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我要退貨
大病一場,手術兩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王豆豆恍如重生一場般,性格早已不是以前的天然呆加小迷糊。
當着父母面兒打打鬧鬧的事情,未免有些過於出格,連忙往後面移了移,離壁爐遠一些。
豆豆媽連忙在一邊喊:“老王,推我出去看看小沈堆的雪人!”
豆豆爸恍然大悟,忙不迭站起來,推着豆豆媽往外走丫。
豆豆急忙拿了小毛毯往輪椅上蓋,“當心着涼!”
“放心吧,”豆豆爸笑着說:“有爸爸呢,怎麼能讓你媽媽着涼?”
沈濤站起來溫溫潤潤地叮囑:“靠近西邊那架紫藤,我堆了一尊雪觀音,爸爸媽媽去看像不像。”
二老應着聲兒,相濡以沫互相關照着彼此加衣出了門媲。
沈濤復又在壁爐邊坐下,眉眼間跳躍着一股儒雅翩然的氣質,重又挑起剛纔的話題,“豆豆,再回去當兵,行麼?”
壁爐旁邊的白色韓式站櫃頂端上擺滿了高高矮矮的藥瓶,豆豆瞟一眼,脣角掛上一抹苦笑:“就我這身體,哪還能當兵啊?”
“能!”沈濤雙目爍爍凝視豆豆,“你的病已經治癒,現在只需要好好調理一段時間肯定會好。豆豆,你骨子裡是個堅強的女孩,沒有什麼事情,是你辦不到的,我相信你!”
他臉上的堅毅感染到了豆豆,摸摸自己的臉頰,豆豆情不自禁有些悵然,“是麼,我是個堅強的人?”
“是的!”
沈濤斬釘截鐵地回答。
望着豆豆雙頰不自覺騰上的兩朵小紅雲,沈濤有點癡了,目光灼灼有意調侃:“還是這個樣子好,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兒?”豆豆撲哧笑了。
“笨笨的,稀裡糊塗的,很純真,對待事情很有毅力,輕易不言放棄。”
憶及那些純純的如同春日薔薇般的過往歲月,沈濤眼角忍不住暈開淺淺的微笑。
頓了頓,又輕聲補充道:“不過,現在的你,端莊嫺雅,成熟理性,也是很好的,無論怎樣,都是個好姑娘。”
端莊嫺雅?——豆豆心底不由得又是一熱,自己有幾分造詣,自己當然最清楚。沈濤這麼說,恐怕只是不好直接說她性格變得沉悶、安慰她罷了!
病中的人,或許是有些多疑的。
豆豆也詫異自己怎麼現在但凡遇到事情,總是愛往深層面想,有一種試圖透過表象窺見本質的勁頭。
想知道太多,這不是好事兒啊——在佛教裡面,這個就可以稱之爲墮入七情之苦了,貪圖掌控真相,凡事思慮過多,平白給自己套上了“憂”的枷鎖。
其實大病一場早就大徹大悟了,喜憂之事不過淡如浮雲,一切都不會過於放在心頭。
隨着病情驅散,身體一天好過一天,心力不必完全放在病驅上,過去的那些雜念猶如在燎原之火驅使下的枯草一樣,蠢蠢欲動開始燃燒。
似有若無地,開始期待焚燒成灰復又涅槃,然後在春風細雨沐浴之下,開始轟轟烈烈來一場盎然勃發的重生。
可是,她到底在期盼什麼呢?
春風整裝待發,羌笛無須怨楊柳,該來的,欣然接受,不該有的,淡泊處之。
遵循自然,何嘗不是一種最最輕鬆無負擔的生活方式。
望着火光映照下那張俊儒帥氣而誠懇溫潤的臉頰,笑意盈盈又一次發出讓她回到軍營的邀請。
豆豆猶如被下了蠱一般,不受自己控制地、羞怯地點了頭,“等我體檢能通過時,就去報名。”
其實她要想當兵,根本不需要走常規程序,作爲猛禽駐地的參謀長,沈濤要安插一名空降兵進軍營,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豆豆現在覺得任何事情還是要遵守規則的好,太輕易得來的東西,往往很難長久。
看着豆豆脫胎換骨般擁有了堅韌和理性,沈濤發自內心的高興。
瞅一眼窗外,喲了一聲,“出太陽啦!”笑呵呵站起來,“你也出去看看雪觀音,再曬一會兒就沒了。”
其實豆豆剛纔也參與堆雪觀音來着,只是底座還沒砌好,便冷得有些扛不住,遂跑回來烤火,把後續任務全丟給了沈濤。
這會兒她也想看看的,可是剛站起來,電話便響了。
陌生的號碼,豆豆摁下接聽鍵,原來是陶甜甜。
甜甜的聲音有點弱,嚴重感冒,還站在大街上。
豆豆頓時着急起來,“你怎麼回事,感冒還站外面兒吹冷風!雲逸鳴呢?你們吵架了嗎?”
