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機長們的女神
單身的人不需要守着時間點回家,川流不息的擁擠公路兩邊,萬家燈火齊齊璀璨,沒有一盞是爲等待他的歸來而點亮。
車子東拐西拐,哪個路口亮綠燈就往那裡走,直到道路上逐漸變得不那麼擁擠,越來越偏僻,且有微鹹的風飄飄忽忽從窗戶擠進來進入他鼻腔時,他將車隨便往路邊一停,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環海公路。
環海公路就像是兩條交織在一起的手臂,將那一汪湛藍的內海擁在懷抱裡,仿若擁了一塊藍寶石,依依儂儂再也不肯放手。
這裡開發的房產都是高端產業,稀稀拉拉散佈在內海四周的溼地公園或是矮山內,人口密集度很小,公路越發顯得空曠寂寥丫。
蘇籬下車,倚在車門上點燃一支薄荷味道的細長香菸,寂寂望着寧靜深沉的內海吐菸圈。
這樣的安靜寂寥,讓他產生出一種彷彿置身於歐洲小鎮的錯覺,海風新鮮而清涼,充斥着海水的淡淡鹹腥一陣陣撲面而來拍打着他的臉頰,揪扯着他鬆散的髮絲,這樣的夜晚,潔淨而愜意。
這些年跑國際航線,終日翱翔在大西洋上空,令蘇籬對大海產生出一種濃厚的感情,雖然那些純淨的湛藍離他很遙遠,可是遠遠地看着,早已成爲生活的一部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難道那樣的習慣,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媲?
呵呵,飛了那麼多年,他到底還是不能屬於天空啊……心心念念牽掛的,依舊是被大海擁抱着的美麗鷺島,以及,鷺島上住着的那個美麗姑娘。
說姑娘或許有些不妥帖,畢竟她早已經是別人的妻子,爲人母也已經有好幾年,兒子都可以帶着一羣小女孩兒滿院子瘋跑了,早已不是當年記憶中的甜美小姑娘。
安靜無憂地長大,經歷簡單而乾淨,這樣的她,無疑可以堪稱完美生活的代言人。
從她瞅孩子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笑意,以及自然而然擡手幫她的老公整理衣領的動作,應該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幸福的。
兒時的女神,如今長大了,結婚生子,成爲一個滿臉溢滿幸福笑容的小女人,這樣的結局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呵呵……
蘇籬不由得仰頭苦笑一聲,將一股帶着薄荷清涼的煙霧緩緩噴向天空,然後在心裡罵自己——
那段情愫早已經成爲過去,不要再動不動拉出來重溫自虐了好不好傻籬兒!
可是……等等……
他爲什麼要叫自己“籬兒”?
據說,這個稱呼貌似是專屬於某人使用的吧?
該死,爲什麼在這種時候忽然想起辛果兒……
而且,最該死的是,爲什麼想起辛果兒就想起她趴在他那裡的場景!
最最該死的是,爲什麼想起辛果兒趴在他那裡的場景,他竟然情不自禁一陣血脈噴張,站在內海邊兒噴着煙霧望着大海,竟然就這麼煞風景地、華麗麗地硬了!
我X!
忍不住爆了粗口,恨恨低頭瞪一眼褲子被頂起的部位,無奈搖頭:兄弟,真沒出息,真沒見過世面,真丟臉!
話說,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貌似差不多有五六年的時間,他沒碰過女人了吧?
這麼一想,自己都嚇了一跳!
想當年,他蘇籬可是聲名在外的花蝴蝶啊!
從國外的同學,到國內的發小,誰不知道他才華橫溢出口成章的蘇大公子是一隻萬花叢中打過滾兒的超級花蝴蝶!
燕瘦環肥形形色色,什麼樣兒的女人他蘇大公子沒檢閱過!
當然……只是僅限於目光檢閱,噗!
雖然如此,但是也不妨礙他對於女性的深層面認知以及臆想經驗的積累!
咳,別管用什麼檢閱,至少蘇大公子人生中某段經歷絕對是泡在脂粉堆兒裡度過的。
現如今倒好,生生地空晾五六年,身體內分泌各種嚴重失調,以至於被辛果兒那個他原本一點都不喜歡的老姑娘在關鍵部分隔着褲子零距離了一下,竟然就那麼厚顏無恥地硬了!
唉!灑脫倜儻的蘇大公子臉皮丟到爪哇國去了呀!
可恨內海邊沒有牆壁,蘇籬只好轉過身,面紅耳赤地在自己的新車上咚咚撞了幾下,總算終止了大腦對“電影院事件”的重播!
這樣的夜晚,其實挺適合在內海邊的酒吧裡面坐一坐的,否則該怎樣平復悶.***動盪的心情?
