有人選了。”聶唯說話間,已經從抽屜裡找出了景湉湉的moka給羅媛。
“就是這個女孩,叫做景湉湉,我覺得她更適合anna這個角色,比張萌更適合。”聶唯很認真的和羅媛強調道。
看着moka上景湉湉那幾張照片的樣子,讀過劇本的羅媛一時間也沒了話語,半晌後,羅媛放下照片,擡頭望向聶唯,忽然問道:“那張萌,還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