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冉扶着傷腿忍了良久,扭頭對郝新慍道:“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滾下。”
見她秀髮散亂極爲狼狽,郝新心覺好笑,我捨身縱崖救你。卻這般顛倒是非是何道理?
趙冉奇怪對方和自己並沒有深厚情誼,爲何捨身跟隨一起跳崖,實在超出想象,帶着疑慮,“爲何不顧生死救我?”
“你跳崖,我能理解是你不想被色狼所辱。可是剛纔讓你抓住藤條活命,爲何執意不肯?”
趙冉目光閃爍,欲言又止,緊接着緩慢低頭,長而疏密的睫毛輕輕眨動,卻始終也不回答。
他隱約猜出趙冉從小長在深宮內院,所受教育應皆是德等傳統思想。被暗影妖人劫持後,就算僥倖平安回去,別人也懷疑她貞潔有失,所以才選擇極端做法。
此等做法愚蠢之極,懦弱的人才會做出至傻舉動。
人生性命只有一次,好好珍惜最重要。不能因爲別人胡亂猜測和誹謗的議論,而終結自己寶貴的生命。
“用不用我給你把骨頭接上?”郝新試探詢問,他學乖了不貿然上前擔心再挨耳光。
趙冉不答話,昂着頭,慘白的小臉露出倔強,心裡希望郝新把自己傷腿治好,可一開口,便顯得有求與他。之前還打了他,當下實在抹不開臉面。
見到對方不說話,郝新思索看來想個辦法嚇一嚇,嘿嘿笑着,“不用算了,省的麻煩。再過半個時辰,想接也晚了。以後一瘸一拐別說練功,騎馬。長時間走路都困難,陰天颳風下雨更刺痛難忍。”
趙冉想到往後成了瘸子,必定遭到嚴師兄嫌棄。自小立志衝鋒戰場替父皇分憂的理想也隨之破滅。心急如焚低聲道:“快給我接骨。”聲音好似蚊鳴。
郝新聽見裝作沒聽見,四處觀瞧。見崖底巖谷幽奇,周邊俱是森林,鬱鬱蔥蔥,黛色參天,時不時傳來翠鳥爭喧之聲。
不遠處有條一米多寬河流,嘩嘩流淌。更遠處峰巒重重,萬山綿亙。
感嘆此處別有另外一番幽靜壯麗景色。下步怎辦?此地應該沒人,會不會出現兇猛野獸?
突然想到牢房時劉胖子給過一把匕首用來防雷志所用,伸手入懷,幸好匕首還在,之前各種涉險並未掉出。關鍵時刻用來防身最好。
他心中略寬,彎腿坐在地上一手抱腿一手拾起乾草,銜在嘴裡,哼着小曲。
趙冉可不知他腦海中片刻間想了許多,還等接骨,遲遲不見反應,大哼一聲。
郝新故意問道:“怎麼了趙姑娘?”
“給我接骨。”又重複了一便,聲音略有提高。
郝新有意整她一整,說道:“皇室貴族做什麼都理直氣壯,從不懂客氣二字?”
“要怎樣客氣?”
