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開門那人也沒想到這一開門會跌進個大活人來,驚得“啊呀”一聲差點兒跳起來,看清楚是歐陽燦,忙上來拉她,說:“小燦啊,你怎麼回事……可嚇死我了!快起來……”
歐陽燦沒吭聲,坐在地上,看着伸手來扶她的嬸嬸,拉住她的手,一起沒起來,又跌坐回地上。這一下跌的並不比剛纔疼,可是她眼淚一下子就上來了。
藺清如見狀愣了下,跟在她身邊的胖胖和石頭就衝上來。胖胖矇頭蓋臉對着歐陽燦一頓猛舔,口水嗒嗒地把她弄的很狼狽……要在平常歐陽燦早就揪着它的大耳朵跟它拉扯一番了,今天卻沒有。
她等胖胖平靜點兒,拍拍它腦袋,又拍拍在一邊兒歪着頭看她似乎不知道該不該過來也親親她的石頭。
石頭低頭嗅了嗅她身上,“嗚”了一聲,轉頭看藺清如。
藺清如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呀,你這是把腳崴了……我看看來……我說你怎麼這樣呢,疼啊?”
“嗯。”歐陽燦點頭。
“你看看你這孩子……你怎麼也不出聲啊!怎麼崴的?這不像是摔這一跤摔出來的。”藺清如仔細看了看,皺起眉來。“小曾送你回來的?”
“嗯。”歐陽燦點頭。
藺清如看了看門外,“走了?”
“嗯。”歐陽燦又點頭。
藺清如皺了皺眉,給她把鞋帶解開扔在一邊,說:“你看你這腳丫子,就是不崴着,遭罪不遭罪?都磨破皮了……瞧瞧皮破血流的……不是讓你用磨腳膏嗎?”
“沒管用。”歐陽燦說。
藺清如嘆口氣,一隻手固定她的腳踝一隻手擰着她的腳揉捏着,問:“怎樣?”
“沒事。腳不大疼,剛摔這一下疼。”歐陽燦帶着一絲哭腔,吸了吸鼻子。
“傷的不算嚴重,這兩天就在家休息吧……進去,我給你上藥。”藺清如說着把歐陽燦給拉起來,給她把裙子扯了扯。
“奶奶和我媽睡了沒?”歐陽燦問。
“你不回來她們能睡嗎?我們在奶奶房間說話呢……”
“那您怎麼出來了?”
“還不是爲了這兩隻胖狗?剛纔外面這幾隻一叫,它們倆就跟着喊,裡應外合的,我出來看看怎麼了……”藺清如說着,伸手拍了下石頭的腦袋。“小夏出門前不是說照顧好了這傢伙嗎?奶奶這兩天上心的很,把哼哼抱下來看着。結果呀,奶奶看着哼哼,石頭看着奶奶。”
歐陽燦笑了。
“喲,笑啦?又哭又笑,小狗撒尿。”藺清如笑道。
“小嬸,能悄悄地嗎,等會兒別讓奶奶看見我這樣。”歐陽燦指了下她的腳。
“今天晚上不看見明天早上就不看見了?”
“明天穿鞋就看不見了嘛。”歐陽燦輕輕邁步。
藺清如要扶,她忙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慢慢走了兩步,有點開心地說:“小嬸,你真神啊,揉幾下感覺好多了……我爸那神藥應該還有不少,敷一下明天準消腫,不耽誤我週一上班。”
“請一兩天假,你們單位就不運轉了?”藺清如笑問。
“那倒不是……”歐陽燦說着,回頭看嬸嬸落在後面把她扔在地上的那雙鞋撿了起來。
“鞋都不要了。不想再穿了呀?”藺清如把鞋拎手裡,晃了晃。
“應該不會再穿了。”歐陽燦說。
“那也不能扔這兒。”藺清如說。
歐陽燦皺皺鼻子,把鞋接了過去。
這漂亮的鞋子在淡淡的光影下,還是閃閃發光……真是美啊。有些東西,就是有着讓人不顧一切想要擁有哪怕一瞬間的美。
“擦乾淨收起來,或者哪天還能用到。就是用不到,偶爾看一眼也不錯。”藺清如說。
“我很少買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偶爾來點一次性的消費品,漂亮也漂亮過,可以了。”歐陽燦拎着鞋,扶了扶手上臺階。
藺清如走在她身邊,託着她的手肘,看看她,輕聲說:“說的也是……你呀,什麼都不像你小叔,這點怎麼像呢?一不留神就崴腳……年輕時候脾氣暴,又好打抱不平,言不語的就頂着烏雞眼回家。我就是跟着他,幾十年練就了治這跌打損傷的功夫。這幾年倒是好多了,我還以爲我這手藝要用不上了,誰知道回來一趟,還能趕上你受傷呢?我看啊,要不退休以後我開個武館吧,還可以賣藥。”
歐陽燦笑着揉揉眼,說:“我爸配的藥就是拿我和小叔做臨牀實驗的嘛,百試百靈,拿去賣沒有問題的。”
