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裝作沒有聽到少卿的話,扭頭對着桑陽不客氣的喊道:“一直幹杵在那裡幹什麼?…白活了十幾萬年了?…你還快附身在楓樹裡,這點事都做不到,就不要復生…”
桑陽也知現在的情形別無選擇,深深的凝望了眼少卿,故做出風輕雲淡的姿態笑道:“這是你欠我的交易,我欣然接受,受之無愧,等我出來。
少卿眸子裡浸着水,朝着桑陽揮手道:“你怎麼會做虧本的買賣呢?我生怕自己還不清你。”
話落,心安,桑陽決然的轉身沒入楓樹裡,少卿看着玉碗裡的水快要溢滿時,手顫抖的握住薔薇弒神刀,咬緊牙關,奮力的拔了出來,瞬間血花飛濺在銀月的白色的長袍上,還有蒼白的臉容上,血味瀰漫,她快速掐訣,開始治癒傷口。
銀月伸手抹了一滴臉容上的血,送入他的脣裡,帶着點微熱,舌尖一碰就會融化在口中,滋味饒是甘美,很深很深地咬住手指,咬住不放……口中已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還是痛一點好,心就不會再跟着抽痛,小心的捧着玉碗將心頭血灑在楓樹的樹根處,眯眼道:“有點便宜這楓樹了。”
“這不過是必須付出的代價罷了,等他重生之後,我也就可以安心的歇息了。”少卿臉上晃過猙痛的表情,咬牙地笑道。
銀月聽着少卿說歇息,立即扶着她安頓回屋子之後,沒在招呼的走了出去,不一會功夫又走了進來,手中端着清淡的飯菜,默不作聲的伺候着少卿用膳,大多是些清淡食物,配有一道甜湯,盛湯囑咐道:“都是你平日愛吃的些飯菜,反正我也只會做這些東西,若不是你這樣慘淡,我纔不會做給你吃。”
少卿拿起碗筷,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細嚼慢嚥的吃着飯菜,銀月心底就一陣較勁,總盼着她能多吃些,這些凡間的食物對神君的功效本就少之又少,只是想到靈丹妙藥也比不過心頭所好。
如今白清顧那副德行,讓她多開心一會兒也是好,心中才唸完,少卿便道吃飽了,銀月皺眉一瞧,甜湯還剩下半碗,便一番連勸帶哄,她才又勉強喝了兩口。
天色黃昏,庭院裡的梨花還在盛開,窗外已經看不到蝴蝶兒,飄零着柔白的花朵,春暖拂額,銀月將窗扇閉合住走回來,卻見少卿的臉色還是青白,不知怎麼的俯着身捂嘴,乾嘔欲吐,嚇得連忙湊到她身旁,一邊撫着她的後背一邊焦急地念叨:“方纔的法術弄得身體不適?還是吃的有些不對?”
少卿雙目氤氳的擡起頭,表情甚是難過,乾嘔半晌,才漸漸緩和下來。
“好些了嗎?”銀月緊張的審視她的臉色,白裡透着憔悴,原本凝脂的肌膚像覆着一層霜色,是薄薄的透明色澤,一碰就會碎化似的,憂心忡忡道:“以往也沒見過施展法術後有過這樣的反應,難不成是因你沒了玲瓏石雙眸?”
少卿輕微一顫,緩緩垂首,白色的髮絲如柔柔的緞子滑過臉側,陰暗的影裡難見神容:“傻徒兒,忘記與你說了,我現在懷了神胎,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銀月腦中迴響着神胎兩個字,恍然大悟,張大嘴巴,足可以吞下一顆雞蛋,講話都有些不利索的說道::“你、你懷孕了?是白清顧的?”
少卿擡起頭,擡腳綿軟的踹了一腳銀月,顰眉撇嘴道:“除了他的,還能是誰的?我像是隨便的神君?”
銀月也覺得十之**是這樣了,呆呆站在原地,出了神地思索,片刻過後,跟瘋了似得,喜不自勝的跳步起來,生怕少卿受涼,取來塌上的絨毯裹在她身上,又覺她坐在屋子裡也不妥當,扶着到榻邊,少卿也不吭聲,任由着他笨手笨腳的指揮着。
半晌,她歪斜着腦袋,好奇又淡淡的問道:“你怎麼如此歡愉?”
“楓兮殿以後就要有小魔君了…終於有可以讓我欺負的人物了…”將她安置好,銀月又“唉”地一跺腳,反應過來:“我這就去青丘搶劫去,怎麼能只有我們這邊出力又出財的養活這小魔頭呢?”剛轉身,袖角卻被拽住。
“不…不要去……”少卿斂着雙睫,腦中閃現的全是昨日見到白清顧的情景,聲音堅定的宛如磐石,五根手指抓得緊緊的銀月不鬆手。
銀月愣住,回首見少卿臉上瀰漫着慘淡月光一樣的顏色,但神情平靜如水,毫無波動,腦中一片空白的問道:“師尊,你不打算告訴他對不對?”
