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想看,卻被她抓住手,甘甜說:“你的親生女兒早就死了,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甘甜的話顯然很令宋凝久很震驚,隨即而來的便是迷惑。她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覺得不知道是這個世界扭曲了,還是眼前的她扭曲了。
靳名珩是很好,很優秀,可是他已經結婚了,他愛的人是自己,爲什麼這個女孩子這樣執着,執着到自尊都不要,甚至可以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來?
“我知道我在你眼裡是瘋了,可是我知道我沒有瘋。我說的是事實,這是我哥哥辦的領養孩子的手序,你可以看看日期是不是和夏初的出生日期很相近。”她說。
這話無疑是將她所希望的方向引導,宋凝久目光閃了下。
“少奶奶。”這時保鏢已經走過來,他們大多是甘泉的手下,所以認識甘甜。
不過就算顧及與甘泉的往日情分,也要分清誰纔是他們的主人,所以這一聲恭敬的稱呼,是打招呼也是請示。只要她示意,他們絕對不會對甘甜客氣。
宋凝久雖然目光閃了下,不過面色如常,她抽回自己的手,問:“甘小姐你還有什麼說的,一次說清楚。”模樣那樣好整以暇,彷彿不在意,可是手裡那幾張紙沒有甘甜抓着她的手,也沒有鬆開。
甘甜注意到她的動作,又看了看她身後的保鏢,笑了,說:“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自己斟酌吧。”說完,便邁着輕快的步子離去,臨走前的嫣然一笑,或者在路人的眼中是俏皮迷人的,在宋凝久眼裡可以化作利器。
宋凝久抓着那幾張紙的手緊了緊,目光卻始終沒有落在上面。因爲明知道甘甜那樣的姿態是要傷害自己,所以她不想看。但是如果她要傷害,有些事實是必定存在的吧?不然她怎麼可能那麼自信?
她猶豫了。
“少奶奶。”保鏢見她神色遊移,於是喊。
宋凝久回神,說:“回去吧。”說完率先邁開步子,走到街邊的停駐的車子。自有人幫她拉開後車座,她低頭坐進去,然後車門被關。
這樣的派頭自然引起許多路人的注意,無奈女子的身影被那些保鏢的身影所擋,讓人無緣去窺探其容貌,所以也只能充滿好奇的猜測,看着那輛車子在先後兩輛車的護送下離開這一帶。
車子在三十分鐘左右回到別墅,靳名珩陪夏初上親子課去了,所以家裡只有王媽和兩個保姆在忙碌。心不在焉地往樓上走,王媽從廚房裡追出來問中午的餐單,她只是虛應着,人已經消失在二樓拐角。
“少奶奶今天這是怎麼了?”往日週三出門,回來時都是極爲高興的,剛纔的神色好像不對。
王媽心裡納悶地嘀咕,這時廚房裡的保姆喊她,她便進了廚房繼續去忙。
宋凝久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坐在牀邊擦拭着頭髮。此時樓上沒人,所以環境格外的靜。人在越靜的時候,越容易胡思亂想。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思緒不知怎麼迴轉到自己在陽信縣生活的那段日子。那時她對因誤會對靳名珩充滿了失望,人在萬念俱灰之後,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其實現在回想,那段日子自以爲心如止水,雖然有她渴望的平淡,又如何與現在的幸福相比?不過想到被靳名珩無意間發現自己,大概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註定。
想到他那時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現在還不自覺地心裡發緊着。當時也怪不得他,是自己對他的愛太沒有安全感,對他太不信任,所以他才恨自己,恨到不惜說要剖腹取子。
是啊,當時他對她那樣冷酷。那樣冰冷的眼神,恨不能將她萬剮了般。將她一個人扔在陽信,彷彿永不再見。可是孩子出生後,他的態度卻轉變了。
當時她沒懷疑,只當兩人經歷生死,他或許發現自己對她還尚有幾分感情,當然還有爲了孩子。可是現在回想,就算他的態度合理,當時在醫院裡還是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說她醒的時候,的確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孩子,靳名珩當時的神情是有些不對,如今想來對她的轉變太快。而且發生車禍的時候,那個撞過來的力道……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肚子,至今想到那股疼痛彷彿還身臨其境,進而出了一身冷汗。
手上還帶着傷,淡淡的,口子極長,是當時留下來的。當時車身被擠壓變形,尖利的金屬鐵皮撞過來的力道重,又那樣尖銳,孩子是否真的就能安然無恙?