轉身,一眼看見那間熟悉的店面,夢幻般的燈光串聯出內海咖啡屋的名字,在空無一人的公路邊獨自明明滅滅。
這家店,不就是當年他剛回到國內、打聽出葉菁下落,然後故意惡作劇編故事說要自殺,把葉菁騙出來見面的咖啡屋麼?
店還是那家店,可惜人事已全非。
蘇籬做夢也沒想到,他精心設計的見面,竟然會被橫空跳出的一個大兵頭辛博唯攪和散黃,可惡的大兵蛋子,不僅攪了他的約會,還理直氣壯帶走了他的女神!
此恨綿綿無絕期啊辛博唯!
蘇籬發誓,如果上天能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絕對不會選擇內海咖啡屋座位約會地點,絕不!
儘管蘇籬自認爲早就放下了對葉菁的那些情愫,可是想起往事,還是不受控制地亂了思緒。
原本想要找間酒吧喝酒的想法頓時也就此作罷,意興闌珊坐進車裡,回家睡覺也罷!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消沉了,連泡吧這種事情竟然都已經打不起精神。
算了,不喝也罷,老爹上個月才託關係給他辦的駕照,現在國內新交通法管束得貌似還挺嚴格,別再給吊銷了!
在空曠的環海公路上悠然行駛,蘇籬忽然發現,原來獨佔一條公路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寂靜空曠無人打擾。於是他中了邪似的,圍繞着內海開了一圈又一圈,愜意悠哉不思歸。
也不知道究竟繞了多少圈,要不是考慮到明天不能頂着熊貓眼去參加沙龍,蘇籬搞不好真的就這麼一直兜圈兒消磨黑夜了。
雖然好歹睡了三四個小時,可早晨起牀時,還是發現了熊貓眼的跡象,眼皮略略浮腫,整個人顯得又頹廢了好幾分。
職業沙龍雖然算不上正式場合,可是基本的形象還是要有的,畢竟要接觸業界高端人士,太頹廢了顯得缺乏上進心,而作爲一名承擔着整個航程空中安全的飛行員,萎靡不振着實很難給人帶來信任感。
蘇籬翻了翻,找到一副平光黑框眼鏡架到鼻樑上,對着鏡子整理不算太長的鬆散頭髮,順便捋了捋下巴上稀稀疏疏的一片小鬍鬚。
自己不禁對着鏡子嘆了口氣,不行啊,還是太滄桑了,鏡中的自己讓他聯想到《北京遇上西雅圖》裡的男主角,眉眼憂傷的滄桑大叔,還真有那麼幾分意思。
搖頭,苦笑——歲月還真是把殺豬刀,當年風度翩翩酷愛吟詩的蘇大公子,怎麼就被無情地削成現在的頹唐歐巴模樣了?呵呵……
穿上他的經典白色西裝,拿起放在鞋櫃上的汽車鑰匙,出門開車,直接往沙龍地點駛去。
職業沙龍聽起來貌似專業性很強,實則程序很簡單,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沉冗繁瑣。
開端的主題引導性發言是少不了的,但是時間一般不會太久,很就能進入大家最喜歡的時間——自由討論。
今天的自由討論氣氛顯得格外舒暢,究其原因,跟現場環境絕對有着很重要的關係。
同類型的沙龍,蘇籬參加過很多次,可像這次這樣將現場佈置得跟酒會似的卻委實不常見。
目之所及處幾乎都能看見鮮花以及氣球,角落裡甚至還設了香檳塔和冷餐檯,各色精緻糕點和冷菜擺了滿滿一長桌,穿黑色襯衫的西崽站在旁邊禮貌地對大家微笑,自由討論時間剛一開始,他們立刻便端着托盤穿梭進人羣,彬彬有禮地分發飲料和紅酒。
蘇籬暗自思襯,這次沙龍的主辦方還真是有趣,如此大費心思創造氣氛,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次沙龍現場佈置的創意人絕對是個女性,女人天生喜歡浪漫,紅酒和鮮花皆爲最愛,只有女人才會不會場合地昏了頭腦地把這兩樣東西往出搬!
他這樣想的時候,忽然聽見沙龍主持人在香檳塔邊拍着手掌激動宣佈——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今天沙龍的場地贊助人辛果兒女士!”
嗯?沒聽錯吧?
蘇籬側身,一眼看見穿着一套米色西裝套裙的辛果兒,拎着一隻碧綠的小手包走到香檳塔邊,高雅而素淨。
她的目光迅速掃過人羣,似乎在尋覓着什麼,然後鎖定目標,頓時眉目嫣然。
“各位同僚,大家好!”