少卿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神胎將世要遭受初劫難,你要一個人扛下去?”銀月緩緩的蹲坐在她身旁,震驚中又摻雜着一抹痛惜,輕輕的拉住少卿的手,“你難道不想讓小魔神有阿爹?”
少卿冷然甩開銀月道:“能保住這個孩子已經是我最大的底線,即便沒有父親,這個孩子也會是最歡快的小魔神…他不是以前的白清顧了…不是了…我怎麼可能會讓一個陌生的男子來做我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銀月瞳孔擴大,以她如今每日要放一碗心頭血的情況來看,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的確是個問題。但孩子的父親畢竟是白清顧……
明白她心底的倔強和執拗,銀月伸手捂住少卿的肚子,輕輕地哄勸:“師尊……白清顧知道這件事後,心裡定是會歡喜的萬分,將來小魔神還是青丘的狐君,即便你現在瞞着所有人,日後待他人看到小魔神的真身也會揣測。”
少卿扶着有些痛的額頭,彷彿方纔吃下的東西都哽在喉頭,吐不出咽不下的難受,煞白的雙脣又彎起清冷的弧線,伸手揉着銀月的銀髮,感嘆道:“我又怎會不念他?可他真的讓我失望至極,心灰意冷······昨日他親手燒絕了上古時送我的桃樹,你沒瞧到,那桃花美的令人沉醉·····”
不過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發生的一切都彷彿隔岸煙雨,十里桃花的夢終究是醒了,拼命地想抓住些什麼,卻發現手上空空如也,恍惚間,胸口的刀傷好似又裂開了……咬着脣沉吟,片刻道:“明日你去趟巫山,讓黑瞎子放他娘子來······”
少卿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外傳來銀羽的聲音,悠悠的說道:“讓她給你來安胎?還是給你來看心口?”
他們兩人朝着銀羽的方向望去,只見他臉上帶着怒意,憤然的朝這邊走來,身邊跟隨的正是黑瞎子的娘子……姜南珍。
銀羽走進屋子,狠狠的瞥了眼銀月,原本溫潤如玉的嗓音,猶如晚秋的冷煙寒波,哼聲道:“果真是我的好師兄,好師尊,幹大事,瞞着我,從今後起,我們莫再相見吧。”
先前本就是吳少卿命令所有人不許和銀羽透漏去凡間解救鮫人的事,銀月有些爲難的搔着頭,躊躇的看了眼少卿,欲言又止的推了一下少卿。
“銀羽啊,呵呵呵呵呵······這些日子魔界的事,讓你忙壞了吧。”
姜南珍看少卿的臉色着實有些不好,急忙替倚在牀榻上的人細細把脈,豔美的臉容上,眉頭緊了又舒,舒了又緊,良久收回手,道:“現在孩子沒事,只是你取出心頭血過多,需要多歇息。”
少卿聽着姜南珍的話,朱脣緊抿,柔荑素指掩脣低咳幾聲,擡首時,勾魂臉容美得淡漠,竟完全沒有放心之意,嘆聲道:“我們也算相熟,不需要隱瞞,這心頭血我還要放十一日,斷不能停下來。我現在身上空有修爲,卻不懂治癒的法術·······”
姜南珍聽着也跟着暗歎聲。
“現在的情況,我吳少卿心中有數,你給我開些鞏固身子的神丹,尋不到仙草之類的藥物,讓銀羽帶着你在楓兮殿的庫房去尋便好,這孩子能不能留住就是造化。”
說着她胸口的內襯衣衫染着淡淡的胭脂紅,比桃花的粉色要深許多,鳳眸一挑,好似浮現出薄霧的攏月,桃花玉面。
姜南珍快速的掐訣,指間閃着溫和聖潔的白色光束,推入少卿的胸口,癒合她的傷勢,如實講道:“我會經盡力保住這神胎,你太過着急復生桑陽了,即便讓他多等幾年······”
少卿感到身上舒坦不少後,看着默不作聲的兩個徒兒,聲無波瀾的解釋道:“桑陽是東華神君,掌管神界的百仙,平日紫晨殿都離他不得三日,若是百仙出了意外誰承擔的起?神位代爲掌管的期限只有一個月,若是出了期限,桑陽即便復生也會遭受天罰的處分,他爲我舍了性命已經夠了,不需再承受多餘的東西。”
說着她轉身招手,輕喚道:“銀羽這些日子又要麻煩你了,去桑煙的紫晨神殿幫助木華上仙處理百仙的事務,等忙完之後,你再考慮日後見與不見我們吧。”
此時銀羽心頭的氣早就消磨的沒了蹤影,這些日子在魔界處理事務,巧遇到黑瞎子才知曉師尊有了身孕,碰巧又收到大師兄銀海的訊息,知曉了她在凡間的經過,這種形勢下,她竟然還要開鳳棲之術復生桑陽,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趕到楓兮殿時,爲時已晚,神殿裡的魔楓樹,已經開始閃着赤煉血紅魔光······
銀羽這才氣的說出那些慪氣的話,沒想到小氣鬼師尊吳少卿還記心裡了,眉尖一顰:“我明日就去…你好生養着…還想我不見你,做美夢吧…我的勞務錢你還沒給我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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