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界時,恰巧碰上凡界的乞巧節。
傳說,乞巧節是織女與其愛人於鵲起相會的日子。
凡界倒有個習俗,每年的這個時候,還未婚配的姑娘便會出門,折了一朵桃花別在髮髻,若是在街上看上哪位公子,便從髮髻間將桃花取出,贈予公子,那公子若是接了,這便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但若是哪位公子遇見心儀的女子,則會贈予姑娘一柄木梳,當做定情信物。
與墨堯,蘇歿走一塊,梨綰深深地覺得,他們都是禍水!
蘇歿生得極好,眉眼雖透着清冷,但那些個姑娘仍一個勁地朝他拋含情脈脈的眼波。
而墨堯且不說他平日裡如何,光是那張容顏,也可稱上俊雅。
是以,與他們走一塊,那些姑娘大抵是礙於蘇歿冷淡的神色,不敢靠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從豔羨變成了嫉妒。
“阿梨,你這眼神是怎麼一回事。”墨堯又在搖着那柄摺扇,倒添了幾分翩翩公子的氣質。
“阿堯,能將你那眼神收斂一點嗎?”那些姑娘的目光簡直就像看仇人般。
墨堯:“……”
他輕咳了聲,“阿梨,我們關注的,不應是找到繆杉嗎?”梨綰對盯着皇兄那些女子彆扭的神色,他心中瞭然,阿梨這是醋了。
察覺墨堯戲謔的眼神,梨綰別開眼,卻對上蘇歿的眼眸。
“若是尋不着,先找處客棧。”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梨綰分明看見對方的紫眸裡的笑意。
她便是醋了又如何。梨綰嘟囔。
“不如何,”蘇歿語氣稍頓,含笑:“只是覺着稀奇罷了。”
那你還笑得那般模樣。
“咳。”墨堯覺着十分有必要提醒一下二位:“你們再在這杵着,天怕是要黑了。”
沒想到皇兄也有興致“打趣”阿梨,他倒是很想知曉阿梨同皇兄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閒雜人等讓開。”伴隨着姑娘的尖叫,馬蹄聲漸近。
“讓開!”駕着馬車的男子朝他們吼道,同時將馬鞭揚來。
蘇歿神色一冷,掐訣止住馬車。
“你們是何人?”發現馬兒不肯再動彈,男子翻身下馬。
看清梨綰的容顏後,男子眼裡的驚豔被驚異取代。
“姑娘,長得很像……”還未等他說完,馬車的幕簾被掀開,露出一張柔美的容顏。
明眸皓齒,顧盼間自有萬千風情,額間那點硃紅卻似一抹妖治的花兒開着,眉間似帶着哀愁。
女子由婢女扶着下馬車,淺綠色的長裙綴着流蘇,走近他們時,有玉佩碰撞的清脆聲。
“看姑娘與公子的衣飾,不似我錦城之人。”那容顏,竟與梨綰有八分相似,只氣質略有些不同罷了。
目光落到墨堯身上,面上一驚:“又是你?”
“繆杉仙子,近來在凡界待着可好?”墨堯搖着摺扇,話語帶着諷刺之意。
九重天上一天,便是凡界一年。
他回九重天已有兩日,在人界,便是兩年了。
“我不要回去。”繆杉臉上血色盡失。
“繆杉仙子,這句可就不對了,犯了九重天的規矩,就別想留在凡界,本來我給你兩年時日已是網開一面。”
“不可以,我要留在這陪着他。”似是想起什麼,臉上的血色恢復了些,眼眸也不復先前的柔弱。
“繆杉仙子可是知曉,你留在這,不僅使得皇兄渡劫不成,還攪亂了六界的秩序?”
繆杉急急解釋道:“她不是我殺的,三皇子,你信我。”
“我信你有何用,父皇下旨定要領你回去,不是我,也會是他人。”
“請再給我些時日,我想跟他說清楚。”
“皇兄現今也不想見你,你去了有何用?”
繆杉黯然。
原來她便是繆杉仙子。
這麼看,還真是看不出她會是犯下那等事的人。
只是,她的容顏爲何與自己的這般相像?
就好像看見另一個自己,好生奇怪的感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蘇歿淡淡道:“繆杉仙子下界前發生過一件事,想是因此轉世的容顏也跟着改了。”只是不知曉司命薄裡爲何也無記載。
“公主,還用不用小的前去尋找?”
“他若是想見我,也不用這般躲我了。”繆杉眼裡的愁緒更濃,轉移話題:“現下快黃昏了,公子還不尋處客棧下腳?
