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張嘴,咬
一直以來,嶽紅跟辛博唯對話時,凡是涉及到葉菁,統統含糊帶過,從未在口中承認過葉菁是辛博唯的“妻子”。舒骺豞匫
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而已,除了長得漂亮、年齡小,這樣的優勢之外,身世算不上高貴,頭腦貌似也算不上多聰明,行事慌里慌張,而且最重要的是缺少後臺。
以辛博唯的身份,需要的,必然是一份政治婚姻。
於內,政客之間相互利害攀扯牽制,需要平衡、拉攏各方力量,鞏固自身位置。
於外,民族紛爭、宗教矛盾、經濟制裁、軍事衝突……等等各種宏觀問題更需要全盤權衡湮。
辛大領導如果真認了葉菁這個兒媳婦,以上所列舉的矛盾問題,哪一個能因爲葉菁而化解?
答案很顯然,沒有。
越戰場下來的葉老首長,前軍區司令的身份擺到這些大問題上時,顯得那般渺小和微不足道,而葉菁的父母作爲烈士,早已深埋在崑崙山腳下的冰雪層中很多年舉。
一個沒背景、沒父母的黃毛丫頭,憑什麼,跟她嶽紅相比較!
父親是全世界穆民的精神領袖哈里發,只要他稍有動作,z國整個西北部的穆民絕對會讓辛大領導無比頭疼,而其他穆教國家必定也會附和生事,別的且不說,僅切斷石油輸送管道這一項,就能徹底動搖z國的經濟大動脈。
一位穆教哈里發背後所蘊藏的巨大力量對於z國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威脅,更何況,嶽紅背後還有着另外一支力量。
尼泊爾邊境地區,紅教的境外分支領袖費格森,身居美國高級將位,近幾年頻頻往來於美國與尼泊爾邊境之間,與雪域高地神聖信仰的最高領導者噠來來交往頗爲密切。
信仰這種現象,自古便是執政者賴以籠絡民心的最好工具,歷史上響噹噹有名的幾起農民起義事件,哪一樁不是先借助宗教信仰凝聚力量,然後煽動民心,輕而易舉拔了當政者的旗幟,改朝換代做的順心應手。
西部鬧分裂鬧了很多年,人心惶惶,在位者除了屢次發動輿.論力量以及展示軍事水平進行打壓之外,似乎拿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有效策略了。
而這一切令辛大領導頭痛的利刺,目前最方便快捷的一個有效解決方式,就是使嶽紅成爲辛博唯的夫人,這一點,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辛博唯,z國最年輕的陸特精英部隊將領,思維敏捷,睿智理性,行事果斷利落,作風正派嚴苛,英武驍勇、銳氣凌人。
領導着令恐怖分子聞風喪膽的銳利隊伍,身上又流淌着高貴的血統,絕對是萬衆矚目的風雲人物。
承擔着弘揚穆教、紅教政治地位的嶽紅,以和平大使的形式嫁給辛博唯,均衡三方力量,從此西部太平,這樣的政治婚姻,怎麼看怎麼完美。
更何況,很多年以前,只因一次無意中翻看父親桌上的絕密資料,拿到了那張後來一直貼在牀頭的少年照片,少女瑪月兒的心中,早就印上辛博唯那英俊卓傑的身影。
現在又有身後那些力量推動着,冷靜機智的嶽紅,對於最終與辛博唯結婚這件事,自信滿滿,可謂胸有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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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又怎麼會把區區一個小兵蛋子葉菁放在眼裡。
她能帶給辛博唯,甚至整個z國的巨大利益。
葉菁,她能做到嗎?
答案也是很顯然的……
所以,瑪月兒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後,重又恢復爲理性十足的女戰士嶽紅,制定了嚴謹的“作戰計劃”,開始按照馬克木以及費格森的授意,一步一步,開始執行自己的任務。
她不是一個品質有問題的人,只能說,揹負的東西太多,讓她無奈,被迫按照父親及恩師指出的道路前行,一步一步,踏上摧心挫骨的灰色未知。
現在,當面碰撞,深埋心底的那個人,卻牽着青春明豔的稚氣女兵,冷冰冰地對着她說,我妻子,只是個簡單的小兵,不是女強人!
呵呵,爲青春稚嫩的表象所傾倒,辛博唯,你的頭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理性了!
嶽紅笑得雲淡風輕,靠在牀頭上,意味深長地盯着辛博唯,漫不經心地說:“世事險惡,人心叵測,總有一天,小兵也會變成女強人,如果現在不讓她多接受一些錘鍊,怎麼應付以後的事情?”
