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樓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陸一偉豎起耳朵一聽,臉色凝固,小聲道:“張書記來了!”
杜佳明也同樣豎起耳朵,可他聽到的腳步聲很亂,根本聽不出是誰的,不得不佩服陸一偉這一本領。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有的人善舞長槍,有的人善秀佩劍,各有長短,各有不同。
陸一偉快速下樓,正好與張志遠迎頭碰面。只見他身後跟着一大堆手裡拿着各色文件的人,見到陸一偉後都紛紛面帶微笑點頭打招呼。
陸一偉顧不上這些,以一個秘書的身份上前接過張志遠手中的包,快速衝到前面爲其開門。剛一進門,張志遠就問身後的教育局局長高大宇:“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不早彙報?”
張志遠這麼一問,其他單位的領導自覺迴避,躲在門外心驚膽顫。以前,張志遠是縣長的時候,這些領導還有些看不起,覺得他“軟弱”,也沒有能力。如今,一轉爲縣委書記,個個跑得歡脫,生怕得罪了這尊“大佛”,影響了今後的仕途。
陸一偉爲其泡好茶,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看到一羣局長極其不自在地站在那裡,打開辦公室迎了進去。
最爲緊張的要數財政局局長許萬年了。在劉克成時代,這位不僅跟在劉克成身後混,還有個黑社會性質的小舅子趙志剛,不巧的是,被他們認爲“軟弱”的張志遠一鍋端咯,並沒有處置他。隨後,許萬年又易主,緊隨蘇啓明的腳步鞍前馬後,本想撈個好彩頭,結果把自己套了進去。局長的位置岌岌可危,他能不害怕嘛。
接過陸一偉倒的茶葉水,許萬年強顏歡笑,一臉包子褶子道:“一偉老弟,我們可有日子沒在一起聚聚了,怎麼樣,今天中午賞個臉,聚聚?”
陸一偉冷笑,心裡嘀咕道:“還有日子?壓根就沒在一起吃過飯!”笑着道:“改天吧,改天我請客。”
“這那行!”許萬年站起來把陸一偉拉到一邊,小聲地道:“陸老弟,今晚能不能將張書記約出來吃頓飯?你放心,你只要辦成了,老哥心裡有底!”
陸一偉自然明白“心裡有底”是什麼含義,道:“許局,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張書記那裡我做不了主啊。”
對於這種推脫之言,許萬年自有辦法,錚錚地道:“陸老弟,我知道你在張書記心目中的地位,只要幫這個忙,老哥必有重謝!”說話間,雙手使勁壓着陸一偉的手臂。
這個“必有重謝”在別人眼裡或許值錢,可在陸一偉眼裡分文不值。但他也不想得罪許萬年,道:“許局,萬事講個緣分,強扭的瓜不見得甜,很多時候是靠創造機會。至於怎麼創造機會,相信許局比我有經驗吧?”
許萬年想了半天,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想到了妙招,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安頓好許萬年,交通局局長孫長青如同見了領導一般,竟然卑躬屈膝地站起來,自覺矮三分和陸一偉握手。而且
採取同樣的辦法將陸一偉叫到一個角落,嘀咕道:“一偉,我早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你看靈驗了吧。這麼年輕就成了正科級領導幹部,以後前途無量啊。”
對於這種馬屁,陸一偉已經麻木了,不過依然用笑容迴應,道:“孫局長過譽了,您是我的前輩,有時候還得多向您虛心請教。”
“不不不!可別這麼說!”孫長青表現得過於激動,動作有些誇張,道:“和我學什麼,要能力沒能力,要水平沒水平,要文化沒文化,早就該淘汰了啊。這不,我打算將劉超提名路政科科長,重點培養!”
劉超是陸一偉的表弟,兩人的關係因母親與舅舅的關係,從小就比較冷漠,走動很少,就連陸一偉當年結婚,都不曾露面。說到底,身爲城裡人的劉超,壓根看不起農村人陸一偉。
陸一偉明白孫長青的用意,打算領下這份情,點頭道:“那就謝謝孫局長了。”
“應該的,應該的!”孫長青得到陸一偉的肯定,臉上綻開了花,比得到張志遠表揚還心滿意足。緊接着就悄悄地問:“一偉,我聽說下半年張書記要動一批人,確定嗎?”
“你聽誰說的?”陸一偉異常驚訝,因爲這事張志遠只和自己說過,其他人一概不知。沒想到孫長青都有所耳聞,要是張志遠知道了,還以爲在外面亂傳謠言。
“組織部的人說的。”孫長青小聲地道。
“哦。”陸一偉故作鎮定道:“沒有的事,好好的動什麼人啊。孫局,您就放心吧,動誰還能動到您頭上,不是嗎?”
