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師……,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嗎?”她無力的看着溫少謙。
他身上裹了很多層層疊疊的衣服,脖子上面圍巾也是特厚的,她不知道這種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卻看得出他身體虛弱了很多,也消瘦了很多,就連眉骨都高高的凸顯出來,更顯得眼窩深陷發黑。
他的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面,手上也帶着厚厚的黑皮手套,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回憶起往日清俊儒雅的溫少謙,心裡隱隱作疼,往他的面前走近了一些:“溫老師,你告訴我,我能爲你做些什麼?”
“別過來!”他慌忙後退,驚得地上幾隻正在啄食的白鴿嘩啦啦振翅飛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很髒。
渾身都帶滿了病毒!
雲初卻依舊還是他記憶當中清純美好的樣子,他不願意她靠近,生怕自己會弄髒了她。
他仰頭看了看在頭頂盤旋不去的白鴿,他還有什麼不放心?暖暖嗎?
暖暖執意要跟在謝哲的身邊,而且暖暖對雲初也有些誤會,還是不要拜託她幫忙照顧了,這樣的話只會令她爲難,並且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雲初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兩個人沉默了良久,溫少謙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輕聲如同夢籲的說道:“還真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什麼事?溫老師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哦不,就算我不能辦到,我也一定想辦法幫你辦到!”雲初無法面對生死離別,只要一想到不久的某一天,溫老師終歸要因爲這個病症離開人世,她的心裡就涌動着不能承受的悲痛。
溫少謙眼神溫柔的看着她,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我想聽着你的琴聲下葬,可以嗎?就那首《宿命》就挺好聽的,還記得那次我到唐家辦事,剛剛走近唐家的院子,就聽見你在拉《宿命》,真好聽……”
“溫老師……”雲初心口一慟,捂住嘴,不讓哽咽聲流瀉出來。
爲什麼要說下葬?
爲什麼要對她說這樣的話?
太殘酷,太令人難受了!
“嫂子!”小刀生氣勃勃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他笑着小跑到她的面前:“嫂子你等久了吧?”
雲初急忙用手抹了眼淚,擠出點笑意回答說:“沒事,我也剛剛到……”
“他是誰?”小刀看向溫少謙坐在輪椅上遠去的背影,疑惑的問道。
雲初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溫少謙越來越遠,視線再次模糊:“他是……暖暖的爸爸!”
回到家之後,雲初上網查閱了關於艾滋的相關知識,傳播途徑,存活時間,發病症狀……
百度上面的各種圖片觸目驚心,病發圖片更是令人想要作嘔。
想着將來的某一天,溫老師也會變成這麼恐怖噁心的樣子,悽慘的死去,心裡壓抑不住的又是一陣悲慼不能自制。
第二天早上,雲初睡飽之後從樓上下來,發現大廳裡面,擺放着好大一捧香氣四溢的百合。
她
走過去,從花束當中抽出一張精緻的摺疊成心形的小卡片:因爲你,我才掙脫黑暗醒轉過來,如果你要遠離我,那我寧願重新回到黑暗中去!
卡片是手寫的,一筆一劃透着小心翼翼。
雲初笑了一下,現在這種焦頭爛額的情況下,也只有文軒還有這閒情逸致玩送花這種把戲。
小刀在院子裡面親自擦車,透過玻璃門看見她的影子,就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嫂子魅力不減呀,這大清早的就有人送花過來!”
雲初淺笑一下:“一個朋友!”
去廚房裡面自己動手煮了點酒釀雞蛋,又把湯圓一隻一隻丟進去:“小刀,你吃幾個湯圓?”
“湯圓呀?能吃十來個吧!”小刀走到廚房門邊,笑着說:“嫂子今天想到哪裡去玩兒?我開車送你!”
雲初想了想,沒什麼心情的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今天就在家裡休息一天!我身子笨重,走到哪裡都不方便!”
“不出門呀?”小刀的笑容裡面就多了些諂媚的味道:“嘿嘿,嫂子,給你商量個事情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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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看了他一眼:“說吧,是不是想出去辦私事呀?”
“嘿嘿,要不怎麼說嫂子你冰雪聰明呢?”小刀使勁拍了馬屁之後,又笑呵呵的涎着臉說:“我丈母孃來了,打算今天帶她老人家到處逛逛!”
“呵,你交女朋友啦?”雲初挑眉看了他一眼:“行呀,這是好事!你就別管我了,安心玩兒去吧!”
小刀聽了這話,高興得不行,搓着雙手喜滋滋的說:“我就知道嫂子人美心善,果然好說話!嫂子你放心吧,如果你要出門要用車或者是遇到什麼事情,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保證溜溜的出現在你面前!”
