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李向河之所以成爲公司股東,原因是這公司最初創建的時候,他作爲同學的父親曾經借錢於我。公司百分之零點七的股份也是後期公司發展起來之後,他主動要求作爲感謝,所以我才提供的。之於我,在外人眼中,算是恩。如若我滅了他殺雞儆猴,便是不仁不義。”
蘭黎川手中拿着鋼筆,有節奏的轉動着。
葉塵夢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棘手多了。”
“所以呢?蘭太太現在覺得,還滅嗎?”他問。
“滅啊!當然得滅了。這樣的人,一日不除,就多了幾分隱患。鼎瀚國際看似龐大,但是核心部門也不過就那幾個,你看看這文檔上總結的,要是讓李向河繼續如此,那就是公司最大的威脅。只不過……”
蘭黎川等着她接下來的分析。
葉塵夢秀眉深鎖,良久才說:“只不過鑑於李向河和你之間的關係,那肯定不能從他下手了,所以……”
“所以?”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銳利深邃的目光,像是給整個人鍍上了一種王者之氣。
她坐在他對面,問他:“你真的想聽我的意見嗎?”
他點頭。
“如果是我的話,就從人事部主任下手。殺雞儆猴。”她有着一雙好似朝露的清澈眼睛,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眼睛。
“說說理由。”他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雖然不知道蘭黎川問她的目的,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了自己的分析:“資料上也說了,李向河在鼎瀚國際這麼多年,輸送進來的人員自然不在少數。如果要一次性整盤清理的話,就相當於給整個鼎瀚國際大換血。
公司之前是慕容在管理,慕容沒對此事進行過詳細的調查,所以導致了現在這種飽和的局面。如果你直接對李向河下手的話,對你的名義也自然有損失。極有可能落得一個不仁不義的名聲。
相反,人事部主任是李向河的左膀右臂。如果對他做出處理,那麼於上,李向河肯定會明白你的意思,於下,對於那些李向河帶進來的人而言,也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她的分析,蘭黎川很是滿意。男人一雙劍眉下那狹長的雙眸微眯,讚賞的點頭。
葉塵夢沒想到會得到他的肯定,臉上瞬間泛起柔和又有些得意的笑意。
然而蘭黎川的下一句卻是:“不過,開除一個資深員工,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接手人。蘭太太認爲呢?”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她笑:“總歸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錯,不是嗎?誘使一個人犯錯的理由有很多……”
“剛好,我也是這樣想的,蘭太太后天就去人事部報道吧!”他厚薄適中的紅脣輕輕地勾起,盪漾着讓人眩暈的淺笑。
葉塵夢純淨的面孔上噙着驚訝,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人事部報道嗎?”
“蘭太太分析得很到位,既然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錯,既然如此,這誘使人犯錯的重任,就交給蘭太太了。”他說:“我相信蘭太太一定可以的!加油。”
“……”她可以申請不做蘭太太嗎?
答案當然是不行的,因爲下午蘭黎川就直接給人事部下達了命令,讓他後天請假回來就直接到人事部報道,任職人事部副部長的位置。
鼎瀚國際之前從來沒有這個位置,這就相當於是空降的,從中硬塞進去的。空降的意味實在是太濃烈了。葉塵夢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任職的時候員工之間的傳聞有多難聽。
不過現目前她關心得更多的,則是和冷亦楓說好的,明日之約。
次日,她起了個大早,破天荒的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趁着蘭黎川還沒起牀,對着張姐交代了一聲,隨後就轉身自己開車出門了。
連着晴了好幾日,今日一出門的時候,竟飄起了毛毛細雨。她車速很慢,像是龜速。平日裡三十分鐘便能到上園路的,因爲下雨路上有些塞車,所以整整走了兩個多小時。不過好在她出門很早,所以不用擔心錯過約定的時間。相反,她到的時候,還提前了十來分鐘。
然而她到的時候,冷亦楓看起來卻已經恭候多時了。
他站在上園路路口旁邊的人行道上。穿着一套深藍色的西服,外面罩着一件深黑色的薄款風衣,和薄薄的雨霧融爲一體。
他身邊站着傅安,傅安手中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恭敬的幫他遮着細雨。
她將車子停在了冷亦楓更前,搖下車窗,問他:“你開車了嗎?”
他沒開口,而是直接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後繫上了安全帶,關上了車門,將傅安關在了門外。
“開車。”他劍一般的眉毛斜飛入鬢落入黑色的髮絲之中,更讓人看不透徹了。
她只好啓動了車子,然後才問他:“去哪兒?”
