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了麼……”
龍吟堡壘，一座大殿之內。
燚霆微微睜開雙目，在他的感知中，那兩股始祖級強者的氣息，已經漸漸平息下來。
這也意味着，遠在戰場另一邊的那場始祖級大戰，已然結束了。
奇怪的是，從始至終，燚霆似乎並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安靜地坐在大殿的中心，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帝尊大人！”
大殿之外，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是鎮守在龍吟堡壘之內的太上長老。
“天焰堡壘那邊，似乎爆發了一場始祖級別的大戰，恐怕是神龍一族的那個玄策出手了。”
那老者面沉如水，握緊雙拳道：“您看，是否需要讓亡魂堡壘那邊，派出一些精銳，前去接應天焰堡壘逃出來盟軍。”
在他看來，天焰堡壘雖然有五大主宰鎮守，但面對始祖級的玄策少主，恐怕還是沒有多少抵抗的餘地。
如今丹藥緊缺，堡壘結界一破，只怕便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局面。
如果天焰堡壘被攻破，那麼下一步，也只能讓那些從天焰堡壘逃出來的將士們，撤退到亡魂堡壘之內。
“不必了。”
燚霆神情淡漠道。
“這……”那尊太上長老面色微微一變，“雖然亡魂堡壘乃是同盟最後的陣地，干係重大，但天焰堡壘之內聚集了各大勢力的精銳，難道就這樣棄之不顧……”
“夠了！”
霎時間，一股森寒的殺氣，自大殿深處席捲開來。
那尊太上長老，混身一個激靈，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半字。
“本尊說過不必了，不管是亡魂堡壘，還是龍吟堡壘，所有駐軍，按兵不動！沒有本尊的命令，誰也不許有任何行動！”
“是，屬下領命！”
那尊太上長老，心中暗歎一聲，這還是曾經那個無敵不敗的燚霆帝尊麼？
難道，魔族又要再次攻入仙域，這場浩劫，終究是無法避免了麼？
待到那太上長老遠去之後，燚霆這才又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大殿的穹頂，喃喃自語道：“還有最後幾日了，再過幾日，一切，便全都結束了！哈哈，都結束了！”
……
另一邊，珂薇莉的目光望向天外虛空，雖然相隔甚遠，隱約還是能夠看到一些影子。
“想不到，那小子已經變得如此強大了麼？”
她嘴角掛起一抹弧度，“既然他還活着，也罷，也不必讓整個仙域給他陪葬了……”
卻原來，珂薇莉雖然從司辰和賤驢他們口中得知了關於燚霆和天神族背後的陰謀，但她心中想要毀掉仙域的決心，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什麼天神也好，什麼滅世浩劫也罷。
這些全都無所謂了。
不過此刻，在知道了凌峰還活着，珂薇莉那顆被憤怒和仇恨充斥的心，也終於冷靜下來。
她的目光，遙望吟龍堡壘方向，冷哼道：“那傢伙竟然沒有出來？難道，他當真快要晉升神道了麼……”
若是燚霆突破神道境界，那麼，整個仙域世界，仙魔兩域，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與他抗衡了吧。
珂薇莉緊了緊拳頭，收回目光，又望向那片天外虛空，雖然她恨不得立刻飛到凌峰的身邊，但她更清楚，自己的身後，還有無數魔族的精銳，駐守在星源堡壘之內。
就如同她之前牽制着燚霆。
同樣的，燚霆也在牽制着她。
她自然不能輕易離開，否則，一旦燚霆出手，星源堡壘之內的魔族大軍，立刻便會遭受到滅頂之災。
身影一掠，珂薇莉返回了星源堡壘之內。
“法洛斯！”
隨着幽光一閃，珂薇莉飄身落在城樓之上，作爲珂薇莉親信的法洛斯，此刻正在安排佈防任務。
“女皇陛下！”
聽到珂薇莉的聲音，法洛斯連忙回過身去，朝珂薇莉行跪拜禮。
“起來吧，本座有任務派你去辦！”
珂薇莉一擡手，隔空將法洛斯扶起。
“什麼任務？”
“那小子還活着！”
珂薇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迅速前往天焰堡壘方向，讓烏迪爾和哈里森那兩個蠢貨聽着，立刻停止攻打天焰堡壘！”
“啊？”
法洛斯微微一愣，“那小子？哪個小子？”
“凌峰！”
珂薇莉瞪了法洛斯一眼，本以爲這傢伙足夠機靈，想不到關鍵時候還是這麼楞。
“凌……凌峰老弟……咳咳，峰大人他還活着？”
