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脫下白色的校服,白布鞋,白短襪,匆匆穿上條麻布裙子,套上對黑高跟鞋,拿了個小錢包匆匆出門好不容易擠上一輛四十五路公交車,趕回會所,也不敢由正門入,由後門進入更衣室,匆匆換制服。
正在換衣服,一個穿無袖連衣裙的女孩子張嘉允走進來:“你現在纔回來,經理剛纔進來,罵了你一頓呢!”
“學校校慶,開文藝晚會,我一演完節目就走。”田欣有點擔心:“經理是不是很生氣?”
張嘉允說:“她那一天不罵人,那一天就去見高凌風了,不用管她!”
田欣問道:“外面客人多嗎”
又不是週末又不是假期,大貓小貓兩三隻。你見我進來坐就知道,經理是白緊張。不過,有一桌客人讓人感覺非常詭異,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 ,他們身穿名牌針織休閒服,冷漠的表情仿如撲克牌,桌上放着冰水,手中握着計算機,腳邊放着公事包,腕上戴着勞力士錶,像是爭分奪秒地遊走世界各地洽談商務的大老闆。但我仔細那麼一看,那三位道貌岸然的生意人的手多麼奇特啊!竟然都是五指不全,而後來加入他們的一位紳士也顯然沒有正常的手,他把少了小指頭的左手伸向胸口,好像要整理領結似地,卻又莫名奇妙翹起拇指並張開其他三指。張嘉允嚼着口香糖:“你爸爸好點沒有?”
“唉!”田欣梳着長髮:“整整一個月沒見他好轉,窮人患了個有錢人的富貴病,醫生提議我們把爸爸送到康復醫學科,一天開銷最少要五百多,我哪兒負擔得起?新媽媽找着這個藉口,老說我不孝,說爸爸白疼我了。”
張嘉允說:“最初看見你要跟我來會所做事,我嚇了一跳,你是個高材生,人又樸素,純真,怎麼會來幹我們這一行?”
“我才慌呢!都是新媽媽害我,那天爸爸病發作,我們家裡沒有多餘的錢請醫生,新媽媽叫我跟你去會所做侍應生,我當然不肯,她就搖醒我爸爸,告訴他,‘你省吃儉用,操勞過度,精神透支,營養不良,你犧牲一切,都爲了寶貝女兒,給她念好學校,穿好的,現在你爲她而生病了,她連多看你一眼也不願意••••••’新媽媽說完,爸爸就暈過去了。”
張嘉允說:“病人暈倒是平常事。”
“也可能是失望與痛心,他實在對我太好,太疼我,家裡剩下一塊肉,他就給我吃,即使新媽媽反對,他也照樣對我好。現在他老人有病,我一定要賺錢爲他請醫生,直至他痊癒爲止。”
張嘉允說:“只要你爸爸病好了,你就可以繼續安心做你的高材生。”
田欣說:“沒有那麼容易,我來這兒之前,家中已經負債累累,新媽媽向經理借了十萬元,你還是擔保人,你忘了嗎?”
張嘉允說:“沒有忘記。十萬元是小數目。”
“大數目。”田欣對着鏡子,拉了拉裙子,她穿的是金底紅花的制服:“我每月還一千九百零五塊錢給經理連本帶息,要還五年。”
“你現在每月賺多少錢?讓我想想,你來了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張嘉允是個糊里糊塗的人,吃完口香糖又吸菸。
“這個月支了第一期糧,連交通補貼三千五百元,還了一千九百零五元,我們只有一千五百九十五元,除了給爸爸請醫生,一家三口的生活也由我維持,新媽媽老說錢不夠用,想買些補品給爸爸吃也沒有錢。”
張嘉允說:“三千多元太少了,你爲什麼不學我做陪酒女郎,我每個月有六千元,如果你肯陪客人出去少說一二萬。你才只不過十六歲,人又美若天仙,每個月甚至可以賺到四、五萬,到時你是這兒的皇牌,連經理也看你的面色。
田欣終於找到綠色絲手帕,這也是制服之一,她瞪大眼睛問張嘉允:“四、五萬?陪客人出去幹些什麼?”
張嘉允說:“當然是上牀,難道只談心他們肯給你這麼多錢?”
“不,”田欣毫不猶豫地一擺頭:“這種事我死也不幹。”
“就算不幹也得通知我,把欠債還清呀!”一個矮瘦兇巴巴的經理走進來,人雖瘦,聲音卻很大,忸忸怩怩地說:“你已經遲到了,還在這兒聊天不做事,快還我錢!”
“經理,我••••••”田欣見了她就害怕,望着張嘉允不敢說話。
“人家有事請假行不行?”張嘉允自恃手上有幾個熟客,盯了大媽一眼,拉着田欣的手出去:“幹活吧!”便出去了。客人雖然不多,只有四五桌,田欣只有坐在酒吧間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