“不需要!”辛博唯伸手將葉菁攬進懷裡,冷嗤一聲,“她以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做我的妻子!”
“是麼?”嶽紅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輕笑,“那樣,最好。”
她本無意覬覦太多,初衷只是爲了執行任務,可是,這個男人卻當面說出這些話,毫不留情地將她心底小心翼翼保存的自尊撕碎剝離。
她倒真的來了興趣,想試試看,他難道真的就那麼排斥女強人?
對話進行到這裡,已是淡如雞肋。
嶽紅垂下那雙淺碧色的眸子,掩飾住所有的情緒,頭歪在枕頭上,打了個呵欠——
“不好意思,我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謝謝你們來探望我,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就請先回吧,我會盡快回到駐地。”
“可是——”葉菁急急呼呼地說:“嶽隊,我是專門來照顧你的啊……”
“不需要,”嶽紅無力地擺了一下那隻沒受傷的手臂,一臉疲態,閉上雙眼,“這裡有醫生和護士,他們會很好地照顧我,你回去吧。”
這小丫頭要真是整天在她面前晃,還不得鬧心死!
那青春鮮活的樣兒,還是推得遠遠的好,眼不見心不煩,省的擾亂思緒。
嶽紅拒絕照顧,陸衛國又有張靜薇,葉菁悶悶地挽着辛博唯的胳膊在醫院走廊上嘟囔——
“唉,想贖罪都沒機會,真難過……”
辛博唯斜着眼角瞪她,“你是天生愛伺候人怎麼地?沒出息!”
他的臉是板的,眼睛是瞪的,語氣是兇的,可,說出的話,卻是那麼溫暖熨帖!
葉菁心一熱,不僅主動地靠近了些,乖巧地依在他身側,諂媚地笑——
“首長大人,謝謝你!”
辛博唯不屑地冷嗤,“謝什麼謝,少貧嘴!以後給我有骨氣點兒!”
謝什麼,當然是謝他剛纔在嶽紅面前說的那番話,雖然,一口一個“我妻子”讓葉菁心裡有點彆扭,但,不得不說,首長蜀黍剛纔那幅護短還護得振振有詞的小樣兒,真的,真的,酷斃了!
其實,嫁個大叔蠻好的,就跟家長一樣,關鍵時刻,受了委屈,大叔挺身而出,板着包公臉給她撐腰,多有底氣!
有家長的感覺,真好!嘿嘿……
葉菁是那麼容易衝動的孩紙啊~~~心裡熱騰騰的,忍不住就要表現出來。
身形一扭,擋在辛博唯前面,趁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踮起腳尖攀住他的脖子——
啵——
響亮的一聲,在她可愛的首長大人那長滿青色胡茬的下巴印上溼溼一吻!
唉,原諒她,本來是想啵得更高一點的,無奈海拔有限,只好逮啥是啥,湊合着表達一下!
豈不知,辛博唯心裡那叫一個美滋滋——
他的小丫頭,繼今天凌晨主動表現出熱烈需求後,現在又主動親了他,這可真是個夫妻恩愛的好兆頭啊!哈哈!
一激動,大手一伸,驀地將小丫頭凌空抱起,珍寵地籠進懷裡,習慣性地揉她的頭髮,星眸璀璨,笑得無比滿足——
“走,媳婦兒,咱回家去!”
葉菁頭髮亂成鳥窩,氣呼呼打開他那隻胡搗亂的手,丟給他一個衛生球眼神:“不去!又想拿你那老三樣折磨我的胃!”
說完,立刻後悔,爲什麼他說回家,她就想到那套白色童話小公寓了呢!
果然,被他逮住了話柄——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段時間你就留在小公寓,找個名廚來帶着,好好學習烹飪!已婚婦女不會做飯,沒這個道理!”
噗嗤……已婚婦女!
這四個字,赤果果地給她葉菁風風火火叛逆無羈的青春時光判了死刑啊有木有!
還要學習烹飪,呸,烹個雞毛!
嘴一噘,脖子一梗,從他懷裡掙扎出來,果斷表態:“已婚婦女是你說的,我不承認!要學烹飪,你自己學!”
這丫頭——
光天化日,人來人往,真不好把她現場摁倒抽屁股!
辛博唯嘴角一陣抽搐,剛纔還陽光燦爛的臉頓時轉陰,劍眉英挑,冷哼一聲:“小樣兒,不承認,不承認你早上騎我身上幹嘛!”