法洛斯先是一喜，脫口而出就要喊凌老弟，不過想到凌峰和珂薇莉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又連忙改成了“峰大人”。
聽到法洛斯的驚呼聲，正在不遠處的晏驚鴻，賤驢等人，立刻便飛身衝上前來。
他們隱約也能感應到，在天焰堡壘方向，似乎爆發了一場十分恐怖的大戰。
但相隔太遠的緣故，也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至於賤驢，他和凌峰之間，的確曾經有過靈寵契約，能夠感知到對方的氣息。
但在冰淵之海那場惡戰，凌峰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徹徹底底的形神俱滅了，在那一刻，他和賤驢之間的“平等契約”，也就自動解除了。
他自然也就無法再感知到凌峰的存在。
“你們在說什麼？那小子還活着？凌峰那小子？”
賤驢表現得尤爲激動，雖然平日裡口口聲聲嫌棄凌峰摳門小氣，還老喊自己“賤驢”，但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已經將凌峰當成自己的親人，兄弟。
晏驚鴻，司辰則相對剋制一些，但目光仍是緊緊盯住珂薇莉，希望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他還活着！”
珂薇莉點了點頭，“你們也都能夠感應到天焰堡壘那邊爆發了一場前所未見的大戰吧。其中一個是神龍一族的玄策，而另外一個，就是凌峰。”
珂薇莉深吸一口氣，再次確認道：“是的，他還活着，他的確還活着！”
“哈哈哈哈！”
賤驢頓時狂笑起來，“本神獸就知道，媽的，禍害遺千年，那小子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晏驚鴻眸中閃過一抹淚光，他曾經是最痛恨凌峰的人之一。
但如今，聽到凌峰還活着的消息，卻激動的幾乎落淚。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青鸞激動抱住司辰，歡呼雀躍。
司辰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重重點頭，“是啊，真是太好了！”
珂薇莉看了看這些凌峰的同伴們一眼，淡淡一笑，目光旋即又看向了法洛斯，“法洛斯，你到那邊之後，讓烏迪爾他們也不必直接回來，服從那小子的命令便是。”
“什……什麼？”
法洛斯眼睛瞪得滾圓，雖然他是知道凌峰曾經以“峰·古蘭多”的名號，也曾經率領魔族大軍，攻打天焰堡壘。
但現在，他的身份，可不是什麼峰·古蘭多。
他可是代表人族一方啊！
“有質疑？”珂薇莉的語氣寒了幾分。
“這倒不是……”
法洛斯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只是，兩位魔皇，未必會服從峰大人吧？”
“放心吧，那小子會有辦法的。”
珂薇莉嘴角掛起一抹弧度，“哼哼，如果連那兩個傢伙都解決不了，他還想拯救整個仙域世界麼？既然誇下海口，那傷腦子的事情，就讓他去辦吧！”
說着，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龍吟堡壘的方向。
此刻她要做的，便是盯住燚霆的動向。
“屬下明白了。”
法洛斯點了點頭，“那屬下這便動身！”
“我也和你一起去！”
司辰銀牙一咬，脫口而出道。
晏驚鴻亦是深吸一口氣，“我也去。”
賤驢雙蹄抱在胸前，“那臭小子都能和始祖級幹一場了，這段時間怕是撈了不少好處啊！本神獸得去打秋風啊！”
這傢伙倒也是個傲嬌的主。
“這個……”
法洛斯回頭看向珂薇莉女皇。
珂薇莉掃了賤驢他們一眼，淡淡道：“他們不是魔族，要去要留，本座管不着。”
話音落下，身影化作一團幽光，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法洛斯目送着珂薇莉離去，這才鬆了一口氣，呵呵笑道：“凌老弟還真是厲害啊，形神俱滅都能復活過來！難道，天道後裔就這麼逆天麼？”
“是那小子逆天！”
賤驢沉聲道：“要是天道一族個個都這麼逆天，當初也不可能會被滅族吧？”
“額……”
法洛斯微微一愣，搖頭苦笑：“好像也是這麼個理……罷了，我們走吧！”
……
天焰堡壘，天外虛空深處。
隨着龍魔怨念的消散，整個空間彷彿被一股清新而強大的力量洗滌過一般。
恐怖的魔氣，怨氣，煞氣，漸漸消散。