“沒吵,”甜甜平靜地吸溜着鼻子:“已經沒有吵架的興趣了。你在溼地公園吧?沈濤還在駐地嗎?”
“我在,沈濤早上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豆豆握着手機着急地說:“要不你先待在簡餐店,或是找家咖啡屋坐下,好歹暖和點,我和沈濤過去接你!”
“別來了,”陶甜甜黯然咳了兩聲,“我還以爲沈濤不在家呢,早知道就不給你打電話!”
都這個時候了,還好強個毛啊!
豆豆皺了眉頭,果斷替甜甜做了決定,“就近找個咖啡屋,我和沈濤立刻趕到!”
陶甜甜把手機裝回衣袋,心裡暖暖的,聽好姐妹兒的話,找了家咖啡屋。
簡餐店連同父母留下的房子那一串鑰匙,大約一起遺落在看守所了,她絲毫沒興趣再回到那個地方索要。
帶着滿身心的蒼涼去了雲逸鳴的房子,卻是大門緊閉。
雕花鐵藝大門上留有便籤,說是遂驢友團一起去中國西藏尋找最後一個還未被文明侵入的村莊,讓甜甜不要等,回自己家過年。
原來除夕前就走了啊——陶甜甜淺淺笑着,把那張便籤紙撕得碎碎,一揚手,漫天紙屑伴隨雪花凌亂飄飛。
她早就知道——從雲逸鳴有一次醉酒後對她如實說出自己的身份後,她便已知道,終究會有這麼一天。
他,勢必要逃跑。
之所以,她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關於雲逸鳴那個不能見光的身份,是因爲她堅信,雲逸鳴之所以能對她坦誠相告,至少說明一個問題,他是愛她的。
陶甜甜是個愛憎分明的人,雲逸鳴對她隱瞞身份,甚至不排除利用她營造正常生活的假象、藉以掩飾自己所做的事情。
可,他愛她,她卻是實實在在觸摸到了。
該珍惜的珍惜,該保護的保護,而不該留戀的,就此放手。
她是瀟灑的陶甜甜,糾糾纏纏掂不清,從來都不是她的風格。
從看守所出來,蘇籬開車將她送到雲逸鳴住處後就走了,等她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去時,那小子的車早就連影子都看不見。
蹲了四天局子,手機早就沒電,而身上所有的錢也已經被沒收充作罰款。
坐在咖啡屋裡捂着杯子暖手的陶甜甜,回味着這些酸澀苦甜,心頭除了嘲諷還是嘲諷,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在街頭隨便找人借電話,沉吟一下,打給了豆豆。
照理說這裡離葉菁比較近,可今非昔比,葉菁嫁入的家庭實在太過特殊,甜甜不想給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幸好啊,還有個豆豆……
等了沒多久,隔着透明櫥窗,果然看見沈濤的汽車在路邊停住。
豆豆下車,也一眼看見了甜甜,連忙揮揮手臂,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咖啡屋。
這番情景下見面,好姐妹之間不需要多說話,只看一眼彼此的狀態,便早已心中知曉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
帶着陶甜甜回了溼地公園,乾淨溫暖的房間多的是,收拾一件給她住。
沈濤吃過午飯,匆匆忙忙換上軍裝站起來告辭,駐地最近事情很多,他得趕回去。
臨走前不忘降下玻璃窗給豆豆勵志:“按時吃藥,保持愉快心情,爭取早日重回軍營,那裡非常歡迎你!”
“快走吧,辛隊和菁菁在繞城高速口等你,別讓他們等急了!”
“嗯,走啦!”
這種極具家常的定出場面讓沈濤十分有滿足感,生活並非時刻有激情,唯獨這種尋常平淡卻又真摯的相互關照,纔是最能體現出天長地久趨勢的。
剛纔收到辛博唯電話,說是葉菁非得要去駐地玩兒,只好帶着一起走。
還邀請王豆豆和陶甜甜來着,可陶甜甜現在暫時沒那份心情,豆豆當然是要陪着甜甜的,何況還有父母在身邊,離開了彼此都不放心。
汽車開出很遠,沈濤才把車窗升上來,琢磨着辛博唯的口吻,未免在心裡把自己的老上司暗暗嗤笑一番——這哥們兒是越來越拗不過他那個水靈靈的小媳婦兒了哈!
不過回過頭想想自己還不是一樣,現在瞅着溫婉嫺靜的小豆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雙手捧着送給她。
小同志想要怎樣就怎樣,沈參謀指東不往西,絕對不擰着來!
兩枚響噹噹擲地有聲的老爺們兒,怎麼就被兩枚小丫頭給改造成這麼一副溫柔小郎君模樣了啊!
