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桐蹙眉問道:";可是他人之前一直在日本,他怎麼會知道?";
龍墨淡笑:";遠封的心思實在太敏感,我早料到這事必定最先瞞不住的人就是他。";
莫桐和龍硯皆專注聽龍墨繼續講。
龍墨喝了口水,潤了潤乾澀的脣角,繼續道:";還記得天天被送進醫院,需要輸血的那次嗎?";
莫桐輕輕點了下頭。她當然記得,就是那件事後,致使她與龍墨生出誤會。
";其實當天,我也驗過血,並且被告知化驗出顱腔內長有一個腦瘤,當時醫院將檢驗報告給我的時候,我自己也很震驚。
後來,我偷偷去國外做了檢查,直至確診!";
莫桐蹙眉道:";你去國外做檢查是什麼時候?爲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
龍墨道:";當時我們正在鬧彆扭,你去了蜀南竹海拍戲,當然中間還發生了一些不愉快。";
莫桐此刻方纔恍然,那段時間,他們的確聯繫的很少,原來那個時候,龍墨正在承受着身心雙重的折磨。
莫桐不自覺握住龍墨的手,內心無比愧疚。
龍墨溫柔地輕拍莫桐的手背,繼續道:";你在蜀南竹海出事之前,遠封的助理給我打過許多個電話,但因爲當時我正在做檢查,手機關機,所以,他沒有聯繫到我。";
說至此,龍墨臉上現出濃濃的愧色,輕聲道:";哎,如果當時我知道你身處險境,一定會不顧生命趕回來救你,幸好有遠封,否則我死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莫桐握住龍墨的手,輕輕搖頭道:";別這麼說,你也是不得已……";
旁邊聽着的龍硯卻是一頭霧水,又有種觸目驚心的緊張感,只是他沒開口問,只靜靜聽着。
龍墨繼續道:";後來我從國外回來後,才知道這些事,當時我真的很愧疚,覺得無顏再面對你。
而就在那個時候,遠封也敏感地覺察到了我對你態度的微妙變化,開始變得不聞不問,甚至有點漠不關心。
他太瞭解我,察覺出這並非我平時處理事情的風格,所以,就偷偷派人私下調查,終於查出了我在國外醫院的病例記錄,進而得知了我生病的事實。";
";他既然知道你生病,爲什麼不告訴我?居然整天跟沒事人似得,瞞了我這麼長時間!";莫桐激動地俏臉緋紅,眸子裡更是怒火中燒。
龍墨淺笑:";我知道這件事若被你知道,你必定會責怪遠封隱瞞,不過,這跟他真的沒關係,是我求他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光對外界媒體,尤其是對你!";
";爲什麼?!";莫桐驚詫不解。
龍墨緩緩垂下眼簾道:";我已經無法再繼續守護你和天天,我希望你們的未來,能得到更好的照護。
而遠封一直對你舊情未泯,更是天天的親生爸爸,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莫桐聞言,豁然起身,衝着龍墨叫囂道:";你們口口聲聲都是爲了我,我倒要問問,你們到底拿我當什麼?沒有血肉心肝的玩偶嗎?想推給誰就推給誰?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知道你就這麼死了,我的後半輩子會好過嗎?這種無法言明的愧疚,會一輩子啃噬我的心,讓我永世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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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桐說話間,再次忍不住淚水迷濛。
龍硯起身輕撫着莫桐的背,輕聲安慰道:";小桐,別激動,我哥他也是爲了你和天天的未來着想!";
龍墨聽莫桐說這些,輕嘆:";這件事怪我沒有考慮周詳,我單純從自己的這方面考慮,你別生氣了,我只是……";
莫桐見龍墨自責,又心疼不已,重新握着龍墨的手,溫聲道:";墨,不要去想未來怎樣,讓我現在陪在你身邊好不好?就當是成全我自己……";
聽莫桐這麼說,龍墨再不好說什麼,輕嘆着緩緩點了下頭。
龍硯也開口道:";原來是這樣,先前我也一直誤會薄大哥。";
龍墨道:";雖然我並未開口,但這段時間,遠封暗地裡替我做了很多,尤其是公司方面。
我以前簽下來的幾筆大單子,都是遠封私下調派了凌封集團的人力幫忙運籌執行,否則,光違約金咱們龍氏就不知道要賠付多少,公司的名譽就更保不住了!";
龍硯聞言,微垂下眼睫道:";看來今天是我魯莽了!";
";怎麼?你今天見到遠封了?";龍墨聽他這麼說,好奇問道。