“你父母的墓地。”他言簡意賅,惜字如金。
雖然不明白冷亦楓究竟要做什麼,但是,她也猜出了個大概……
冷家和葉家的恩怨,一定是因爲上一輩而起。只不過她不知道上一輩到底牽扯到多遠。
這一路上很安靜,葉塵夢沒開口,冷亦楓也沒說話。
直到一個小時後,車子平穩的停在了陵園前。
冷亦楓拉開車門,率先下了車。
葉塵夢也只好雲裡霧裡的跟着一起下車,走在他身後。
陵園裡,秦海蓮的墓和葉海隔得很近。墓碑上掛着秦海蓮笑意燦然的照片,那時的她,還穿着白大褂。
而墓碑前,此時正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男人背對而立,周身穿着肅靜的黑色西裝,即便只看背影,也能看出卓爾不凡的氣質。
葉塵夢皺眉,因爲這抹身影實在熟悉得緊。這不是冷亦楓的父親冷政又會是誰?
猜測了很久兩家的恩怨,然而隨着冷政站在墓碑前的那一刻,她便全部明白了。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小時候父母總吵架的原因,而那會兒,就是習劍晨不離不棄的陪着她,只是轉眼,斯人已逝。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冷亦楓,問:“你爸和我媽?”
“愛過。”冷亦楓牽着她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她剛要開口,然而她卻已經放手了。
她給她講了一段很複雜的故事,關於愛和被愛,還有執着和復仇。
原來,當年秦海蓮和冷政曾經在一起過,還是真心相愛的。
不過,當年的冷政才從學校出來,雖然從小就學習成績優異,但是這個社會畢竟是現實的,年輕時候的冷政心高氣傲,剛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屢屢碰壁,而秦海蓮的父親,也就是葉塵夢的外公是個現實的人,自然看不起冷政,而秦海蓮本身條件也不錯。
冷政因爲公司的安排到國外出差,而秦海蓮的父親卻趁着這段時間託人介紹了葉海給秦海蓮認識。
秦海蓮哪怕拒絕也是沒用的,那時候秦海蓮的父親用冷政的前途來威脅她,她都沒有妥協,而是一心一意想着和冷政私奔。只是沒有想到,會有傳聞說,冷政爲了少奮鬥二十年,而選擇了顯赫家世的漢娜。
秦海蓮心灰意想要找冷政解釋的時候,卻沒想到遭到自己親生父親的陷害,將葉海和秦海蓮生米煮成熟飯。
那時候的思想和現如今不同,秦海蓮沒辦法在冷政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只好提出了分手。其實當年冷政並沒有和漢娜在一起,漢娜喜歡冷政是真的,而冷政拒絕幹嘛也是真心的。
只不過當年秦海蓮把話說得太絕了。將自己樹立成嫌貧愛富的影響,告訴冷政是因爲他太窮了,所以她纔會爲了錢嫁給別人。
之後不久,爲了讓冷政死心,秦海蓮直接向外界宣佈了自己和葉海訂婚的喜訊。
在秦海蓮訂婚當日,冷政喝得酩酊大醉,卻在酒吧裡遇上了同樣酩酊大醉的溫晚。兩人猶如干柴遇到了烈火,一瞬間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後來,初遇頹廢期的冷政,正式的進入了溫晚的視線裡,她開始一心一意的照顧冷政。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像是情侶,而溫晚也是這樣認爲的,畢竟他從來沒否認過。
至少溫晚是這樣認爲的,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她自以爲雙方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時候,冷政會突然背叛她,娶了漢娜……
溫晚家庭條件本來就不錯,卻敗給了漢娜,自然不甘心,於是詢問冷政理由,然而冷政卻沉默了。
他的沉默說明了一切,溫晚心灰意冷,卻發現自己懷上了冷政的孩子。
溫家是書香世家,自然沒辦法接受這樣的醜聞,而溫晚卻堅持要生下冷亦楓,爲此,溫晚被迫和溫家鬧崩了,因此生下了如今的冷亦楓。
溫晚當年入職凌峰集團,畢竟還是年輕貌美,渾身都散發着一股知性。很快就順利的引起了成聖的注意,因此纔有了後來的成聖出軌。
整個故事說完,葉塵夢的眉頭皺得完全舒展不開。
她沉默了良久,才突然看着冷亦楓問:“那你爲什麼這麼堅持的追我?爲了幫冷政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