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狠心的女人

如果愛 可重來 這個狠心的女人

到盛世,滕曼只需籤個名便成。

她心裡想着事情,那前臺一副欲言又止的爲難模樣,自然是沒能看進眼裡。

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右手覆上電梯的指紋識別器,在進入專用電梯的剎那,她有過一絲猶豫,qq那頭髮過來的消息,說不出的詭異。

可是縈繞在她心頭的疑惑又揮之不去,尤其是和溫景之有關的,若不搞個清楚,她怕是會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電梯‘叮’的一聲,數字停留在23層,隨着合金門板的緩緩開啓,滕曼一腳踏上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今天她很聽話的穿上羽絨服和雪地靴,可還是覺着冷,雖然這裡的每一處空間都是溫暖的,但她就是覺着寒意逼人,更有一種時光倒回的錯覺——

曾經有一天,她也是這樣,心情無比複雜的登上某座寫字樓的高層,然後,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實!

滕曼倏地停下腳步,頓時生出一股懼意來,踟躕着,後背靠向牆壁,深深的做了一個呼吸,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她這樣告訴自己。

倉皇的往回走了幾步,骨子裡的傲勁兒又鑽出頭來:滕曼,我真看不起你!

心間的兩股力量在不斷的相互拉扯,一個咆哮着要進去弄清楚事實,另一個叫囂着不要進去讓人當傻瓜耍!

第一次覺着,這臨門一腳的決定,是這樣的難做!

芙蓉廳三個篆書體,鎏上一層薄薄的金,鑲嵌在不遠處的紅木大門上,而那扇門正緊緊的閉着,裡面有些什麼,她根本無從得知。

擡眼,門板似乎動了動,滕曼一個激靈,趕緊找個角落貓了起來,正好跟前一棵茂盛的羅漢松盆景擋住她的身影。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聽就知是一男一女,滕曼緊張的手心裡面全是汗水,半蹲着的身子也抖得跟秋風中的落葉似的。

“阿曉,別擔心,沒事的,我已經聯繫好了醫院,長痛不如短痛,我說過會負責到底。還有,不要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對你這樣包容,你知道爲什麼的,安分守己纔是明智之舉!”

“溫大哥,對不起,我只是沒法控制我的心……”

後面說的什麼,她完全都聽不到了。滕曼絲毫不覺手背上已經被自己給咬破,有幾個齒印明顯的滲出了血珠子,她狼狽的在那對腳步聲遠去之後一下跌坐在地面上,大理石的涼意,陣陣的沁入臀部和腿部的肌膚,往她的心臟深處鑽去!

醫院?長痛不如短痛!負責到底?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那個溫厚低醇的聲音,她怎麼可能聽錯呢?曾經多少個夜晚,在她耳邊輾轉呢喃,喚她曼曼,喚她老婆,喚她妞兒——

可如今,他居然用着同樣的聲音在叫別人阿曉?阿曉是誰?還能是誰呢?

騙子,騙子,他就是個大騙子,騙人的疼愛,騙人的幸福!不但騙了她的人還順帶騙走她的心!

從盛世跌跌撞撞的出來,滕曼只覺着整個世界彷彿都在嘲笑她,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被騙了一次不夠,還要被騙第二次!

一陣剎車聲停在她邊上,車上的男人眯眼望着跟前猶如失了魂魄般的女人,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滕曼,不要怪我,哪怕是有一分一毫的機會,我也會緊緊抓住不放!

她像個傀儡娃娃似的任由唐炎拖進車裡。

“走,小曼,我帶你離開這兒——”這是滕曼腦海中迴響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無疑充滿了誘惑力,誰能帶她逃離這地方,她就跟誰走……“曼曼,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狠心的女人,你摸摸你的心,你有麼?你有心麼!”

