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地晃了晃腳腕,小腿的痠痛感似乎加重了。
夏至安見她不出聲,目光不禁慢慢往下落,正看到她輕輕地晃着腳,穿着白色淺口棉襪和粉色拖鞋,掛在纖細的腳踝上像兩隻隨風搖擺的棉花團……他猛的想起來燦媽說過,歐陽燦是受了傷才被迫放棄空手道的事來。應該是傷在腳踝吧?可這樣倒是看不出什麼來……
“慢慢也就習慣了。”歐陽燦發覺夏至安看過來,雙腳一收,說。
“習慣是另一回事。”夏至安擡了擡目光,看在她臉上。
歐陽燦看起來神色有點兒不太自然。
“不習慣又能怎麼樣呢?”歐陽燦笑着,看看夏至安帶。
“好像不能怎麼樣。”夏至安看她杯子裡的水又快喝光了。“還要水嗎?”
“不了。謝謝。”歐陽燦把杯子放在桌上。
這句謝謝倒是由衷的。
她笑了笑。
“你怎麼看着這麼累呢?週末不是休息了兩天了嗎?”夏至安站起來。
歐陽燦擡了擡眉毛,想說什麼,看看他,話出口時又換了詞兒:“八卦精。”
夏至安笑。
他歪頭看了看乖乖趴在走廊裡看着他們倆的胖胖,拍拍手招呼它,說:“胖兒,走,咱們上樓去。你姐姐今天心情不好。“
“我哪兒心情不好了?”歐陽燦皺眉。“還有,你幹嘛讓胖胖上去?我媽不準胖胖在家睡覺的。”
“哇,我們不在家睡覺的好麼。我們夜裡就很自覺地出去睡了。”夏至安眨眼。
歐陽燦瞪着他——這不擺明了是睜着眼說瞎話呢嗎……可她卻看着他把水杯拿去洗淨晾在架子上,帶着胖胖上樓了——那胖胖的大尾巴掃在欄杆上,砰的一下簡直巨響。
她撓撓眉心。
其實心情沒有不好,就是沒有力氣鬥嘴。
夏至安不說,她也知道胖胖喜歡跑到樓上他那裡睡覺的。可胖胖是不是真的因爲喜歡他才這麼做的,存疑。也許是喜歡的,可是對他還有疑慮,當然要處處跟着他,以方便監視他……夏至安也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歐陽燦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想笑。
看了看杯子裡還有一點水,喝光了又接大半杯。
樓上有鋼琴聲。
起先是咚咚兩聲,像在試音,接着曲子流暢起來,原來是《聖母頌》。
歐陽燦聽着曲子,慢慢喝着水。
夏至安琴彈的着實不錯。要此時彈着琴,身旁臥着一隻大狗,儘管是居心叵測的狗,倒也很愜意……他反覆彈其中一段,好像這一段他處理起來信心不足似的。可他其實彈的已經很好。這麼看來,他還真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吶。
歐陽燦聽琴聽的出了神,好一會兒才覺察外面狗在叫。
她想想大約是父母親回來了,起身開門去看。果然看到父親上了臺階。
“爸爸。”她叫了一聲。
歐陽勳笑了,問:“回來啦?晚飯吃了嗎?在哪兒吃的?”
歐陽燦把晚飯好好描述了一下,歐陽勳邊聽邊笑,說:“你可真是陽春白雪能賞得,下里巴人能湊合啊。去敢吃蒼蠅館子,小心回頭鬧肚子。”
“我腸胃哪有那麼脆弱?人家那個小館子也開了很久了,衛生狀況很好的。”歐陽燦笑着說。
看到母親也進了門,她喊了聲媽媽。
燦媽跟她招招手,要她過去。“把你的自行車放進花房。這天擱外頭不行。沒見這都起霧了?”
歐陽燦跑下去把自行車推進花房。
燦媽也進去,收拾了一下她白天修剪花枝用的工具。歐陽燦看到有薔薇枝葉和幾個小花盆,問:“這是新品種?”
“是啊。去年網上買的花苗,回來一栽都貨不對路,氣得我!我看還是自己扦插靠譜。正好前幾天找到了喜歡的品種。”
“家裡哪兒還有地方栽?”歐陽燦四下裡看看。花房裡滿坑滿谷的,院子裡也不消說。
“山裡也有空地。等活了我就過去栽上……這畫你小嬸喜歡,給她準備幾棵帶回去。過陣子小嬸會來送奶奶的。”
“奶奶也喜歡薔薇。“歐陽燦說。
“是啊。”燦媽微笑。“剛在門外聽見有人彈琴。我說再沒別人,一定是小夏。小夏這琴彈的,要奶奶聽見會誇的。”
“有那麼好嗎?”
“你聽不出來好嗎?”
“也就那樣吧……”
燦媽笑笑,“晚上跟誰一起吃的飯?樂師父?”
“沒有。師父已經約了人談事兒。再說我本來就心血來潮的,準備去看看就走。”歐陽燦拿了簸箕幫忙把地上堆在一處的枯枝爛葉收進垃圾袋裡,說:“反正……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燦媽看着女兒收拾垃圾,自己反而在旁邊那張舊藤椅上坐下來。
“你想着去看看樂師父就好。”她說。
“以後有時間我會經常去的。”歐陽燦把垃圾袋繫好拿在手裡。“師父那兒有個新場地給成人練習用的。我可以去那兒活動一下……道場差不多還是老樣子。跟我們在那訓練的時候差不多。”
燦媽點了點頭。
歐陽燦可以看出她眼神中的欣慰,於是舉了舉垃圾袋,說:“我去扔垃圾。”
“剛纔遛彎兒的時候,我跟你爸聊到田藻。”
歐陽燦沉默片刻,問:“真做了她會搬來的打算啊?我爸什麼意見?”
“倒是沒什麼意見。”
“我爸纔不會沒意見,只是沒反對。”歐陽燦說。
燦媽無聲地笑了笑。
歐陽燦看看坐在那裡若有所思的母親,頓了頓,說:“您快進屋洗洗吧,早點兒休息。”
“好。”燦媽扶着扶手站起來。“今天還真有點累。”
歐陽燦拎起垃圾袋小跑着穿過院子出了大門,直奔巷口的垃圾箱。
霧很大,巷尾的路燈在濃霧中看起來像個攤開的雞蛋餅,光是暖的,她卻忽然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