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雯是本地人,家在A市下屬的一個小縣城裡,聽說家裡是做生意的,挺有錢。
她跟我和樂樂同年進的少年宮,大家都屬於文藝部,不過我和曹雅雯是舞蹈類的,在同一個辦公室,樂樂是屬於美術類的,在另一個辦公室。
曹雅雯的車是一臺半新的奧迪A3,她說是她媽媽的,拿來給她練練手,等技術好了,再換新車。
“呦,冉老師,好巧啊,咱們走到一起了。”曹雅雯按了下車鑰匙,奧迪車就亮起了燈。
她偏過頭衝我笑得嫵媚妖嬈:“冉老師,你的車是哪一臺啊?”
我尷尬的抿了抿嘴脣,想着反正是瞞不過去的,索性按了下鑰匙,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關門的時候,我聽見曹雅雯輕哼了一聲。
“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開什麼樣的車,切,不要臉!”
我猜她應該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爲她的聲音並不小,足以令我聽個一清二楚。
要說無動於衷,那絕對是假的。
事實上,我都快氣炸了。
可曹雅雯說的是事實,我壓根沒有勇氣、更沒有臉面去反駁。
我住着紀寒深買的房子,開着紀寒深買的車子,穿着紀寒深買的衣服,做着紀寒深找的工作……
我現在的一切,都是紀寒深給的。
雖然我跟着紀寒深,不是爲了錢,可是說出去誰信啊!
突然想起,剛開始時,紀寒深說我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讓人噁心。
現在不得不承認,當了表子,那就是表子,不管原因是什麼,髒就是髒。
我開車到校門口時,樂樂還在等着。
我停了車,她上來之後,沒好氣的吐槽。
“你看那個曹雅雯,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起路來昂首挺胸的,恨不得把那兩個球杵到別人鼻尖上,屁.股扭得哇,我都擔心她甩飛出去。明明就是隻老母雞,還真當自己是孔雀啊!”
我滿肚子的窩囊火,被樂樂幾句話給掃的差不多了。
“你跟她置什麼氣?”
樂樂白我一眼:“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那女人明明就是故意找茬,你沒看出來嗎?”
一開始我還真沒看出來,不過她都已經當面罵我不要臉了,我要是再看不出來,那就真是沒長腦子了。
“隨她去吧,跟那種人計較什麼?”
曹雅雯一直看我挺不順眼的,鬼知道是因爲什麼。
想到剛纔曹雅雯說“什麼樣的人開什麼樣的車”,我有些不解,於是問了樂樂一聲。
樂樂忽閃忽閃眼,一臉懵逼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我查一下。”
她掏出手機,搗搗按按,不一會兒,臉色就黑了。
“很多人都說,mini是二奶車。”
額……
我怎麼也沒想到,一臺車而已,居然還有這種說法。
買它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加上我開車技術不好,車身小一點窄一點,我比較容易停進去。
不料誤打誤撞,居然將我的處境整得更尷尬了。
樂樂安慰我:“苒苒,你別聽曹母雞放屁,她就是眼皮子急。一臺破奧迪開了兩年,都大修好幾次了,還沒換新車呢。天天在同事們跟前裝有錢人,買個包還得分期付款,切!”
我懨懨的,不想說話。
曹雅雯未必不知道我跟了紀寒深,但是同事們都知道我跟A市赫赫有名的王氏集團的女婿有瓜葛。
他們肯定以爲,我是被陳浩包下來的,當了陳浩的二奶,而這輛嶄新的mini,是陳浩買給我的。
我把樂樂送到樓下,然後拐回悅華府。
到家時,已經六點半了。
劉嬸一邊幫我掛包包,一邊嘟噥:“冉小姐,您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啊?紀先生都等您好一會兒了。快去洗手,過來吃飯吧。”
我換了鞋,垂頭喪氣的往餐廳走。
紀寒深還在客廳坐着,我也沒去叫他,往椅子裡一癱,栽着腦袋發呆。
紀寒深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說,“我先送樂樂回去的,然後再回來,耽誤時間了。”
紀寒深挑了挑眉,盯着我看了會兒,說道:“你心情不好啊。”
我搖搖頭,不想多說,也沒臉說。
雖說曹雅雯有誤解,可事實上,我的確是靠着男人得來的這一切,不光彩,被人戳脊樑筋,那也是我自找的。
“苒苒,你記性不太好啊。”紀寒深剛拿起筷子又放下了,往後一靠,涼涼的盯着我。
我嘆口氣,忍不住吐槽:“紀寒深,你幹嘛非得刨根問底呢?這樣很煩的,你知不知道?”