沈濤唏噓竊笑着,加大油門兒,風馳電掣般朝着繞城高速開去,兩軍會師,奔赴駐地。
初二中午給葉老首長拜年後回到辛家,辛博唯本來不打算帶葉菁去駐地的,冰雪路段,唯恐出個什麼差池。
可葉菁卻一心想去駐地看看,主要是那邊來電話,孫勁、陸衛國、項衝輪番上陣慫恿,說兄弟們想嫂子啦,給嫂子準備了一臺晚會,葉菁畢竟還有一點小孩子心性,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坐不住,硬是纏着辛博唯帶她去玩兒。
其實她另外還有一個目的的——親自去駐地上內部網查看父母的資料,她想要設法拿到父母在孤島兵工廠的檔案和死亡證明。
那裡還有很多國家的武器專家被常年囚禁,如果葉菁能證明這一點,八四一部隊應該不會坐視不管吧?
父母雖然犧牲了,可死,也要死得其所,絕對不能就這麼悄無聲息輕於鴻毛的離去,世人杳然無知,遼闊海域中央,竟然還存在着那樣一個納粹集中營一般的恐怖所在。
如果父母活着,必定也會想方設法試圖逃脫,或是試圖幫別人逃脫吧?
雖然葉菁壓根兒就想象不出來父母到底是什麼樣子或狀態,可那麼鮮活的豆蔻站在她面前,冷漠而又警惕,牴觸一切懷疑一切的樣子,讓她的心實在無法平靜。
她要做這件事,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僅僅只想着爲豆蔻和父母做點什麼。
通往駐地的道路泥濘而崎嶇,有一段其實根本沒有路,只是較爲平緩的坡面而已。
幸好曬了一下午,冰雪基本消融,泥水雖然絆輪胎,卻比在硬邦邦的冰面上開車要好的多,一路開來問題倒不是很大。
以辛博唯的車技外加陸地巡洋艦抓地力超棒的大花紋輪胎,就算跟沈濤一路飆車衝到駐地也絕對不存在任何障礙。
可現在當然不能那樣玩兒,嬌滴滴水嫩嫩的心愛小媳婦兒在車上坐着呢,肚子裡還揣着註定要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博唯呢!
一想到“小博唯”,辛博唯便忍不住眉眼全都傻兮兮地綻開了笑眯眯的小云彩,小寶貝喲,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呀,老爹等得好着急!
葉菁嘴巴都笑抽了,戳戳巴巴兒趴在肚皮上說傻話的辛博唯,“老公真是越來越白癡了,哪裡還有半點威風凜凜的首長樣兒?以前那種形象是不是假裝出來的啊?我上當受騙了啊!”
小東西肚子裡還揣着小小東西呢,一點兒都不老實,竟然扭着腰揮臂高呼:“我要退貨——”
“慢着慢着!”
老男人急得紅了臉,一把扶住小媳婦,囫圇抱起放到牀邊兒上,板着臉下令:“老老實實坐着,老子給你打水喝,有什麼幺蛾子,等孩子出來了你再鬧!”
葉菁果然聽話,乖乖併攏雙腳坐着,笑得眉眼彎彎,“別太燙,謝謝老公!”
辛博唯拎起熱水壺出門,王柱休年假還沒回來,他只能自己去飯堂打開水了。
剛纔一路走來,辛博唯很是謹慎,車開得慢,時間也就耗得比較久,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愣是給拖到將近三個小時,沈濤急得頭髮都要冒煙兒了。
路比較顛簸這是客觀事實,就算開得再慢,也還是顛簸。
這麼顛騰一路,葉菁確實有些疲倦,到了駐地,一進門就嚷嚷着嘴幹,要喝水。
辛博唯一出門,屋裡一下子安靜起來。
葉菁雙腳勾在一起微微晃着,兩隻手拍拍這熟悉的硬牀板,又四下打量一番,對着牆壁上鮮豔的軍旗和國徽笑,輕聲自語:“久違了,唉!”
倏然間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入目所及又是一片盎然而振奮的軍綠,牆壁上的大標語、因過年放假而空蕩蕩的校場。
還有屋裡的軍容鏡、硬板牀,以及疊得四棱見方的豆腐塊軍被,所有熟悉的一切就這麼涌現眼前。
上次離開這裡,還是被淘汰出局氣走的呢……呵呵!
葉菁想想,自己忍不住都笑了,那時多幼稚啊!
想到自己剛來這裡的時候,受了氣,壯着膽兒揣辛博唯屁股,還往他陸戰靴內丟嚼過的口香糖,跟王豆豆躺在牀上嘰嘰咕咕商量着怎麼幫豆豆“拿下”辛博唯!
孰料到了最後,辛博唯竟然成了她葉菁的老公,而豆豆和沈濤之間經歷了那些劫難和考驗,現在也正在逐漸趨於成熟,收穫的季節估計也不遠了。
這裡實在留下太多太多的回憶,彼時她還是一名小兵蛋子,被辛首長呼來喝去訓練,咬牙切齒懷恨在心,時刻都想着要報復那個冷巴巴的臭首長。
如今坐在這裡,她卻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和狀態——辛博唯的夫人兼準孩子媽,時間能改變一切,一切,都是多麼奇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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