一遍又一遍的質問,將沉睡中的滕曼驚醒,她吃力的拂開額前的秀髮,指尖的溼膩,讓她很不舒服,掀開薄被,雙腳在觸及地上的冰涼時,猛的又收回來,半仰在牀上——

這兩年來,她會時不時的被這種夢境給逼醒,無一例外的都是溫景之對着她痛心疾首的質問和呼喚。她對此完全沒有辦法,曾經試着服用過安眠藥,有一次用量過多,整整睡了兩天一夜才醒過來,把大家都嚇得個半死,之後,她便不再碰那東西了。

扭開牀頭的燈,昏暗被一絲一毫的暈染開來,依稀可見房內的歐洲風情。

滕曼擡起小臂遮住微弱的光,眯眼找到在地板上的拖鞋,踢踏間便在厚重的窗簾前立定,手臂輕揮,大片的陽光已經穿透落地的大玻璃窗照射進來,一陣刺眼——

良久,待她覺着眼睛能適應後才慢慢的張開。

樓下的小花園內,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擺動着一雙肉肉的小短腿,在兩個女傭間穿梭嬉戲,步履還是有些不太穩當,不過已經不妨礙她找樂子的興致。

滕曼脣邊綻出一抹母性特有的溫柔笑意,轉身,來到衛生間做了一番簡單的洗漱。

“太太,您起了?我這就弄早餐去!”

“不用了,雲嫂,我出去看粉粉。”

這是一幢獨立式的小洋樓,穿過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滕曼蹲下身子,對着那個小人兒展開雙臂——

“媽咪——”甜到發膩的童音,軟呼呼嬌糯糯。

撒丫子往滕曼這邊跑,圓滾滾的小身子使了吃奶的勁兒朝她懷裡拱着。

“誒呦,你這奶娃子,吃的飽哈,差點沒把媽咪給拱翻了!”女人言語間的寵溺和愛憐,再也明顯不過。

雙手移至小女孩兒的腋下,滕曼一把將她抱起,任由那‘木馬木馬’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媽咪,粉粉有乖哦!”

先前陪着小孩兒的兩個女傭也趕緊上前,邊點頭,邊誇讚,“是呢,今天小小姐好乖的呢,起牀都沒有要我們叫,而且裙子也是自己穿的!”

滕曼看着小傢伙朝那兩個女傭使眼色,不禁莞爾,一個才兩歲的小丫頭,也不知哪兒來的鬼心思,愣是把幾個傭人給逗的圍着她團團轉!

“你呦,就是個調皮鬼,哪個時候要肯乖乖的呀,媽咪真是要高興死了!”

一大一小兩個坐到小花園的鞦韆上,慢悠悠的晃起來。

滕曼一臉慈愛的看着懷中的小丫頭耍寶,伸手撫上那一頭微蜷的栗色毛髮,這丫頭,長得跟她父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尤其是頰邊的那對小酒窩。

兩名女傭見此情形,很是識相的退了出去。

小丫頭在滕曼身上膩了一會兒,便被周公約見。滕曼將她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裡,拉過一邊藤椅內的小毯子給她蓋上,抱回了屋內。

回到房間,拿出筆記本,打開她的文檔,又溫習了一遍昨天寫的內容,指尖卻停頓在鍵盤的上方,出神半天還沒能敲出一個字來。

這兩年來,她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所熟悉的那部分事業,空出的時間就寫寫東西,關於修塑體型的,關於修煉氣質的,都是按照她以往的經驗之說,別說,發表之後,還挺受歡迎的。

現在手上寫的這個是關於她自己的情感,其實一開始她有些排斥,但是好旦也是自己的一份尊貴回憶,本來只是打算放在自己的網頁內不想公開出去,可呂美豔那閒的沒事兒的女人,愣是給她發表到了網上,在短短的一週之內,居然坐穩了某網站的點擊頭名。

真是不該告訴她密碼的,那女人,總是愛給她惹事兒!