紀寒深眉眼一冷,不悅的“嗯”了一聲。
那上揚的音調,令我心裡止不住打了個突。
“行吧,行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我悶悶糟糟的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攤了攤手,無可奈何。
“就是這樣,我今天被一個老是看我不爽的同事當面懟了。”
紀寒深的眉頭擰得死緊,眉心擰成了“川”字。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誰說你是二奶了?我又沒結婚,大乃都沒有,哪來的二奶?”
“可是別人又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他們只知道我被王佳媛當街撕衣毆打,以爲我是陳浩的二奶。”
我腦子都沒過,脫口就把這話給說了出來。
話音未落,我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咬着嘴脣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紀寒深,果不其然,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了。
我只能硬着頭皮罵了一聲:“該死的陳浩,都已經燒成一個黑疙瘩了,還要影響我的人生。這可真是做鬼都不放過我啊!”
紀寒深狠狠的瞪我一眼,默不作聲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我心口直打突,輕輕往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乾笑着端起了碗。
一頓飯吃完,紀寒深都沒搭理我。
飯後,他照例下樓去散步。
我琢磨着,今天說錯話,惹得紀大爺不高興了,我得繃緊皮,好好表現。
要不然紀大爺火氣一上來,又要收拾我了。
我栽着腦袋,跟個鵪鶉似的,畏畏縮縮的跟着紀寒深。
他走的很快,彷彿前面有他的魂似的。
今天草坪上只有幾個大人在散步,有對小年輕坐在草坪上乘涼。
小圓圓不在,也不知道是已經玩過回家了,還是根本就沒來。
紀寒深站在小圓圓經常拍皮球的地方,叼着一支菸,幹抽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默默地掉頭回去了。
我心裡一顫一顫的,趕緊跟上。
看得出來,小圓圓沒來,紀寒深很失望。
我想了想,硬着頭皮安慰:“明天我不送樂樂回去了,下了班就回來,這樣吃過飯就能看到小圓圓拍皮球了。”
“她不會來了。”紀寒深眯着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爲什麼?她搬家了嗎?”
紀寒深的語氣越發低沉了,帶着濃濃的悲痛:“她出車禍了,雙腿截肢,以後再也不會拍皮球了。”
我心一梗,猛的一陣抽痛。
我雖然不像紀寒深那樣,對小圓圓那麼喜愛,但那麼小的孩子失去雙腿,難免令人扼腕嘆息。
紀寒深低聲喃喃:“要是每一個小孩子,都可以平安健康的長大,那就好了。”
他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遺憾,痛苦越發濃厚了。
我怔怔地盯着紀寒深的背影,莫名的感覺,他向來高大筆挺的身姿,倏忽之間,變得說不出的頹然萎靡。
難道他以前有過孩子,只是因爲某種原因,沒能平安健康的長大,所以,他纔會對孩子有那麼深的執念?
我不敢問,但我很清楚,紀寒深的心裡,有一塊禁地,任何人都不能觸碰。
回到家,紀寒深徑直進了臥室,坐在椅子上,抽着沒點燃的煙。
我瞧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猛的一疼,一瞬間,居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就像被蠱惑了似的,居然直直地朝着紀寒深走過去,像他每天晚上抱我那樣,從背後抱住了他。
他是坐着的,我是站着的,我比他高得多。
我抱着他,他的後腦勺剛好能夠靠在我胸口。
我輕聲說:“紀寒深,你別難過了。”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懷裡的身子猛然緊繃,顫了顫,然後放鬆了下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很多事情既然發生了,那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看開,放下。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的,別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我其實並不擅長安慰別人,我能想到的這些話,都是我對自己說了無數遍的。
紀寒深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頭部往後靠了一下,將所有的重量都倚在我胸口,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也沒再多說什麼,默默地陪着他。
過了很久,紀寒深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我說:“去洗澡吧。”
我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的。”
他擡眸看了我一眼,彎起脣角,溫溫的笑了笑:“好。”
我這纔去洗澡,洗完出來吹頭髮的時候,紀寒深進了衛生間。
我吹乾頭髮,他裹着浴巾出來,坐在牀邊,等着我給他吹頭髮。
也許是今晚情緒低落,紀寒深破天荒的沒有碰我。
他靠在牀頭上,對我說:“明天你開保時捷去上班。”
我遲疑了一下:“這不好吧?我今天開了個mini,也就三十多萬,曹雅雯都那樣懟我了。我要是明天開臺一百多萬的保時捷去,她指不定又要說什麼呢。”
“你只管開,她要是再敢滿嘴噴糞,你就撕爛她的嘴。”紀寒深淡淡的斜了我一眼,“我的人,誰也不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