她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作爲大西洋航空公司接地系統負責人,她喊現場的飛行員爲“同僚”,倒也不算牽強。
雖然沒有人知道辛果兒的家庭出身,但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地勤主管一門心思暗戀蘇籬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得人人皆知。
那麼癡情的一個女子,長相出挑且又氣質高貴,毫不誇張地說,辛果兒幾乎是大西洋航空公司所有男性心目中的女神。
那麼多男人愛着辛果兒,辛果兒的眼睛裡卻偏偏只有一個油鹽不進的蘇籬,如果說這就是命運的話,命運這玩意兒,有時候真是令人咬碎銀牙都不解恨!
她那尋覓的眼神和欣喜的笑容實在太過明顯,沙龍現場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她臉上的開心笑意是爲誰而綻放,大家的眼神兒齊刷刷向蘇籬投射過來,或妒忌或嗔責,一個賽一個地透着犀利!
蘇籬覺得自己真是無辜,好端端的沒招誰沒惹誰,坐在角落裡喝紅酒也能招來眼刀子扎剜,太冤枉了吧!
大家極其默契地無言聲討蘇籬,辛果兒當然也立刻發覺這一狀況,連忙接過沙龍主持人遞過來的麥克風,輕輕嗓音朗聲笑着解圍——
“很高興我能被允許參與今天的沙龍,我知道,在場的各位基本上都是國內、國際主要航線的機長,常年翱翔於雲端,承載着客機運載事業的安全與責任,每一趟航班的順利抵達,都離不開你們的高強度責任心和精湛的專業技能,所以,我首先以一名普通乘客的身份向你們表示謝意,機長先生,謝謝你們!”
歡呼和掌聲中,蘇籬安靜一隅,平心靜氣喝着紅酒,並沒有跟着一起鼓掌,甚至都不去看辛果兒,默默坐在沙發上擎着高腳杯輕輕搖晃,仿若整個世界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側影,是那樣的孤獨而落寞,與喧鬧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有着一種莫名的寂寥感覺,辛果兒簡直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否則一定會感染上他的憂傷。
“作爲大西洋航空公司地勤系統負責人,我所承擔的工作內容,與各位機長相比,簡直堪稱輕鬆至極,沒有安全責任的壓力,也不需要全神貫注的緊張狀態,我所做的,只是做好地面上的一切服務工作,在你們安全運送完又一批乘客、疲憊歸來時,爲你們提供一個輕鬆溫馨的休息和餐飲環境,這個環境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宿舍,更不是毫無情感可言的員工餐廳,而是一個溫暖的代名詞,一個溫馨的、讓你們能夠完全放鬆的家!爲了這一目標,我帶領着地勤系統的員工們,每天都在努力!”
掌聲又一次響起,沙龍現場一片沸騰,機長們眼睛裡都在跳桃心,毫不掩飾他們對辛果兒的仰慕和鍾愛。
漂亮高貴,又懂得經營策略、善於打動人心,這樣的女子,男人怎麼可能不愛?
大家對辛果兒的愛有多深,對蘇籬的恨就有多深——那麼優秀出衆的一個女子,他怎麼忍心不去看她的眼睛、不接受她的真心,好殘忍!
蘇籬微微彎彎脣角,露出兩隻深深的迷人梨渦,勾起一抹苦笑,他怎麼就成衆矢之的了?躺着中槍這四個字,難道就是用來描述現在這副場景的?
辛果兒還在溫婉地講着話,字字句句體現出來的都是良好的修養和體貼的善意,引得現場的機長們個個爲之激動,巴掌幾乎都要拍爛了!
唯獨蘇籬始終不鹹不淡保持着常態,抿一口紅酒,暗自嘲笑那些無知的男人們被辛果兒的虛假面具矇蔽了雙眼,辛大小姐的攪蠻跋扈以及無禮挑剔,他好幾年前就深有體會,虧她現在還能頂着一臉高貴微笑誇誇其談,她本質上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
裝吧,辛果兒你就使勁兒裝吧!
煞費苦心操弄這場沙龍的衍生話題,她的用意,他豈能看不穿?
他不喜歡這樣,真的很不喜歡!
辛果兒想要操持某場活動,只要她開口,壓根兒用不着親自出面,立刻就會有清楚她身份的人鞍前馬後疏通各路緩解甘心效勞。
所以今天這場沙龍的主辦方,恐怕早就得到安排,被辛果兒牽着鼻子走了吧?
這樣的狀況,讓蘇籬感覺辛果兒就像玩弄木偶一樣試圖操控他,利用手中權勢出現在他出現的任意場合,隨心所欲,毫無阻撓。
女人強勢一點也很正常,可是,如果強勢的女人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試圖去操控一個男人,甚至試圖藉此征服他,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蘇籬皺着眉頭將杯中剩下的半杯酒液一飲而盡,站起來,穿過興致盎然聽辛果兒講話的人羣,徑直走進自動打開的電梯玻璃門。
別過臉,一眼也未曾再看辛果兒,伸手選擇樓層,直接離開了沙龍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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