“麻煩,請,不會說?一直以爲你們受過高等教育,沒想到基本禮節都不懂。跟暗影惡人有什麼區別,妄我平時高看你們一眼。”
他的話帶着明顯攻擊性。在門派時深受這些人輕視欺辱,當下將不滿涌現出。
“知道你爲當初事由耿耿於懷,沒想到這麼小心眼,跟我弱女子斤斤計較。”她越說越是急,最後帶着哽咽,“不接就不接,不稀罕。”想到以後成了瘸子,憂鬱和悲傷涌上心頭,霎時淚水順着臉頰留下。
郝新也急了:“你們三番五次爲了屁事羣毆我一人,戲耍我。現在還說我小心眼。愛治不治,跟我何干。”說完感覺心裡特別痛快。
兩人各自轉過身,誰也不理誰。
過了半響。郝新忍不住扭頭瞧去,見趙冉通紅雙眼,蒼白的臉上掛着淚痕,沒有半點血色,雙脣皺幹發紫,好像朵即將枯萎的白蓮花。
頓時心生憐憫,尋思之前種種並非她造成,不該矛頭指向她。長吁口氣緩慢起身,從林內撿了兩根椅腿粗的樹枝。
“給你接骨,可不許打人。”
噗,趙冉沒忍住笑出了聲,點點頭。想到之前不問青紅皁白隨手扇了對方一耳光,實在不該,低聲賠禮道歉。
郝新以往採藥時難免受傷,荒山野外只能自己治療。加上採藥這層關係,跟門派大夫相熟從中學了不少醫療知識,久而久之已是半個大夫,接骨這等小傷不在話下。
他雙手剛觸碰到對方腿部,霎時覺得對方肌膚嫩滑。心底一陣激盪,急忙鎮定情緒,摒棄胡思亂想。憑藉以往經驗把她腿骨裂縫拼合。
然後將樹枝放在左腿兩旁,吩咐扶住樹枝不可移位。
隨即扯下自己劃爛的衣服,撕成布條,一層層把傷腿和樹枝緊緊捆在了一起。
接骨和樹枝捆綁產生的巨大疼痛,使得趙冉上下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眉眼幾乎擰到了一起,疼到極處,才發出幾聲嗯哼。
郝新看在眼裡佩服在心。
接好腿骨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辦。
幽谷深林,人跡無蹤,不知該往那去。
何況趙冉一腿斷骨,一腿外傷未曾痊癒,完全不能自己走動。
郝新不知不覺均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一會,率先說出疑慮,長久待此不是辦法。那兩人不會輕易罷休肯定下崖尋找,定然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才肯作罷。
趙冉一想起崔勇猥瑣、令人作嘔的表情,心中便緊張。主動詢問,下步怎辦?這時也只能指望郝新。
“他們下崖沒看到咱們屍體,必然四處尋找,這裡到處茂密森林,山峰疊巒,只要躲的隱蔽,一時半會找不到,只是……”
不等說完,趙冉幽幽嘆了口氣,“我腿上帶傷,不連累你,你自行找出路吧。”
她打定主意待暗影尋來之前,一頭撞死,絕不能受辱。從懸崖跳下那一刻便抱定了必死之心,現下坦然了許多。
郝新嘿嘿樂着,用匕首削下根樹枝,遞到她手中。“既然救了你就救到底。來,我揹你。”
趙冉瞬間雙頰通紅,低着腦袋。
“這時候彆扭扭捏捏了。知你打算,等我走後,自行了斷。即便了斷成功,對方能放過你屍體?沒準帶着屍體跟你父親交換圖紙。
退一萬步講,他們不帶屍體去交換,能好心將你掩埋?深林野外,野獸出沒。啊呀呀,這麼美麗的女孩,不敢想想。”
“夠了。”趙冉雙眼充滿恐懼,嗓音顫顫巍巍阻止郝新胡亂地設想,“跟你走便是。”
郝新背過身,偷偷一笑嚇唬女孩這招管用。
趙冉趴在他背上,兩腿伸直朝前,左手輕輕勾住他脖子,右手撐住樹枝。
每走一步,她便用力地將樹枝插向地面,配合郝新邁出的步伐,再將樹枝向後撐出,藉此力道減輕對方負重跋涉所帶來的體能消耗。
行駛一會,趙冉稚嫩的小手已磨出了血泡。
兩人衣衫襤褸,郝新手臂挽勾趙冉腿部,在所難免地碰到她光滑似玉的肌膚,同時感覺她輕喘氣息吹在後項,癢癢的。不由得從臉紅到了耳根。
二人順着河流一路向上,往源頭走去。
正常人思維,會覺順河而下,方能找到出口出崖。
周大寬等人下崖也必遵循這思維朝下游追去。所以郝新選擇反其到而行之。
崖底沒有人來過的跡象,更提不上有路了。到處灌叢荊棘地面坑坑窪窪,沙石雜草。
郝新揹着趙冉極其艱辛地走着。逐漸他身上多處被荊棘劃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任是未見河流源頭,好像行駛在無窮無盡之地。
幸虧他多年野外磨練,而且內力也稍微恢復些許,身負趙冉卻也能堅持。
漸漸天色黑了下來,周圍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前方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