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出發,其實之前的事情還多,李君閣和苗娃會後就直奔忘憂谷,準備着手油菜育秧事宜。
現在農大不少大學生在這裡搞科研,同時完成自己的學業,這部分人中有不少已經決定留下來,充實集團農科人才儲備。
開玩笑,哪裡還能找到比忘憂谷更優美更舒心的工作環境?!
所以現在吳志秋和林昭手底下不缺人,油菜春播的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水稻旱育秧的設備產房和技術,不過種子換了而已。
其實李家溝人也吃不了那麼些油,綠色富硒菜籽油,也不一定就能作爲高端食用油風行市場。
不過作爲明天春天鮮花綠道的重要一環,油菜是必須種的。
李君閣和苗娃還是習慣性的動手,兩人和幾名大學生一起,用工控系統調配營養土,確定秧苗密度。
然後看着大學生們設定好澆水施肥補充紫外光等諸多程序之後,李君閣才返回家中。
接着就是準備東西,朱羽大弓,箭只,釣具;阿音的花弩,攀索,石球;跑山的各色工具,揹包,藥箱;換洗衣物,調料,蔬菜,水果……林林總總一大堆。
等到阿音回來一看都樂了:“二皮你這是要搬家嗎?”
李君閣整理了一大車東西歸置到猛禽上,還在考慮:“以前跑山那是苦中作樂,這回我們純享受。”
阿音似乎回憶起無人島上的時光,神情有些懷念,摟着李君閣的胳膊說道:“其實我們要是在島上,現在也過上這樣的生活了……”
李君閣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說道:“人是社會的動物,不可能真的兩個人過一輩子不和外邊接觸的,那樣就又該出毛病了。”
阿音說道:“嗯,那你去吧,明天我們參加完開機儀式就出發。”
次日清晨,《干將》開機儀式在祠堂前舉行。
不過石鶴老頭已經溜了,因此這場儀式就由果山師傅來主持。
果山師傅內心其實也是拒絕的,只同意給司星準弄佛家儀式,至於禮拜老團魚蛤蟆仙,最終司星準只能把藥師叔抓了回來。
一場開機儀式,拜完佛祖拜妖精,弄得不倫不類,李君閣倒是看得挺開心,和四爺爺在那邊嘀咕:“這二準好玩呢,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迷信起來這麼要命,問題是迷啥不行迷妖精!”
四爺爺摸着下巴:“嗯,搞影視劇的人,不是要善於角色變化嗎?說起來還真扯得上關係,所有狐狸精都是好演員……”
李君閣這裡都要笑噴了,不過李建德和張淑芬老兩口就看得糾結萬分了,心裡怎麼想怎麼沒底。
自家丫頭實在是太讓人操心了,以前吧,不愛學習喜歡畫畫,就沒指望過她能大出息。
讓她學護士,結果她揹着家裡人考了個美術學院,要拿畫畫當飯吃!
進了美術學院吧,指望着她以後回來給皮娃幫襯幫襯,這輩子也就不好不壞地過,結果她又偷偷跟那二不掛五的司星準好上了。
好上就好上吧,那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拿得出手的就一張臉,不過秋丫頭喜歡那也沒辦法,以後自己操心一點,管緊一點,也行啊。
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小子拍了篾匠,聽說就拿了外國一個什麼獎,呵呵呵,獎是什麼鬼,能當飯吃?
算了,不掙錢就不掙錢吧,皮娃把民宿搞起來了,我們把民宿伺弄好了,也算給兩個小的搞一份家底,以後有房子住,吃喝不愁,這就算日子過出花兒了,還想咋地?
這就是爲兒女操心的命喲……
然後,然後到了今年,先是一部劇,聽說這小子一把撈了四億多,分完都有兩億多。
億!這種結算單位,李家溝有史以來,能用上的,恐怕只有倉裡的米,河裡的魚!
嚇死先人咧!
然而竟然還沒完,聽說電影又撈了四十多個億,分完他還有十多億!
加起來十四個億!也就是說如果小準哪天得了神經病,硬要給全國人民一人一塊錢,給完他兜裡剩的錢都還能買下全村的民宿!
這完全打亂了事先設計好的未來生活遠景規劃啊!兩個小的這是打死不按老人的常理出牌啊!
然後問題來啦。
糖配醋,蒜配姜,扁擔配籮筐!
以前總覺得這小子配自家女兒還差點,涵秋可能會受些累,受些委屈,可現在咋整?
每次鄉親們跟自己道喜,說涵秋有眼光,找了個英俊又多金的好女婿,自己這裡臉上笑嘻嘻,心裡邊揪得那叫一個緊喲!