莫桐不想龍墨擔心,立刻接過話茬道:";只是無意中遇見的,你別擔心,沒什麼誤會!";
龍墨聽聞莫桐這麼說,才安心靠回躺椅內,臉上卻透出一絲絲倦意。
正在此時,護士進來幫龍墨換藥,順便將尿檢報告交給龍硯,並說明龍墨需要休息後,將莫桐和龍硯請出了房間。
坐在一樓的客廳裡,莫桐看着龍硯翻閱尿檢報告時候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緊張問道:";龍墨的病……真的沒辦法手術了嗎?你是腦瘤方面的國際權威,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龍硯搖頭,好看的長眉緊緊蹙起:";我哥的腦瘤生在血管壁上,而且正處於腦幹和中樞神經原最爲集中的區域,這個區域目前連國際最精密的伽馬射線都無法探入,而且……";
龍硯頓了頓,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無奈道:";這個腫瘤目前已經確診是惡性,並且隨侍有擴散的可能……";
莫桐聽完龍硯這麼說,黯然的神光映出縷縷濃徹的失望。
最後淡淡低語道:";龍墨的時間,還有多久?";
";多則半年";龍硯垂着臉,低語道。
";那最少呢?";莫桐小心翼翼詢問,目光緊緊注視着龍硯的神情
龍硯白皙的手背,青筋隱隱跳躍,捏着化驗單的手微微發抖,聲如蚊吶道:";隨時都可能……";
客廳內,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 * *
晚飯後,莫銘天看了會兒書,下樓喝水時見薄遠封和巧玲姨倆人默默無言坐在一樓的客廳裡,看了眼壁鐘,已近九點,而莫桐卻還沒回來。
“媽咪到底跟小硯叔叔去哪兒了?怎麼這時候還沒回來?”莫銘天端着水杯走近沙發,挨着薄遠封身邊坐下。
巧玲姨聽見莫銘天問,忍不住輕聲嘆息,將臉別向旁邊,優雅美麗的額頭,柳眉緊緊顰着,眸光略顯出幾分愁緒。
薄遠封伸手撫了撫莫銘天的發頂,同樣微皺着好看的劍眉,看着莫銘天稚氣的小臉,神光中有一絲猶豫。
該不該將龍墨生病的事跟莫銘天講呢?
雖然他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許多,可畢竟只有五歲,應該還理解不了現實中生死離別的意義吧……
躊躇片刻,薄遠封淡淡開口道:“天天,媽咪去陪伴墨魚爸爸一段時間,你想跟媽咪一起過去嗎?”
猶豫再三,薄遠封決定尊重莫銘天自己的意見。
莫銘天小手捧着馬克杯想了想,稚嫩小臉彎出可愛梨渦,晶亮的眸子望着薄遠封道:“既然媽咪去陪墨魚爸爸了,那我就留下來陪你吧,這樣比較公平!”
聽莫銘天這麼說,薄遠封心內動容,伸手將兒子抱坐在懷裡,頭抵在莫銘天毛茸茸的小腦袋上輕輕磨蹭。
巧玲姨心情不好,頭有些隱隱作痛,站起身道:“我先去睡了,這段時間小桐不在,你有空就多陪陪天天吧!”
薄遠封點頭。
巧玲姨向樓梯口走,剛跨出幾步又停下來,回身問道:“這件事龍華和芯蘭知道嗎?”
薄遠封搖頭:“這個我不清楚,最近沒跟龍墨聯繫,不過你可以過去看看。”
巧玲姨輕輕點頭,繼而上樓進了自己的臥室。
薄遠封帶着莫銘天回房間,一直陪伴莫銘天睡着後,才從兒童房裡走出來。
薄遠封轉向三樓的主臥,走進臥室的剎那,這幾日的溫情脈脈頓時涌入腦子裡,沒了莫桐的主臥顯得寂寂悽寥。
薄遠封毫無睡意,心內隱隱攙和着一絲說不出的酸澀滋味,踱步至酒櫃前,薄遠封伸手取出那瓶喝了一半的比翠絲堡。
拔出瓶塞,薄遠封突然不想一個人喝酒,抓起茶几的手機,播出一串熟悉的號碼。
半個小時之後,薄遠封的車子停在有間酒吧門前,看了眼車位旁邊的米白色豐田越野,薄遠封鎖好車子,跨步走進昏暗的門廳。
吧檯前,黃奕臣正跟酒保相聊甚歡,旁邊位置的座椅被人拉開,黃奕臣回頭時薄遠封已經坐在了吧檯前。
“還是老規矩!”薄遠封對酒保淡淡開口道。
酒保利落地開了瓶威士忌,加入一小塊蘇打冰,將淡黃的琥珀色液體放在薄遠封面前。
“怎麼?老婆不在家?還是耐不住深閨寂寞,偷偷溜出來尋歡?”黃奕臣笑問。
薄遠封灌了口酒入喉,微皺了皺眉。
自從莫桐回到身邊,他就再沒怎麼碰過酒,此刻酒入喉間,薄遠封突然感覺這往日喝慣了的液體竟也攙和了難以下嚥的酸澀。
黃奕臣看出薄遠封的情緒不對勁,晃着手裡的酒杯,低聲問:“到底怎麼了?兩口子鬧彆扭了?”
薄遠封又灌下一口酒,淡淡問道:“腦癌能活多長時間?”
黃奕臣聽他這麼說,臉色頓時微變,口吻敏感反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薄遠封晃着手中的酒杯,突然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