她當時不是沒想過,沒擔憂過,不然她在醫院醒來時,不會那麼着急,那麼想要見到自己的孩子才安心。所以當她看到夏初時,心裡充滿了感恩,感恩她的孩子還活着。
“你的親生女兒早就死了,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越是不想多想,甘甜的聲音就越清晰地迴盪在自己的腦海裡,心裡就越存疑。
明明嚴重警告過自己,她是來傷害自己的,不要將她的話聽到耳朵裡。可是這樣糾結,終究是讓她心神不安,最終還是換了衣服下樓。
逕自走向車庫,打開門,便見那幾張被她刻意冷落的紙張還在皮座上。
“少奶奶,要用車嗎?”司機見她過來,馬上殷勤地問。
“不,我忘了東西過來取,你忙自己的就可以。”宋凝久對他溫和地笑笑。
既然她這麼說,司機便應着走開了。
宋凝久坐進車內,提了口氣,然後定眼去看上面的內容。密密麻麻的鉛字,大概內容是甘泉去年夏天在某個福利院曾領養過一個孩子,日期正是她出車禍那幾天左右。
文件上有公章,而且不是複印件,這事應該不可能做假,不然她一查便能查得到。
有沒有可能是巧合呢?
她不敢多想,心裡卻十分清楚,那時候的甘泉正在陽信縣,依他的狀況根本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去領養一個孩子。更何況那樣的狀況下,他也不可能辦私事。
車子穩穩地停在車庫裡,車膜是深色的,所以無人能窺探她此時的模樣。可是那樣安靜的空間裡,她越想心裡就越冷,連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如果細看,會發現她整個臉都是蒼白的。
靜靜的,時間流淌了十分鐘左右,她突然推門下車,抓着那些文件,逕自回了別墅。上樓,將頭髮吹乾,然後從衣櫃裡拿了套衣服換上。文件塞進皮包裡,然後準備出門。
“少奶奶,午飯要開始了,你要出去嗎?”自她回來,王媽就一直注意她的動向,總覺得她臉色有些不對。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宋凝久說着,便匆匆離開客廳,她要去一趟陽信縣。
這事她不想讓靳名珩知道,自然就拒絕保鏢跟隨,所以給靳名珩打了個電話,說是去沈小薏那裡,晚上便不回來了。
傅景之最近遵從家裡的意願與別人訂婚了,沈小薏心情不好,他也沒有多想。只叮囑她少喝酒,注意安全,晚上不要隨便出去。顯然,對於上次沈小薏帶她去酒吧的事,他還在耿耿於懷。
宋凝久現在沒有心情,不過仍耐着性子一一答應,然後掛了電話。
司機將她放在學校門口,她目送車子開走,纔打了輛車直奔車站。買了票,半個小時後上了去陽信縣的長途汽車。車廂內很擁擠,空氣裡各種氣味摻雜,還好天冷,不算特別刺鼻。
幾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她都在渾渾噩噩。身邊坐着的女人懷裡抱着小女孩,與夏初差不多的年紀,特別愛笑,她看着那孩子出神了一路。
抵達陽信直奔醫院,可惜人家已經下班了,只剩下值班的人員。還好,當時她在這家醫院就診的醫生正在值班,只是很忙碌,因爲生命的降臨,從來是不會管白天還是晚上的。
婦產科的走廊很靜,可是產室外卻擠滿了人。不時會有被包裹着,剛剛出生的嘀哭嬰兒被抱出來。她坐在供人休息的椅子上,與那些期待生命降臨的家屬完全不同。
來來往往的護士看到她,開始都很疑惑。
“請問?”護士關心地看着她。
宋凝久擡頭,那護士眼中詫異,顯然是認識她,問:“你怎麼在這兒?”