雖然這小子還跟以前一個樣子,一樣的不通禮數大大咧咧,可看對自己還是打心裡尊敬的。
然而,然而自己,怎麼就還是一晚一晚的睡不着呢……
偷眼看着在祠堂門口樂不可支的李君閣,這門親到底成得成不得,怕是還得找皮娃拿捏拿捏才行喲……
李君閣倒是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他現在正在觀摩開機儀式的最後一步,拍第一場戲。
戲是在吳宮裡拍的,是公子光刺殺王僚成功後登位,羣臣內心雖不滿但不敢言,然後季札當先出列尊他爲王的場景。
飾演季札的老焦,那是頂級老戲骨,雖然在電影裡邊出場不多,但是戲份非常重要。
季札講劍,會引出電影的開篇,然後尊闔閭爲王,是影片的重大轉折。
先君兄長間禮讓孝悌的吳國,終於演變子侄之間血腥功利的吳國,然而爲了吳國的穩定,季札不得不出來承認這個君王。
老焦將季札內心的痛苦,憂慮,嘆息,無奈,矛盾,希望,勸誡,感傷……如此複雜的情緒完全表演了出來。
爲了吳國的將來,季札和闔閭之間展開了一場簡短隱晦的利義之辨。
季札輸了,闔閭雄才大略,正是壯心激越之時,表面尊敬實則暗含譏諷。
最後季札長嘆一聲,老淚縱橫,晃晃悠悠地跪倒:“吾王神武,請受老臣一拜……”
……
等到司星準喊了一聲“卡”,李君閣不由自主走上前去,雙目含淚拉着着老焦的手:“先生莫憂,君之賢德如日月行空,青史昭昭讓人景仰千年。”
“離你不遠就有一個懂你的人。他叫孔丘,相傳他的唯一手書,便是您墓前‘嗚呼有吳延陵君子之墓’十個字,被後世人稱爲‘十字碑’,我們都能理解您的心情……”
老焦莫名其妙,看着老陳:“這誰呀?”
老陳說道:“他叫皮娃……嗐!這是進戲太深還沒出來呢!不過這不怪他,焦老師您確實演得太棒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觀衆能讀懂。”
老焦也皺眉:“是有這層顧慮,要是不瞭解季札背景的觀衆,怕是看不明白這樣的情緒。”
倒是司星準大大咧咧:“焦老師不用擔心,現在的觀衆也不是等閒,你看你面前這鄉下孩子,不就讀懂了你的表演嗎,怕啥?!”
老焦自己先撲哧一聲笑了:“知道‘十字碑’的鄉下孩子,你再給我找一個出來?皮娃是吧,不錯不錯,我現在知道老陳讚不絕口的‘禮儀之鄉’是什麼意思了。”
司星準開始往外趕李君閣:“開機結束了,趕緊走,別耽誤我出活!不是還要去度蜜月嗎?”
一句話讓李君閣立馬齣戲:“哎喲對喲,那我得走了,有事情找你嫂子,要不找大伯四爺爺都行!”
說完對老陳老焦拱手:“兩位老師再見,這戲實在讓人看得太過癮了!今天盒飯加雞腿……”
老焦看着李君閣拉着阿音遠去的背影忍俊不禁:“這娃一直就這麼……呃,真性情?”
老陳噗嗤一聲笑道:“哎喲您老說得真客氣!他就是一個二不掛五,不過李家溝的雞腿倒真是不錯滴……”
……
送阿音和李君閣的人也不少,兩人和大家一一告別,帶着白大它們八條狗,還有金毛麻頭上了船,李君閣鑽進船艙,朝洗腳溪駛去。
阿音安撫好興奮得都快不像樣子的八條狗,然後帶着筆記本電腦也進了駕駛艙,打開筆記本處理公務。
李君閣就嘆氣:“你就不能休息一會兒?”
阿音笑道:“反正也是閒着,看你開船就是休息了。”
李君閣說道:“今天就不停了啊,大腳板石下游的河面我們常來,這次直接進入沒去過的河段。”
阿音說道:“那可要小心些,要是擱淺了還要慶國哥來拉那才叫丟人。”
李君閣哈哈大笑:“還能犯那錯誤!這船帶聲納的,不過現在不着急開,也不知道小灰他們跟來沒,要是在附近的話,聲納一開估計它們都得瞎。”
接下來兩人話就少了下來,艙室裡只聽見阿音敲擊鍵盤的聲音。
洗腳溪是五溪河的主幹道,不過類似早先通往李家溝的村村通公路,是一條斷頭路,除了忘年號,沿途完全沒有行跡。
這樣的地方,現在在中國也不多了,只有秦嶺,青海,西藏,新疆,三峽,雲貴高原,還有少量的遺存。
時近秋日,兩邊山崖上的樹葉開始變得色彩層次豐富起來,楓,槭,櫨,枳……各種樹木顏色變化時間還不一,因此現在有的綠,有的黃,有的紅。
再加上已經起絮的蘆荻,盛開的野菊,木槿,茶花,這一路行來倒也讓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