雲初笑着把一大碗酒釀雞蛋遞給他:“我在家能有什麼事?你吃了飯,安心玩兒你的去!”
“誒!謝謝嫂子!”小刀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的巴結說道:“我丈母孃也是四川的,這次過來帶了好多辣椒醬,嫂子你也是四川的吧?想不想吃辣椒醬?都是我準丈母孃親自選摘的七星紅辣椒,親自做的,我給你帶兩瓶過來給你嚐嚐?”
雲初有些招架不住小刀的熱情,辣椒醬她現在懷孕了倒是不敢多吃,不過母親肯定會很喜歡的!
“好了小刀,你快吃吧,吃完早點去!別擔心我,我今天就在家裡面宅一天!”雲初催他:“改天等你裴哥回來了,把你女朋友帶過來吃個飯,認識一下!”
“好叻!謝謝嫂子!”小刀高興得眉飛色舞的,稀里嘩啦的把一隻一隻的湯圓吞了下去。
雲初心情也比昨天要明朗很多。
小刀走了之後,她把廚房裡面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把等會兒要吃的水果取出來用鹽水浸泡去農藥之後,就開始在院子裡面散步。
前面院子轉了轉,忍不住又到後面去看母親種的那些菜。
圍着菜地旁邊轉悠了兩圈,雲初不得不佩服母親真是花了心思侍弄這幾塊菜地,地裡面一根雜草都沒有。
那時
候在鄉下,母親最先抑鬱發病的那天,她從外面回來,看見母親蹲在菜地裡面,把種植的白菜蘿蔔全部都扒光了,只留下稀稀拉拉一些雜草……
那是母親第一次精神出現異常。
後來過了兩三天,有一天黃昏的時候,突然變天了,母親擔心院子裡面跑來跑去的小雛雞被雨淋壞,就提了揹簍去逮雞。
十二隻不到拳頭大小的小黃雞,被母親一隻一隻逮進揹簍裡,然後又一隻一隻放出來,然後再逮……
再然後,母親就站在雨裡,看着滿地亂跑的小黃雞急得哇哇直哭!
她看着被雨水淋得渾身溼透的母親,感覺到天都要塌了!
她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母親生病之後,她也沒錢看病,只得辭了在鎮上教小孩子拉琴的工作,帶着母親到北都城來投奔父親沈遠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命運的鏽蝕多年的齒輪開始轉動,將所有的人都捲了進來!
雲初站在菜地旁邊出神,沒有察覺到剛纔還晴空暖陽的天氣,已經陰雲密佈,沒多久,三兩滴冰冷的雨水就滴落下來。
雲初擡頭看了看亂雲飛渡的頭頂上方,怕是要下雨了。
急忙快步往前面走過來,想着小刀今天陪丈母孃逛街的計劃,怕是要泡湯了。
回到客廳裡面,手機在玻璃茶几上面響個不停,配合着震動的聲音,有些聲嘶力竭的氣勢。
雲初走過去拿起手機,尾號是六八六,謝哲?
她遲疑的片刻時間,電話已經自動掛斷了。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手機又在掌心震動嘶鳴起來,果然是謝哲的做事風格,一刻也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她深呼吸一下,接聽:“謝哲!”
“雲初!”他那邊亂成一團,焦躁的聲音伴隨着溫暖的哭鬧聲一併傳了過來:“雲初,你能來一下嗎?溫少謙昨天晚上自殺了!”
“什麼?”雲初腦子嗡的一聲:“怎麼會?”
“這種事情,我會和你開玩笑麼?你過來一下吧,溫少謙的遺書上面有關於你的內容……”
謝哲的聲音沒有悲痛和傷心,只有煩躁,還有一點點對於她的關心:“你也彆着急,事情已經都這樣了,着急也沒用!讓你那個小司機,送你過來一趟吧!”
說完之後,又在溫暖的哭鬧聲中掛斷了電話。
雲初握着手機,耳邊響着嘟嘟嘟的聲音,大腦有幾秒鐘的當機空白。
昨天在鴿場遇見溫少謙,他還好好的呀,情緒也還算平靜,怎麼昨天晚上回去就自殺了呢?
是自己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刺激到他了嗎?
雲初有些愣怔的走到廚房洗理臺,把泡在鹽水裡面的小櫻桃撈出來,放在清水下面沖洗了一會兒,然後把嬌豔欲滴的紅色小櫻桃一顆一顆的放進嘴裡。
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他就死了呢?
雲初茫然放空的思緒,被自己的哽咽聲喚醒,扔掉手裡的小櫻桃,轉身急急忙忙上樓換衣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