“……”
好吧,葉菁承認,她沒勇氣當着滿走廊的人跟這廝爭辯“騎”他,這種驚世駭俗的話題,嗚嗚……
悶悶低頭,打算先行一步逃進電梯來着,胳膊卻被他從身後扯住——
“等一下,去看看果兒。”
葉菁險些都忘記了,他還有個睡美人妹妹躺在陸軍總院呢。
上次見過之後,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姑娘怎麼樣了。
要論年齡,其實葉菁比辛果兒小兩三歲呢,但在葉菁心裡,辛果兒卻永遠地停留在了十六歲。
那樣純美可憐的一個女孩,時光亦在眷顧她,安安靜靜地躺着,永遠十六歲的面目,永遠清純稚嫩。
專門負責這間病房的主任醫生站在辛博唯和葉菁身後,憐惜地望着牀上的女孩,輕聲嘆氣——
“一切都正常,就是醒不來,唉……”
葉菁心裡嗟嘆着,見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連忙上前拿起,相幫她放進被子裡。
那是一隻缺乏血色、幾乎白皙得呈半透明的纖手,十指修長,宛若無骨般軟軟垂着,柔弱得讓人心痛。
“指甲該剪了呢,”葉菁轉身問:“醫生,我想幫她修剪指甲,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拿指甲鉗——”醫生溫和地回答,打開櫃子,取出排列整齊的、消過毒的各種日常用具。
辛博唯的表情十分柔和,眼眸裡流蕩着輕緩的神色,看着葉菁,脣角竟是露出一抹欣慰笑意。
張口,輕聲說:“丫頭,謝謝你!”
哎呦喂,首長大叔竟然也會說謝謝哎,簡直不可思議!
葉菁忍不住一陣樂呵,笑得甜膩膩,“不用謝,待會兒給我買串糖葫蘆!”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吃過糖葫蘆了,現在忽然看見辛博唯那柔軟的笑意,葉菁心裡甜滋滋的,不知怎麼地,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吃糖葫蘆的情景。
那滋味兒,甜蜜蜜!
辛博唯一臉黑線,這丫頭,竟然要吃哪種幼稚的街頭零食,唉……真是!
接過醫生遞來的指甲鉗,葉菁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辛果兒的指甲。
剪完了一隻,板着小板凳挪到另一邊時,一拉手,頓時瞧見一個小小的紋刺。
呀,這樣的家庭,女孩兒竟敢紋身,看來,當年的辛果兒也是個叛逆的主兒。
“是什麼啊……”葉菁自顧嘀咕着,將辛果兒那隻手捧起來,湊近了仔細看。
尖嘴,黑翎,金眸鐵爪,威懾凜森。
舉翅雲天近,回眸燕雀稀。
可不就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雄鷹麼……
雄鷹翱翔於雲霄,留在地上的,只有渺然不可及的影子。
冬去春來,寒暑幾載。
雄鷹依舊精神抖擻盤旋於空,可惜,仰頭追逐的女孩,卻睡得沉酣香甜,再也不能看到那威風凜然的身影了……
葉菁在心裡輕輕嘆息着,仔仔細細剪完辛果兒的指甲,將她的手放回被窩。
那隻雄鷹卻久久地翱翔在她心裡,惋惜着眼前這個沉睡的女孩,同時,卻不由自主地,酸溜溜地犯彆扭……
站起來捶辛博唯一拳,悻悻地說:“你真討厭!”
“嗯?”
正在和醫生說話的辛博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他怎麼就招惹她了?
這丫頭,真讓人納悶兒!
從來沒被什麼問題難倒過的辛博唯,這下子頓時萌生無力感,小丫頭一會兒一個情緒,陰晴圓缺變幻不停,女人的心,咋就這麼複雜呢!
算了,看在他比她多吃十年乾飯的份兒上,買串糖葫蘆哄哄她個小樣兒,唉!
二十分鐘後,葉老首長家。
葉菁怎麼也沒想到,辛博唯竟然這麼好心腸,買了糖葫蘆,還帶她回孃家!
這當兒,她舉着一串糖葫蘆坐在客廳裡,一邊吃得嘖嘖有味,讚歎着,誇獎着,一邊拿出紙袋裡打包的幾串往小安手上塞——
“小安吃,別客氣!”