玄策少主的身體終於停止了顫抖，眼中的血光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清明。他緩緩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目光最終落在了凌峰的身上。
“你以爲我會感謝你麼？”
玄策少主緊緊握住雙拳，雖然不似之前那般癲狂，但眸中的恨意，卻似乎並未削減多少。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謝。”
凌峰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真相！”
“真相？哈哈哈，真相？”
玄策少主放聲大笑起來，“什麼是真相？真相就是當初神龍一族背棄了自己的盟友，對着古妖一脈，揮動屠刀！”
“真相就是，上代龍尊背信棄義之後，成爲了燚霆腳下的一條狗，而就算如此，他還是得不到燚霆的信任，反而將神龍一族當做炮灰，世世代代，守在着該死的域外戰場！”
“真相就是，那個老東西承受不住這些罵名，用那該死的逆生之術，誕生了我！”
玄策的情緒，愈發的癲狂暴躁，他狠狠盯住凌峰，咬牙切齒，“而這一切的一切，卻都是因爲一個人！”
凌峰目光一凝，眼皮微微一跳，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麼。
上代龍尊，既然讓玄策將那天啓之路的地圖，交到天道後裔的手中。
那他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若是如此，如此重要之物，凌太虛又怎麼會交到他的手中？
“猜到了麼？沒錯，就是他！就是你們的虛尊！”
玄策獰笑起來，“爲了保全你們天道一脈的希望，那個白癡，居然背棄了自己的族人，自己的部下，自己的盟友！他以爲自己是誰？他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負重前行？等待着希望之子的歸來？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極！”
“事實上，他什麼都不是！他只是個懦夫！”
玄策死死握緊雙拳，“他承受不住這一切，他受不了這樣的罵名，所以，他居然用逆生之術，讓我來揹負這該死又可笑的命運！”
凌峰目光一凝，原來，這便是真相麼？
如此說來，天道一族欠神龍一脈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虞冰清眸中亦是露出無比驚訝之色。
仙域萬族，各大勢力，都將神龍一族，都將上代龍尊，當做是無恥的叛徒。
但沒想到，他居然默默承受了那麼多！
“天道之子？天道後裔？我的少主大人？”
玄策盯住凌峰，死死握緊雙拳，“我是不是應該匍匐在您的腳下，恭迎你這位希望之子的歸來呢？你們偉大的虛尊，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那個白癡！我是不是應該感謝虛尊大人，感謝他的厚愛，感謝他的信任！”
說着，他竟然真的匍匐下來，對着凌峰頂禮膜拜，“哈哈哈，少主！主人？原來我自誕生，就註定是要當你的狗！我是什麼神龍少主？我就是一條狗，一條狗啊！哈哈哈！”
這一字字，這一句句，如錐心之重！
上代背信棄義是事實，但對天道一族的忠誠，也是事實。
“前人的是非功過，不是我所能評價的。但我既是天道後裔，我應該感謝上代龍尊……”
他朝着玄策少主深深一躬，旋即飛身上前，落在了玄策的面前。
“你就這樣過來，不怕我偷襲你？”
玄策擡起眸子，陰仄仄的冷笑，“又或者，我剛纔所說的，全都是謊言？像我這種人，鬼話連篇，你應該領教過吧——”
凌峰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玄策的話。
“你不是什麼狗，也無須揹負什麼宿命！”
凌峰將玄策扶起，神情凝重，無比嚴肅道：“龍尊也好，虛尊也好，都結束了！從這一刻開始，你自由了！你要做我的敵人也好，朋友也好，都會是你自己個人的選擇！你，自由了！”
隨着凌峰的話音落下，下一刻，自玄策少主身後，緩緩扶起一尊神龍虛影，朝着凌峰的方向，點了點頭，便沖霄而起，徹底消散於虛空深處。
糾纏在玄策少主靈魂本源最深處，那屬於上代龍尊殘留的執念，也徹底消散。
從此刻開始，玄策，便只是玄策。
滴答！
淚水從玄策眼角落下，“我自由了？哈哈，我自由了？哈哈哈哈，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