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韙站在書房外,陰沉着臉,細薄的嘴脣緊緊抿在一起,眼中露出憤怒的眼神。他已經通知州牧府的下人,不準其餘人來打擾劉焉,卻不想益州從事賈龍進入府中,竟沒有遇到阻攔,直接被劉焉召見,讓趙韙非常憤怒。
他掌握軍政大權,也是知道最近的消息。然而,趙韙害怕劉焉身體承受不了,便隱瞞所有消息。卻不想賈龍拜見劉焉,肯定告訴劉焉最近的消息。
推開房門,趙韙緩步朝書房中走去。
當他一隻腳踏入書房的時候,神色立刻變化,變得謙卑恭敬起來。
“卑職趙韙,拜見主公。”
趙韙緩步走到書房中,朝劉焉恭敬地揖了一禮。趙韙行禮後,並沒有挺直身體,依舊是微微彎腰站立,因爲劉焉坐在書房中,並沒有讓他坐下。賈龍望着趙韙的情況,心中不停地冷笑,現在趙韙觸了劉焉的眉頭,肯定不好受吧!
劉焉不說話,趙韙便站在原地不動。
“坐!”
好半響,劉焉才張嘴突出一個字。
趙韙拱手道:“多謝主公。”說完後,趙韙才挺直了身體,大步走到坐席上撩起衣袍,坐了下來。趙韙目光撇過賈龍,眼中冰冷的眸光一閃而逝,旋即趙韙便恢復謙卑恭敬的神態,靜靜地坐在坐席上,等劉焉發話。
果然,劉焉問道:“趙韙,前線戰事如何?”
趙韙拱手說道:“主公,王燦大軍兇猛,局勢危急,卑職正在調遣將士抵禦王燦大軍。”
“啪!”
劉焉乾枯的手掌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憤怒不已。
劉焉眼中閃爍着憤怒的光芒,隨手抓起擺放在案桌上的一卷竹簡,直接砸向劉焉,喝道:“孤纔是益州之主,是益州的主人,你的權利也是孤賦予的,可你得到前線的消息,卻知情不報,隱瞞實情。哼,若不是賈從事來拜見孤,你恐怕都快要掌握州牧府,讓所有人都爲你所用了吧。”
說到這裡,劉焉陰測測的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日爲臣子,就應該恪盡職守,要有做臣子的本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若是不按規矩辦事,逾越出線,恐怕就要面臨滅頂之災。”
一番話,說得趙韙冷汗涔涔。
趙韙一顆心沉下去,冷冰冰的。
他竭盡全力穩定益州局勢,爲劉焉盡忠。因爲顧及劉焉的身體安危,纔沒有告訴劉焉所有的消息,卻沒料到劉焉不辨忠奸,竟然猜忌他。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趙韙心中有怨言,卻還是站起身,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說道:“主公,卑職忠於主公,絕無二心,請主公聽卑職解釋!”
劉焉眉頭微皺,但還是頗爲信任趙韙,畢竟趙韙是跟隨他多年的老臣。
然而,劉焉正要說話的時候,賈龍突然站出來,說道:“主公,趙大人掌握軍隊權利和政事權利,權傾益州,這也是爲主公着想,以免主公操勞過度,身體不能承受。主公,趙大人拳拳赤子之心,天地可鑑,絕對是忠於主公的。主公放權給趙大人,是英明之舉。現在前線危急,還是商量對策要緊,請主公三思。”
劉焉聽完賈龍的話,不僅沒有息怒,反而更加憤怒。
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一張褶皺得像是老樹皮的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讓趙韙心中發冷,趙韙看向賈龍的時候,目光森冷,恨不得撕了賈龍。
表面上,賈龍好意替趙韙辯解,可暗地裡卻給趙韙下套子,暗算趙韙。
話語中,賈龍說趙韙掌握大權,權傾益州,再結合趙韙知情不報,明顯是矇蔽劉焉,欺上瞞下。這使得劉焉非常憤怒,劉焉垂垂老矣,在沒有子嗣繼承益州的時候,任何人妄圖掌握益州的權柄,都要遭到劉焉的打擊,趙韙也不例外。
劉焉哼聲道:“趙韙,回家去吧,等想清楚後,再來見孤。”一句話,直接剝奪趙韙所有的權利,將趙韙打到底端。
趙韙大聲道:“主公,請聽趙韙一言,讓趙韙解釋啊!”
“回去吧!”
劉焉神色不耐,擺手示意趙韙離開。
趙韙還是不甘心,又拜道:“主公,請聽趙韙一言。”
劉焉見趙韙胡攪蠻纏,心中更是升起無盡的怒火。他擡頭看向書房外,喊道:“來人!”聲音落下,立刻有兩名士兵從書房外走進來,朝劉焉揖了一禮,恭敬地站在書房中,等候劉焉的命令。
劉焉大喝道:“給我拖出去!拖出去!”
一聲令下,兩名士兵拖着趙韙離開書房。趙韙神色淒涼,大聲的喊道:“主公,你不辨忠奸,遲早要出禍事,要出禍事啊!”
“哼,自以爲是!”