“哈哈……”孫長青開懷地笑了起來,竟然與剛纔的許萬年笑聲如出一轍。
這時,城建局局長蔡建國一臉凝重上來了。看到陸一偉後,就像多年未見的兄弟一般,又摟又抱,甭提多親熱了。然後使勁往陸一偉肩膀捶了一拳,道:“你小子不夠意思啊,提拔了也不說請客,多會請?”
陸一偉被蔡建國矯揉造作的舉動很是反感,強忍笑道:“蔡局長定時間,我隨叫隨到!”
“此話當真?”蔡建國瞪大了雙眼,似乎一口要吃掉陸一偉不可。
陸一偉本是一句“外交辭令”,卻被蔡建國糾纏不放,點頭道:“這……那好吧。”
“好!”蔡建國道:“隨後我讓宋勇過來接你,中午我就去吃。”
“中午不行!”陸一偉連忙推辭,道:“張書記還有事,改天吧。”
提起張志遠,蔡建國就牙痛。作爲張志遠第一個撤掉的官員,他是多麼不想見張志遠啊。最爲愚蠢的是,在張志遠調查期間,以爲回不來了,將三個廣告牌的內容全給撤換了,要知道這可是張志遠建設南陽的“附身符”啊,而自己卻給人家撕了,這個“罪行”可就大了啊。在加上與陸一偉間的過節,他斷定,張志遠第一個要動的人,就是他!
蔡建國心慌,剛纔還是一臉興奮,馬上就耷拉着臉悄
悄哀求陸一偉:“一偉,咱倆共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以說,我是看着你成長的,這層關係你不能忘吧?”
陸一偉沒想到蔡建國攀這層關係,點頭道:“恩師之命,不敢忘卻。”
蔡建國欣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行了,以前是我幫你,以後可就成了你幫我了,多多美言啊。”
想起廣告牌的事,陸一偉對蔡建國的醜惡嘴臉厭惡萬分,不想當面拆穿他,只是微笑示意。
甭說空姐一天到晚繃着臉微笑,就這麼會功夫,陸一偉都有些吃不消。這種違心的皮笑肉不笑,簡直是種折磨。迎來送往,是秘書的一項基本功課,但陸一偉即將走上新的崗位,想着要離開張志遠出去單幹,就像孩子離開了母親的懷抱,一萬個捨不得。其實,兩人心中都在想着這件事,不過是誰都不提罷了。好像還在同一個縣,甚至可以天天見面,也是一種幸福。
張志遠希望儘快把陸一偉培養起來,留在自己身邊太自私,早點出去鍛鍊進步更快。張志遠如是想,而陸一偉則想着儘可能地爲他多做點事,收拾辦公室算是一件事吧,另一件事就是儘快爲其選個秘書,好代替自己爲起服務。
陸一偉在張志遠身邊,從來沒有對外稱其秘書,一直是按照職務稱呼,這是對他最大的尊重,由衷地感謝。與張志遠相處一年多,談不上多麼的默契,但在某些觀念上基本能達成共識,這也是能成爲朋友的重要因素。
一上午時間就在等待中度過。張志遠與這幾個領導挨個見過面後,累得差點虛脫,陸一偉趕緊上前爲其按摩纔算好一點。
張志遠閉着眼睛道:“這人哪,尤其是男人,一上了歲數,就是脆的。這才工作了幾分鐘,都累成這樣了,以後可怎麼辦?”
陸一偉安慰道:“可能是您昨晚沒休息好,或者說前段日子操勞過累罷了,您纔多大啊!”
張志遠笑着道:“是啊,我過了這個年虛歲才40歲,在他們眼裡一直把我當小孩看,時時處處哄我開心,南陽的官場到了非收拾不可的地步了。”
張志遠嚴肅下來,道:“今天上午,財政局許萬年拿着一沓手續讓我簽字,一偉,你猜猜我們今年的稅收是多少?到目前花了多少?”
陸一偉搖搖頭,對這一概念不清晰。
張志遠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道:“截止9月底,財政收入突破了一個億。”
“啊?”陸一偉驚奇不已。
張志遠道:“按道理說,今年各大煤礦都在基建,不生產就沒有稅收,可今年的稅收提早已經邁進了億元大關。打擊私挖濫採,沒收非法所得就達到5000多萬元,曙陽煤礦改制我們拋去股份,還額外掙了2000多萬元,另外各煤礦零零碎碎的稅收,我們已經取得了歷史性突破。如果三大工業園區全部投產後,我保守估算,一年10個億不成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