算了,發了就發了吧,反正裡面的那個‘我’,誰也不知道是誰,至於其他人,也都不是真實名字,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已經過了十來天,如是要有事,等不到今天。

想到這一點,滕曼突然又滋生出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心裡頭,終究是缺了一塊的。

這人就是不經唸叨,這不,呂美豔那女人的企鵝頭像在角落歡快的跳了起來。

滕曼撩起嘴角,點開頁面,接受她的視頻邀請。

信號很好,最先出現的是呂美豔那張誇張而又豐潤的脣瓣,對着鏡頭狠狠的啵了一記!

“早安啊,美女,我這邊烏雲遮日,心情一團糟,你呢?”

滕曼嫌棄似的皺皺眉頭,“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啊,知道你家老錢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一張嘴腫的跟香腸似的,虧你還好意思拿出來見人!”

逗這個女人,是她這兩年來唯一不變的樂趣之一,看着她抓狂,滕曼心裡就很變態的爽,誰讓她三天兩頭曬幸福的?叫她得瑟!

果不其然,女人在那頭呲牙咧嘴、揮舞雙拳的吃人模樣,“好啊,你敢嫌棄我!小心老孃去告發你——”

這句話戳中了滕曼的要害,她頓時冷下臉,知道那女人是有口無心的,可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

“好呀,你儘管去告發一個試試!”

呂美豔不說話了,她斂去原先的嬉皮笑臉陷入沉默,誰說隔空萬里什麼都感覺不到的?

此刻兩個人之間濃的化不開的愁緒,正透過電信訊號一絲不漏的傳遞。

“小曼,他一點也不好,有一次,那天已經好晚了,他到s來,就是站在你的那張宣傳畫跟前,什麼也不說,一個人在那兒待了整整三個小時,一動也不動,你是沒有看到他的樣子,真的,小曼,是個人,都會心疼,你這個女人,心可真狠!”

這是呂美豔的原話,她不時的會帶給滕曼一些他的消息,至於那個他是誰,她們彼此心知肚明。

滕曼每回只是靜靜的聽着,她會心疼,事實上她回回都心疼的要死,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沒臉回去見他,她不夠資格去愛那個男人。

撫着發脹的額際,滕曼關了電腦,這個本就不是美好的上午,在被呂美豔一頓攪和之後,更覺沒有任何的閃光點。

擡起左手,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還在,從來沒有一天摘下來過。

滕曼輕輕的撫着,轉動,都說,左手無名指直接與心臟相連,代表愛情,適合永恆的誓言,和它有關的,都是一些美好的詞。

可是,她的呢?

回想起那段不是太長的相處時間,如今涌上心頭的除了遺憾之外,說不思念,騙誰呢?

滕曼按住左胸處,那裡的跳動,分明已經毫無活力,只是兩年的時間,她卻覺着自己已經老了二十歲。

溫景之,這幾個字,她只要一想到,連呼吸都是粘稠至沉重的……

當年那場匆忙的出逃,她錯過了捫心自問的機會,錯過了接近真相的機會,更錯過了和他相濡以沫的資格——

唐炎帶着她輾轉去了好些地方,韓國,渥太華,巴黎,威尼斯,新加坡,雅典,瑞士……等回到國內,已經是大半年之後。

她刻意不去看新聞,給自己斷網,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她怕,怕溫景之找到她,怕他會強勢的將她帶回去,也怕她的父親會提着鞭子惡狠狠的對着她。

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膽小?她也不知道。

唐炎很有耐心,忍受她偶爾的無理取鬧,對她大部分時候的不理不睬也是一笑置之。他給她找的的地方很僻靜,幾乎不受任何的打擾。

也許是不能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回國後不久,他便將呂美豔給她帶來了。

那天的光景,時至今日,滕曼還記得清清楚楚!