劉焉哼了聲,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
劉焉聽了賈龍的話,將趙韙攆出府去,卻不知趙韙被攆走的時候,臉上露出憤懣之色,一雙眼眸中閃爍着冰冷的光芒。劉焉生病的這段時間,讓他掌兵、理政,他得到權利後排除異己,提拔親信,已經將麾下的實力融入到益州中。
若是劉焉把他惹急了,刀兵相見還不知誰勝誰負呢。
趙韙心中不服,上了馬車往府邸行去。
書房中,劉焉臉色依舊不好,沉聲問道:“賈從事,把事情仔細說清楚。”
“諾!”
賈龍緩緩說道:“主公,最近幾日內,關於前線交戰的情況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駐守褒城的嚴顏被王燦擊敗,已經投降王燦。大江上,吳毅率領的大軍全軍覆滅,包括吳懿、費觀、董和在內的將領全都被活捉。”
“什麼?”
劉焉驚呼一聲,露出驚詫的神情。
同時,劉焉聽了後,臉色變得潮紅起來,感覺肺腑內氣血翻騰。他身體本就不好,心中煩躁不安的時候,就不停地咳嗽着,潮紅的臉上佈滿妖異的紅暈。劉焉張嘴咳嗽,好一陣後,才停下來。
賈龍坐在下方,依舊能感覺劉焉的身體經受不住折騰,又疲乏了許多。
“咳咳!”
驀地,劉焉又輕咳兩聲,伸手從袖口中拿出一張白色絲絹捂着嘴,剎那間,絲絹就被染紅,這情況顯然是被賈龍刺激,又咳血了。
賈龍假慈悲,好心說道:“主公,益州風雨飄搖,您可要保重身體啊!”
劉焉擺擺手,道:“無妨,無妨,都是老病患,不足爲慮。”
頓了頓,劉焉又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儘管說出來!”
“諾!”賈龍輕聲回答道:“現在,泠苞將軍率領的大軍被鄧正阻攔,再加上其餘兩路大軍都被消滅,三路大軍已經名存實亡。其實,三路大軍失敗也不甚重要,最可怕的是王燦在嚴顏幫助下,殺死葭萌關守將費廣,奪取葭萌關往成都而來,這纔是最可怕的事情。葭萌關被奪,成都就暴露在王燦的大軍下,非常危險。”
“噗!”
劉焉聽了後,感覺腦中轟的一聲炸響,胸中氣血噴涌,頓時一口鮮血從嘴中噴灑出來,染紅了胸前的衣衫。
賈龍見此,心中樂不可支。
然而,賈龍卻站起身,走上前去,說道:“主公,您是益州的頂樑柱,可要保重身體,以益州大局爲重啊。”
“呼呼……”
劉焉呼吸急促,費了好長時間,才恢復過來。
這時候,劉焉臉上沒有了妖異的紅色,變得蒼白無比。此時劉焉心中非常憤怒,他麾下有三員大將,其一是龐羲,其二是吳懿,其三是嚴顏,事到如今,龐羲被殺,吳懿被擒,嚴顏投降,對劉焉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龐羲身死,爲劉焉盡忠。
吳懿被擒,消息尚未可知。
然而,嚴顏投降王燦,讓劉焉非常的憤怒。劉焉深吸口氣,說道:“賈龍,孤吩咐你一件事你,這件事必須要做好。”
賈龍道:“主公請吩咐。”
劉焉說道:“嚴顏投降,罪不容恕,你立刻領兵擒拿嚴顏家眷,斬首示衆三日,孤要讓嚴顏知道投降的後果,讓他悔恨一生。”
賈龍嘆聲道:“主公,嚴顏家眷早已經不知所蹤,據說半個月前就被帶往南鄭了。”
“什麼,被帶走了?”
劉焉神色憤怒,大喝道:“王燦小兒,欺人太甚;嚴顏匹夫,孤要將你挫骨揚灰。”
說完後,劉焉雙眼一翻,砰的一聲栽倒在地上。劉焉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嘴角也流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賈龍見此,心中雖然興奮到了極點,想着劉焉一命嗚呼就好了,但他也知道不可能,只能是刺激劉焉,讓劉焉快速的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賈龍等了片刻,大聲疾呼道:“主公昏倒了,快來人,快來人。”
頓時,書房外跑進來一個個士兵,快速將劉焉擡走,又有人去請醫者來救治劉焉。
這些士兵望着賈龍的時候,眼中露出驚愕的神情。
賈龍不來州牧府,劉焉安然無事,並沒有出現昏厥的情況。然而,賈龍來了兩次,劉焉就昏厥兩次,還真是怪異的很啊。不過這些士兵卻不敢說什麼,畢竟賈龍是益州從事,是劉焉重臣,他們最多在心中嘀咕一下。
賈龍不顧周圍士兵的眼光,跟着士兵往劉焉臥室走去。
劉焉被擡回臥室,醫者耗費好大的力氣,才讓劉焉清醒過來。
醫者坐在一旁,說道:“大人,您身體的病由來已久,難以根治,再加上您上了年紀,身體非常虛弱,不能受刺激,不能動怒,要好好地靜下來修養才行。若是再受刺激,您的身體恐怕就支撐不住,還請大人保重啊!”
說完後,醫者便起身離開,一名士兵也跟着醫者去取藥。
房間中,只剩下劉焉和賈龍兩人。
此時,劉焉感覺身體輕飄飄的,說話都有些困難。他躺在牀榻上,沉默許久,才說道:“賈龍啊,我身體乏了,你去吧。”
“諾!”
賈龍聞言,轉身離開。
屋子中,只剩下劉焉一人,他望着房樑,喃喃自語道:“大限將至,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