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漢以來,除了漢高祖劉邦封過七個異姓王之外,一直到東漢末年,也就曹操挾天子自封了魏王。)
劉邦當時跟項羽爭天下,爲了籠絡人心,分別封了楚王韓信、趙王張敖、樑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等人。但是在劉邦和呂后手裡,這受封王位的七個異性,有六人最終或是造反身死、或是遠遁大漠、或是放逐邊遠、或是被貶成列侯,僅剩下長沙王吳芮因爲地少力弱,忠於漢朝中央而得以倖免。自此,非劉姓不王。有句話說“萬里覓封侯”,將軍們最大的夢想也就是封個萬戶侯。
漢景帝時,劉邦在位分封的七個同姓王聯合起來造反,結果被一一剿滅,從此中央的地盤越來越大,受封爲王的皇子皇孫們地盤越來越小。到了漢末,很多諸侯國,比如什麼樂安國、東平國、河間國、中山國等等,封地面積不過一郡之地,有的甚至還沒有一個郡。就算如此,在這個王國之內,劉姓王們也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因爲這些國內還設有相(相當太守),負責監視着王們的一舉一動。
囉嗦了這麼許多,想要說的是,趙興準備擁立的晉王劉鎔,地盤實在有點過廣(一個幷州外加北方無邊的大草原),人口實在有點過多(竟然有三百萬之衆),實力實在有點過強(擁有十八萬曾打退了六十五萬聯軍的精兵強將),權力實在有點過大(除了明面上還承認皇帝是漢朝的最高統治者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自己說了算)。
鑑於上述的 “四個有點過”,所以洛陽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和文臣武將們幾乎吵翻了天,爭論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一個結果。
已經班師回朝的盧植託病不朝,整日躲在太尉府中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盧植藏在府中,其實是不想表明自己的態度。他率領如此衆多的聯軍前去攻打趙興,最後卻是一個無果而終的局面。但他也十分清楚這個仗不能繼續打下去,否則滅了一個趙興,很有可能多出好幾個曹興、袁興、董興來。而且,就算打下去,未必就能真的滅了趙興。
雖然他沒有違抗皇帝的命令,十分乾脆利索地撤兵了,但不代表他默認了趙興的崛起和謀逆,所以他發自內心地不願意讓朝廷封三皇子劉鎔爲晉王。趙興願意擁立晉王的做法,不過是“趙國昌之心,路人皆知” 。只要有點政治眼光的人,誰都能看出來趙興不過是豎起來一塊擋箭牌,讓個小孩子劉鎔做傀儡,今後便於他更加肆無忌憚地在幷州“作威作福”。
雖然心裡十二分的不願意劉鎔受封,他盧植不能親口說這話,不然朝中其他幾派勢力會立即聯合起來攻訐於他。既然你盧植不同意劉鎔受封,那就去把犯上作亂的趙興給滅了啊!
趙興的態度很堅決,表述也很明確。如果朝廷不封劉鎔爲王,則幷州擁立劉鎔爲天子,直接跟大漢對着幹,從此走上獨立的道路。不管幷州最終能不能獲勝,現在看來幷州還真不怵朝廷的討伐,萬一北方數州響應了假天子的召喚,轉投幷州,今後還指不定會出現什麼亂子。在這個靠實力混飯吃的歲月裡,老百姓只能認拳頭大的當老大,纔不會管是哪個姓劉的皇子皇孫坐天下。
劉辨在朝堂之上,將趙興的態度和意思,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朝中諸位大臣,他這麼做實際上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準備跟幷州媾和。雖然這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但好歹名義上晉王劉鎔是自己親弟弟,皇兄分了一塊大地盤給好兄弟,充分體現了劉辨的慷慨與寬宏大度。
原本堅決反對封王的袁隗、王允、張溫、何進、何苗等人,最終在辯論之中敗下陣來。原因很簡單,實在受不了他們聒噪的皇帝,將一個燙手的山芋丟了出來——既然你們這麼忠君體國,堅決反對將本該是中央朝廷直接控制的幷州分封出去,那你們就替朕去剪除盤踞在幷州的惡賊趙興吧!當然了,中央軍是不能再去了,傷亡太大,需要休整。你們可以自己籌集兵馬,聯合各州勢力發動二次討趙大戰,不過只許勝不許敗,否則必反了趙興,你們自己看着辦……
皇帝丟出來的這個燙手山芋,誰都沒有膽子去接。開什麼玩笑,盧植、皇甫嵩、朱儁三位大佬糾集了四十八萬大軍,後來北面的鮮卑和東面的黑山張燕都湊到幷州來幫忙,也沒有把趙興給滅了,憑自己一張嘴就能搞定趙興?還是老實呆在洛陽吧,有種你去滅趙興,反正別拉着我點背!
朝堂之上,漸漸沒有了反對的聲音,可新的問題又來了。讓劉鎔趕到洛陽來接受分封?還是算了吧!明知道趙興不會讓劉鎔出幷州,大家又何必自討沒趣呢。既然劉鎔不來,那只有朝廷派人過去了。
分封晉王,皇帝需要正大光明地派出特使,手持朝廷專門製作的詔書和印信之類物品前往幷州,主持受封儀式。這樣做,既是對皇權的一種宣示,也可以安撫幷州上下躁動不安的情緒。可大家如今畏懼趙興如虎,誰都不敢前去捋虎鬚,原本是個肥缺的宣旨特使便成了無人問津的苦差事。
皇帝高坐龍椅之上,左看看、右看看,發覺諸位大臣都是一副雙眼低垂,彎腰哈背,表情木然的神情,就知道這些老傢伙們的心思。正在皇帝爲難的時候,王允站了出來,大聲說道:“臣願持天子詔書,前往幷州!”
劉辨聞言十分感動,趕緊說道:“王司徒忠君體國,勤勉忠貞,真乃大漢肱骨也!”
朝堂上剛纔還鴉雀無聲的諸人,此刻立即跟着皇帝的誇獎,給王允灌起迷魂湯來,那表情、那語氣,彷佛是在表白:王允,你看哥們夠意思吧!放着那麼好的一個肥差都不跟你搶,你從幷州回來的時候可要有所表示哦,聽人說你那女婿真是肥的流油呢。
王允在內心裡將這羣蠹蟲們鄙視了一遍之後,謝過皇帝的嘉勉,有些孤獨地離開了朝堂。現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候朝廷將分封所需的物事準備好,將隨他出使幷州的護衛安排好,然後就可以動身北上了。
一想到自己那位便宜女婿,王允內心真是五味雜陳。要說趙興對他還真不錯,就算王允在朝堂之上明着暗着給女婿使絆子,可這些年下來,王家府邸沒少接受幷州的資助與好處。就連王家在幷州老家的族人都受到了趙興的照拂,這些年夜過的安穩自在,不曾受到多少委屈。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允又不是那種一心只想玩權弄術的奸臣,他和趙興對着幹,只不過是個人的政治抱負與理念不同而已,並不是說內心多麼的恨趙興。如果在幷州崛起的是別的勢力,王允一樣會拼盡全力向朝廷建議早日剷除,這種奇怪的想法,便成爲王允矛盾和糾結的原因。
此次北上,王允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在涉及巔峰權力的爭鬥中,從來都是無父子、無君臣、無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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