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偉航依舊在她身邊和衣躺下，雖然動作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楚婷婷。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楚婷婷問道，她能夠聞到章偉航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
“剛回來。”章偉航調整了一下姿勢，將她護進懷裡。
“去哪兒了？”楚婷婷以前從來不問章偉航去了哪裡，可是如今，她忽然很害怕，她害怕有一天章偉航就這樣離她而去了，畢竟自己現在是個將死之人。
“沒去哪兒，公司有急事。”章偉航淡淡道，楚婷婷知道他在說謊，公司的急事他從來沒有這麼着急過，還親自連夜趕回去，通常他只是打一通電話給他萬能的秘書室，然後就什麼事兒都解決了。
“哦。”楚婷婷不能拆穿他，只是小聲的附和了一句。這些天她思考了很多，也已經做了決定，那就是要好好活下去，不論將來如何，可是她不能確定章偉航是否也願意和她繼續在一起。
“睡吧，休息好了，病情纔會好得快一點。”章偉航安慰她道，寬大的手掌揉了揉她額前那一束頭髮，然後深深地印上一個吻。
楚婷婷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章偉航，我到底還能活多久？”
病房頓時安靜了，楚婷婷躺在章偉航身邊，能聽到他的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在她問完這一句話以後，猛然快跳半拍。
“誰告訴你的？”章偉航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有些埋怨，有些後悔，甚至有些自責。
“我聽到的，在醫生辦公室門外。”楚婷婷仔細觀察章偉航的表情，月光下，他的表情轉爲平淡，沒有一絲波瀾。
“我都知道了，我身體裡被人下了蠱蟲，必須找到母蠱才能驅除。我也知道，蠱蟲會影響我們的孩子。我還知道，如果找不到母蠱，我和孩子都會死。”楚婷婷緩緩地道出，語氣裡聽不出一點兒情緒，似乎在講一個故事，故事裡的人和自己沒有一點兒關係。
“不會的，我決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章偉航忽然
捧起她的臉，四目相對的時候，楚婷婷能夠看到他霸道的臉上那種自信在膨脹，她相信章偉航的能力，也相信如今科學技術的發達，可是，只要她一想到自己或許不會康復，就會黯然神傷。
她不知道章偉航的愛夠不夠堅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撐多久。
時間的秘密不在於它不停地向前奔走，而在於它消磨光的不僅是你的生命，還有愛情。
“章偉航，我只想問，如果找不到母蠱，我能撐多久？告訴我實話，好嗎？”楚婷婷再一次發問，章偉航的眼睛忽然轉向了一邊。
“看着我，章偉航，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好嗎？”楚婷婷冰冷的手指貼上了他的臉，章偉航想了很久，半晌才認真地說道：“好，你要有心理準備，三年，最多三年。第一年，會出現貧血，營養不良，精神不佳。第二年，會出現四肢無力，手腳不受控制，掉髮。第三年，會癱瘓在牀上，無法進食和排毒，只能完全依靠人工……”
章偉航始終沒有把“死”說出來，其實，癱瘓在牀上，什麼都做不了，和死亡又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一具仍有生命體徵的屍體而已。
楚婷婷終於知道，她的生命還有多久可以走下去，三年，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爲她知道時間不會太長，她還是有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意料之外是因爲她沒有想到病情會一年一年惡化，到第三年的時候，她幾乎什麼也做不了了。
心還是會疼，疼得讓她透不過氣來，她心疼的不僅是她自己，更重要的是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
痛苦總是見縫插針，楚婷婷不知道拿什麼來保護自己那本就脆弱不堪的靈魂。
她還記得，當她知道自己肚子裡懷着一個孩子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孩子究竟是女孩兒還是男孩兒。
如果是個女孩兒，她一定會從小將她打扮得美美的，漂亮的小羊角辮，還有花花的公主裙，更重要的是，她會教會她怎麼去長大，她
會教她鋼琴，教她舞蹈和繪畫。只要她想學，她通通教給她。
如果是個男孩兒，她一定會從小就讓他學會獨立自主，讓他做一個懂禮貌好脾氣的優雅公子，更重要的是，她會讓他去尋找自己的未來，想做醫生或者想當歌手，想做律師或者想當演員。只要他想做，她通通放手讓他去做。
她想，給孩子起名字一定要起個好聽而且好記的名字，不要生僻字，更不要筆畫多。她只想讓孩子健康的長大，然後叫她一聲媽媽，說一聲“媽媽，我愛你。”
可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她現在的情況，別說孩子，自身都難保。
生活真是殘酷，或者四個字可以概括：命途多舛。
而此刻，楚婷婷竟然有一點恨，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章偉航只告訴她三年不好嗎？爲什麼要誠實地把每一年的病情都報告給她聽，她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楚婷婷不知道這一夜她是怎麼睡着的，只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她似乎到了一座空城，四處都是殘壁斷桓，空曠的街道，任她怎麼奔跑也始終找不到一個人影。她在街道上聲嘶力竭的喊，可是沒有人迴應她。然後，她擡頭就看到一道厚重的石門，她知道只要打開石門就能夠逃離這裡，可是，任她怎麼用力推，那道石門依舊巋然不動。
她就那樣推着推着把章偉航從牀上推到了地上……
從夢中驚醒的楚婷婷看着章偉航一臉不知道哪裡來的起牀氣有些摸不着頭腦，恍惚間她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她摸了摸額頭，隱約還有夢裡的點點痕跡。
章偉航看到楚婷婷的動作，還以爲她又發疼了，剛剛的火氣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了。
“楚婷婷。”章偉航立刻閃現到牀邊，將她按到在牀上，按下了牀頭的呼救鈴。
楚婷婷確實有些頭昏，重新躺下後，很快又睡了過去。
章偉航坐在牀邊，沉默不語，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了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