她的手又熱又軟,乍地碰到小安的手掌。
小安的臉蛋頓時羞成兩塊紅坨坨,慌手慌腳地往開推——
“謝謝菁菁姐,我不吃……”
可葉菁卻偏偏無比熱心腸,拿起來就往小安嘴邊遞,殷切地笑,“張嘴,咬一顆,可甜啦!”
小安窘啊……旁邊坐着馬王爺呢,誰敢從他媳婦兒手上咬糖葫蘆!
“咳,”辛博唯冷眼瞄着這一幕,忍無可忍,乾咳一聲:“叫小安是吧?去看看,老首長怎麼還不回來!”
“是!首長!”
小安得令,連忙奪門而逃。
“幹嘛呀,比我還急——”葉菁嘻嘻笑着,沒心沒肺地甩掉鞋子,將兩條腿蜷進沙發,邊吃糖葫蘆邊嘟囔——
“剛纔小安打電話,爺爺不是說了嘛,殺完一盤就回來!是我爺爺,我都不急,你倒是着急啦,怎麼,想我爺爺啦?”
唉,這個缺心眼兒的丫頭……
辛博唯當然不能承認自己竟然對一個勤務兵小娃娃泛醋勁兒,於是板着臉,皮笑肉不笑,咧咧嘴角——
“嗯,想!”
首長大人,你老人家笑得也忒抽象了點兒!
葉菁噗嗤笑了,扳着腳丫子,糖汁噴了一茶几——
“你說你彆扭不彆扭啊,你想笑就笑嘛,幹嘛忍得那麼痛苦,就跟便秘了八百年似的,看得倫家五臟六腑都跟着抽筋!哈哈哈……”
一口一個倫家,不像話!真想掄起大耳瓜子抽小樣兒的屁股!
辛博唯臉黑了又黑,考慮到身在老葉家地盤上,強龍不壓地頭蛇,按照民間習俗,好歹得顧着點兒孃家人面子,一口惡氣,活生生忍了!
正惱火着,忽聽一聲咆哮在門外響起。
葉老首長人未露面聲先到,炸雷一般噼裡啪啦爆發一通——
“葉菁你給我站起來!鞋穿好!老老實實反省一下,到底怎麼回事!竟然犯那麼大錯誤!你對得起黨和國家的培養嗎!唵?唵!”
葉菁在心裡淚流滿面……老爺子,您一把高齡的,這嗓門咋還是這麼底氣渾厚震撼雲天呢,嗚嗚!
從小到大被當作兵蛋子訓,葉菁早就練就一身過硬的反應速度。
立刻蹭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套上拖鞋,呱嗒立定,啪地敬了個軍禮,扯着嗓門兒回話——
“報告老首長!我確實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我有罪!我認罪!願意接受黨和國家的懲罰!”
辛博唯聽得冷汗涔涔……難怪這小丫頭平時跟她叫起板來一溜兒一溜兒地,敢情從小就是這麼給訓出來的啊!
葉老首長情緒極其激動,口水四濺咆哮個不停,數落着葉菁的錯誤,音量高得能把屋頂掀翻,吹鬍子瞪眼睛,脖子掙得暴紅。
而葉菁的認罪態度簡直好的不得了,垂着眼睫毛,縮着脖子,垂頭喪氣,點頭哈腰,懺悔的話說了一麻袋,也沒能平息葉老首長的怒氣。
其實這都是假象啊……從小在強硬政策打壓下練出的假象!
一犯錯就認罪,過後再犯,犯了再認罪,暫時的認罪,就是爲了能不被關禁閉,好能繼續快活蹦躂!
表面上態度虔誠,內心裡實際上叛逆着呢!
辛博唯當然清楚自家媳婦兒的小伎倆,可是眼看着小媳婦兒被暴躁老頭兒逮着罵個狗血噴頭,低眉順眼的不停認錯,一句都不敢反抗,那可憐樣兒!
疼媳婦兒的毛病頓時又犯了,乾咳一聲,張口護短——
“老首長,這次行動中的失誤,責任也不全在葉菁身上,她小,罪狀說得那麼大,她扛不動!”
哎呦喂,人家堂堂辛隊長都發話啦,誰還敢再衝猛禽大隊的兵蛋子叫喚!
這一聲老首長叫得真管用,政治覺悟極其敏銳的葉老首長立刻意識到自個兒跨片兒訓了別人的兵,這不合適,不合適啊!
葉菁心裡一陣竊笑,果然是狐狸,賊滑賊滑滴!如果他叫的是爺爺,那就是家事,可這一聲老首長,立馬就給上升到官方層面了,真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