呂美豔見到她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揪住她的領口,要往車子裡塞,那股彪悍的氣勢和狠絕的動作,生生的將她給震撼了。

唐炎也不管,只是倚在鐵門邊淡然的看着。

兩個人還在不斷的拉扯,最後硬是錢穆將呂美豔給制住,她氣得悶頭坐在沙發裡一句話不說。

通過錢穆的講述,她知道了那大半年,溫景之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過去的那半年裡,他發瘋了一樣的找你,如果你稍微用點心,即便是在異國他鄉,應該也能在各大媒體上見到尋你的廣告,溫家和滕家,整個亂了套。我一直都很好奇,什麼樣的一個女子能讓溫景之那樣的男人,拋開自己的事業,拋開父母長輩的追着你跑了半個地球。”

錢穆交疊着雙腿,目光清冷的盯着她,“如果我的女人這樣任性,我會毫不猶豫的掐死她!”他的語氣淡淡的,卻透着一股怨憤不平。

“是不是每個人,都當我是吃飽了撐的,放着那麼好的男人不要,往死了折騰?我活該,我該死,對,我就是!”

“你們都出去好嗎,讓我跟她談一談。”呂美豔一直都是剜肉的目光瞪着滕曼,不僅僅是溫景之,她也需要一個說法兒。

“滕曼,給我一個理由……”

錢穆和唐炎退到小洋房的花園內,各自點上煙,在白霧繚繞中評估着彼此的實力。

當然在北京那個地方,他們對彼此都是熟悉的,那種熟悉,僅僅是在商場上的,即便沒有合作,平日各種商業酒會總是遇見過的。私底下,他們並沒有任何的交集。

“我實在沒看出來那女人有什麼地方好。”不過這個年輕的男人倒是前途不可限量。

錢穆這個見識過大風大浪的男人,眼光是何等的毒辣,他看得出,對面這男子,在過去的半年,被折騰的夠嗆,不然,他怎麼可能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帶他們過來?不過,溫景之對他使的絆子,他還必須得生生受了,誰讓他拐了人家老婆呢?

唐炎吞雲吐霧半晌,菸屁股扔了腳邊一地,似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的心我是無論如何都走不進去的,從前是,如今還是,我也不過是想找到一個更強大的理由,好讓自己徹底放手——”不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不久之後,呂美豔便在網絡上給她傳了一份極爲詳盡的調查資料。

而那份資料上的事實,給了她最最沉痛的一擊!

那上面是白曉的一份詳盡報告,包括她的出生地,從小到大在哪兒上的學,家庭成員,無一不詳盡。

然而這些都不是滕曼最關心的,原來,白曉只是她的藝名,她本名叫蘇曉,竟然是蘇白的妹妹!

還有更讓她吃驚的是,蘇白竟然還沒有死,下半身癱瘓,常年在醫院裡療養着……

所有,所有的片段,此刻都可以連接起來,白曉,不,是蘇曉,她有溫景之名下的附屬卡並不奇怪,因爲他要對蘇白負責到底;長痛不如短痛,說的是蘇白半年前終於做了截肢,就是這樣簡單。

也許,蘇曉是喜歡溫景之的,可是,這已經不再重要。

後來,還是唐炎跟她說了實話:

“我和蘇曉做了筆交易,爲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做最後一次的努力,我把你帶走,她纏住溫景之,就是這樣……”

後悔嗎?

呂美豔這樣問過。

滕曼也仔細的想過,後不後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經不能回頭。

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拿什麼去後悔呢?

有段日子,她也時常想起溫景之說的話,他說:“曼曼,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太多的在意,出了誤會,他的不解釋也讓她耿耿於懷,信他,真是談不上。大概,男人的心已經被她傷透了吧?

半年之後,所有的找她的廣告,統統都撤回。

偶爾,呂美豔會跟她說說北京那邊的情況,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其中不乏一些溫景之的近況,有時是升官兒的,有時是所在部隊立功的,還有一部分是關於他身體的,據說,不是太好。

呂美豔接手了s,並且打理的還不錯。

她的日子,過的是索然無味,寡淡的猶如白開水,若不是粉粉那個小丫頭,她真不知這日子該怎麼熬。

滕曼以爲,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此生,大約就是如此了吧?

可這一天,呂美豔的一通電話,又將她靜如死水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小曼,趕緊,回來吧,溫景之,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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