宋凝久對這個護士不是很熟悉,她之所以被別人認知,大概是因爲自己當初保胎的病例,後來是那場車禍,還有靳名珩的緣故。
“我有事找李醫生。”宋凝久回答。
“奧,裡面還有幾個產婦,他可能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彷彿意識到什麼,護士這樣對她說,聲音裡充滿擔憂。
“沒事,我在這裡等他便好。”宋凝久想,可能是自己的臉色很差,所以她纔會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吧。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或者她也並不想那麼快觸摸真相,所以並不着急。午夜,那醫生終於從產室裡出來,神色有些疲倦,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
“李醫生。”宋凝久站起來,影子投射在走廊上的牆上,顯得那樣單薄,卻沉靜。
可是這種沉靜卻是表面的,或許因爲預感到她來的目的,所以他能感覺的到。大概獲知別人秘密的人都這樣,不自覺地便會心虛。
李醫生與另一個值班的醫生打了聲招呼,與宋凝久走出婦產科大樓。夏初了,轉眼馬上又是一年。午夜的醫院公園特別安靜,安靜的讓人壓抑。
李醫生沒有隱瞞她,因爲明白她既然找到這裡,紙便包不住火。
宋凝久聽了,本來就疲憊的臉色蒼白如紙,單薄的身影在夏初的涼風裡瑟瑟發抖,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你沒事吧?”李醫生擔憂地看着她。
都說做醫生的看慣了生死,心都會麻木。可是他是她的主治醫生,見證過她爲了保住那個孩子所受的罪,所以纔會更心疼。
爲人父母,孩子就是心頭的一塊肉,被生生剜去一塊,也不過如此,怎麼可能沒事?
宋凝久在親耳聽到醫生說,她的孩子當時剖出來就斷了呼吸時,眼前就一陣陣地發黑着,彷彿什麼也看不到,耳朵也聽不到了。
儘管有心理準備,這一刻的心痛仍然那樣沒有預兆,像一把刀子直直捅進了心臟裡。周身,鼻翼間全是血腥的味道,疼啊,彷彿又回到出車禍的那天,疼得她都恨不得當時自己也跟着死去。
那醫生看着她死死地咬着脣,身子晃了晃,沒有站穩,一下子就直挺挺地倒過去。
“宋小姐,宋小姐——”伸手,承接住她的身子,然後將人抱起,直奔門診大樓而去。
都是同事,看到他抱了女人進來,也都跟着緊張。經過檢查,給她注射了鎮定劑。她自己過來的,沒有人陪同,那李醫生便一直守在牀邊。
窗外,天色漸亮。護士過來提醒他去交班,他便將宋凝久託付給她。
“小王,7牀需要換藥,你去一下。”護士長喊。
“好的。”護士應着,看了眼躺在牀上的宋凝久,想她一時半會應該醒不過來,便關門出去了。
醫院裡交接班時是最忙碌的時候,待好護士想起她時,推開病房的門,卻發現牀上已經沒了宋凝久的蹤跡……
——分隔線——
靳名珩那邊發現不對勁是在第二天,週四上午宋凝久沒課,約好了一起陪夏初去幼兒早教中心組織的親子活動。可是他無論怎麼打電話,那頭都沒有接的跡象。
宋凝久的手機一向不離身,就算起的晚,這麼吵也應該醒了。就算她沒聽見,不可能沈小薏也聽不見,皺眉,他還是給沈小薏打了個電話。
那頭接電話的卻是個男人,問:“靳少?”
我靠!不是傅景之又是誰?
這下靳名珩的眉皺得更緊了,問:“你跟沈小薏在一起?”
傅景之沒說話,只是看了眼被他綁在牀上的女人,等同於默認。
“你們是昨晚上就在一起?”現在靳名珩沒空去關心他與沈小薏的感情糾葛,比較想知道宋凝久到底在哪裡。
“嗯。”傅景之應,聲音有些凝重。
靳名珩的心卻一下子沉下去,如果他們昨晚就在一起,那麼宋凝久去了哪裡?如果與沈小薏在約好的,出了意外,她爲什麼沒有回來?