其實,方纔見到梨綰時,她也驚了一番,父皇只生她一個公主,怎的突然出現個與她生得極其相似的女子。
不過看她不似凡人,便覺得沒什麼了,使幾個障眼法,就能換容顏了。
“姑娘?”見梨綰還在看着她,繆杉好奇地問道。
她能修得人形,是吞了那顆珠子以及美人姐姐後來將術法渡給她,而繆杉與她容顏這般相似。
難道繆杉與美人姐姐有關?
想到這兒,梨綰只覺一陣眩暈,她搖了搖頭,想借此清醒。
“姑娘,你沒事吧?”繆杉走近她。
梨綰只覺面前一黑,恍惚似乎聽見蘇歿喚她阿梨……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
也似乎在夢裡。
面前的景象卻令她的心狠狠地揪緊。
梨花樹下,只見雪白飛揚,落在女子頰邊,襯得她的臉更爲妍麗動人,而蘇歿則是溫柔爲她拿去花瓣,動作是梨綰從未見過的憐惜。
女子亦是嬌羞地低下頭。
阿歿,你不曾這般待我的原因是因這女子嗎?
梨綰想問他,可喉嚨卻似被何哽住般,無法說出話來。
阿歿,那你之前答應我的記起那段往事又算是什麼?
無奈還是不能說出任何話語,只得發出破碎的嗚咽聲。
梨綰不可置信地撫上脖間,爲何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阿歿。她試着說出,卻仍是徒勞。
“發不出聲音的滋味如何?”陰測測的女音在一旁響起。
梨綰轉眸望向她。
戚竹?
“不錯,正是我。”戚竹噙着陰冷的笑意:“看着心愛之人與別的女子相依相偎的感覺又是如何?”
她不是,也歡喜蘇歿,怎的會任那女子與蘇歿在一起?
“我是歡喜歿哥哥,不過,比起你,我還是更願意歿哥哥與皖姐姐在一起。”戚竹眼裡的恨意更濃,“只要除了你,誰都可以。”
“梨綰,你不知曉我有多恨你,就連皖姐姐,也只是令歿哥哥待她有份歉疚,而你,一出現就奪了歿哥哥所有的目光,不就是去魔界奪回藥草,就能讓歿哥哥對你另眼相待!”這句話,戚竹几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的。
“那件事,我也不在乎被歿哥哥知曉了,反正到了那時,你已經消失了。”戚竹嘴角勾起一抹狠意,“我就不信,這次除不了你。”
“最後再看看,蘇歿是如何待你的吧。”
畫面突然一轉。
“你是何人?”他冷冷地看着她。
阿歿,是我啊。
“阿歿,我今日畫了一幅畫,你看如何?”白衣女子柔聲道,望着梨綰的目光卻是挑釁。
“這是你?”
“是啊,畫得如何?”女子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
蘇歿提筆,爲她添上幾筆。
阿歿他,竟會爲別的女子畫畫?
梨綰驀地睜眼。
層層牀幔以金絲勾勒花朵,顯得頗有些妖豔。
原來是夢。
可夢中的感覺如此清晰,梨綰怔怔地撫上心際。
“你醒了?”突然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蘇歿?他怎麼會在這裡?
“還暈嗎?”向來清冷的語氣此刻很是溫柔。
梨綰搖頭,卻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睡了多久?”梨綰開口,聲音竟有些沙啞。
他默了一會,道:“兩日。”
怎麼會這般久。
“阿堯呢?”梨綰望了他身後一眼,發現並無墨堯的身影。
“阿梨,若是有一日你發現我誆了你,你會如何?”
“那要看是何事了,不過……我很討厭欺騙呢,大概,不能原諒你。”
蘇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如何做才能原諒?”
這個倒把她問住了。梨綰想了想:“這個我也不清楚到時會作何反應,阿歿,你不會真的有什麼事誆了我吧?”不然他怎的怪怪的。
“……”
“沒有的話……”話至一半,刺骨的寒意鑽心而上,纖細的手指陷入手心裡。
“阿梨,對不起,爲了她,我只能這樣做。”
“倘若是你以後怨我,也無妨,這是我欠她的。”
“阿梨,對不起。”他又重複了句,修長的手指撫着她的臉頰,輕聲道。
梨綰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眸,靈魂卻似被活生生剝去般疼,身子顫着,汗水打溼了枕巾。
臉上的血色也逐漸褪去。
“阿梨,我誆了你。”黑暗再次襲來時,梨綰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你誆了我。
不對,他給她的感覺不大對勁。
卻很是熟悉。
但她肯定,他不是蘇歿。
他究竟是誰,爲何要以蘇歿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