藺清如忍不住大笑,伸開手臂將歐陽燦擁進懷裡,使勁兒抱了抱,說:“說是這麼說,還是要小心不要總受傷。”
歐陽燦笑着,覺得裙襬被扯動,她一看胖胖又在咬她的裙子,乾脆進門就把裙子脫了,只穿了襯裙。她正找拖鞋,就聽見她母親說:“我說,歐陽燦,你你你……你是不是又喝多了呀你……”
歐陽燦衝母親吐吐舌。
“在門口跌了一跤,又走了一身汗,衣服早髒的沒法兒看了……反正家裡都是女人,就讓我邋遢一會兒好了嘛,行不行啊,好媽媽?”她說着張着一雙手臂就過去,抱住母親。
燦媽聽說跌了跤,拉開她看了看,見她的確沒醉,又見腳踝已經見了腫,皺起眉來,待要問,藺清如先問她藥膏放在哪裡,她拍了下手,說:“在老歐的那個老藥箱子裡……我得找找藥箱子在哪……等下啊。”
燦媽轉身顛着小碎步回房了,藺清如趕緊讓歐陽燦去沙發上坐下,自己去拿來清水和紗布。這時候歐老太太從臥室出來,看見這個架勢,免不了又細問到底怎麼傷着的。燦媽和藺清如回來,又忙着給歐陽燦上藥揉腳、又要安撫心疼孫女的老太太……客廳裡頓時熱鬧起來。
歐陽燦倒沒怎麼說話。
嬸嬸給她揉腳下手有點狠,把她疼的額頭冒汗,可是疼過之後竟然覺得舒服了很多……她長出了一口氣。
藺清如給歐陽燦把藥敷上,用紗布裹了,看看她腳上被鞋磨破的地方,又拿了藥棉給她擦好塗了藥,用靠墊墊高,在腳底拍了一巴掌,說:“行了,這小豬蹄就算是弄乾淨了,隨時可以下鍋燉了。”
歐陽燦忙說:“謝謝小嬸。”
“忙這半天,當得你這一聲謝。”藺清如笑着把東西收拾了去洗手了。
歐陽燦往沙發裡挪了挪,看着好一會兒沒出聲了的祖母和母親,說:“挺晚了,你們快去睡吧,我在這坐會兒等藥水幹了也上去。”
“你就在樓下睡吧。我看你上樓也困難。”燦媽說。
“沒事。還沒到不能走路的地步。”歐陽燦笑道。
“能走是能走,不是不靈便嗎?”燦媽皺眉道。
歐陽燦笑笑,說:“我還是睡我自己的牀舒服。”
“這麼不聽話,明兒要是嚴重了,別哭。”燦媽說。
“我有數的。”歐陽燦笑着說。
“你呀。”歐老太太伸手戳了戳孫女的額角。
歐陽燦笑。
“奶奶,去休息吧。”她又說。
“我們也不困……不如坐着說會兒話。”歐老太太說。
藺清如回來,端了一托盤切好的蜜瓜,說:“我就猜着沒那麼快去睡,吃點水果吧……小燦你吃得下嗎?”
“吃得下。”歐陽燦立即說。
“她只是傷了腳,又沒傷了嘴,吃是不耽誤的。”燦媽笑道。
“晚宴菜品如何?”藺清如問。
“還可以吧。”歐陽燦說。
“就‘還可以’?”藺清如笑問。
“我不太記得吃了什麼了。總體感覺是不錯的。”歐陽燦吃了口蜜瓜,輕聲說。
見她興趣缺缺的,藺清如看了燦媽一眼,說:“看來你媽媽沒白給你留飯。你要是餓了就去吃一點。你媽媽說你晚飯未必能吃好,我還說她不是猜人家裡一定是盛宴麼,怎麼會吃不好?”
“盛宴是盛宴,好吃也好吃,可不一定能吃好。”燦媽說。
“應酬的場合哪能專心吃飯吶。一味悶頭吃喝不管旁人如何,怕是要落下壞名聲了。”歐老太太說。
“咱家孩子倒不會這樣。”藺清如笑着說。
“所以就擔心吃不好嘛……”
歐陽燦吃着蜜瓜,聽她們說一句,點一下頭。
燦媽看她只顧吃,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頭,說:“真是……這麼貪吃,又幼稚,一副小孩子心腸,可怎麼好呢……”
藺清如笑道:“那你還盼着她快點嫁出去?要我看現在剛剛好,她日子過得有勁有趣最重要。”
燦媽又摸摸女兒的頭,看她這憨樣子,終於點了點頭。
歐陽燦一塊蜜瓜吃完,也不待擦擦嘴巴,沾着瓜汁就湊近了母親,“啪嘰”一下親在她臉上,惹得燦媽又笑又抱怨她“沒點樣子”,拿了手巾給她胡亂擦着手和嘴巴……笑了一陣,歐陽燦抱着靠墊偎在母親身邊,聽她們閒聊。
“……他們這一出去連個信兒都不給,玩兒瘋了。”藺清如道。
“公海上呢,沒那麼方便。再說一起出去玩的都是很合得來的,有玩有聊,哪兒顧得上給家裡信兒。”燦媽說。
“難爲小夏跟一幫老爺爺一起出門,手提肩扛都是他的事兒了……”
她們聲音低低的,像催眠曲似的。
她眼皮有點沉,隱約聽到手機鈴在響,卻也只是縮了縮身子……這沙發太舒服,睡的身上暖暖的,她動都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