掛了電話,他給學校領導打了招呼,讓他們過去查看,一邊往那邊趕。終於在校門口的監控中,看到她並沒有進校門,而是打了輛出租車離開。
車牌號清楚,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名司機。司機一天拉很多客人,不過還好是昨天的事,所以有些印象,便告訴他宋凝久是在長途汽車站下的車。
她爲什麼去長途汽車站?爲什麼要瞞着自己?無數疑問在腦子裡迴轉。不過還算冷靜,一方面讓人去車站查宋凝久買票的站點,然後將家裡的人都集中到客廳。
他確定,宋凝久昨天離開家門時還沒有事,甚至約好了參加親子活動。目光犀利地掃過跟着宋凝久出門的保鏢、司機,以及王媽和兩個保鏢。
幾個人一字排開在他面前,雖然他們站着,靳名珩坐着,可是他身上散發的氣息陰鷙,致使他們低着頭不敢直視,大氣都不敢出。
“昨天少奶奶除了去醫生那裡,還見過什麼人?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沒有?”他已經問過心理醫生了,整個治療都很順利。
醫生沒有必要說慌,而宋凝久有心事更是瞞不過他。那麼問題就出在宋凝久從他的工作室出來,然後又從家裡出去的這段時間裡。
空間裡一片凝滯,所有人對望一眼,即便有什麼也不敢這時候說出來。
“王媽,你說。”靳名珩點名。
她是這個家裡歲數最大的,所謂心思縝密,不過是比別人上心了一些。
“靳少,我也不確定。不過少奶奶從外面回來時,那神情是有些不對,我當時也沒多想。”王媽回答,吞吞吐吐,其實也是怕自己受罰。
可是如今靳名珩這樣,她便知道可能真出事了,便也不敢再瞞。
靳名珩將目光直射那些保鏢,平時跟着宋凝久的那個一激靈,還是回答:“昨天從工作室出來,我們遇到了甘甜。具體說了什麼我不清楚,當時少奶奶也沒有什麼異常。”
保鏢回答,然後又補了一句:“不過她好像給了少奶奶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靳名行問。
“就幾張紙,像什麼資料。當時在少奶奶手裡,我們也沒有細看。”是那種情況不可能細看,主人有主人的**。
靳名珩聞言,皺眉。他在想,宋凝久有什麼在意的事,是可以被甘甜抓住的。
這時手機的鈴聲響起來,他接起。
那頭報告:“靳少,少奶奶是買了去陽信縣的車票。”
嗡地一聲,靳名珩那些想不通的問題,彷彿一下子就解開了。陽信縣,甘甜,他目光落在夏初身上。將這些問題串連起來,本身就不難。
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備車。”嗓音冷肅,所有人都跟出去。
他開着白色的法拉利率先離開別墅,一路往陽信縣進發。並讓那邊的人去了趟醫院,瞭解宋凝久是否到過那邊,還有現在的行蹤。
車子開半路,那頭便來了電話,說宋凝久已經離開陽信縣,上了去焦城的車。焦城,隸屬z省,與昕豐地理位置相鄰。她去哪兒做什麼?
一道白光從腦子裡閃過,他面色一凜,驟然踩了剎車,調頭。車子原本是換了方向,如箭般竄出去,他目光看着擋風玻璃的方向,眼前的光線卻突然忽明忽暗。
用力地甩甩頭,待那陣眩暈感過去,他才重新發動了引擎,油門踩到底,不自覺地已經將車速提到最快。風呼呼在刮過窗子,擋風玻璃外的綠色的屏障,隨着車速臨近而在眼前逐一分開。
綠色由兩側一閃而過,他目光凌厲地直視前方,抓着方向盤的手卻在不斷收緊。青筋在手背上鼓動,他在害怕,所以緊張的手心都是汗。因爲怕她知道,所以心急如焚,卻又要強迫自己冷靜。如果這時候連他都不冷靜,誓必會出亂子。
一路煎熬,車子終於在夕陽餘輝中進了古鎮,沒有去找元媽媽,而是直奔母親的墓園而去。車子停在外面,顧不得與守墓的人打招呼,靳名珩直接就闖了進去。
墓碑前,果然她就站在那青松綠柏之間。目光楞楞地望着那沒有照片,沒有刻字的石碑。
看着她的背影,他驟然停了腳步。突然就失去了勇氣,因爲害怕,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不管是傷的,痛的,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可是他那樣不情願,這些卻是自己加註給她的,這點令他更加痛恨自己。
她彷彿是在那裡站了許久,久到彷彿她的身體已經如這些樹一般,已經溶進這裡一樣。然而聽到他的腳步,還是慢慢地轉動僵硬的脖子,朝他看來。
四目相望,彷彿一眼萬年,讓他看到她眼中的一片荒蕪。
靳名珩心慌,快步朝她走來。臨走近,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只能若無其事地笑着,問:“怎麼到這裡來也不說一聲,看把我急的。”
宋凝久看着他,沒有鏡子,他大概不知道這個一向善於僞裝的男子,這一刻的表情有多難看。
他想假裝不知道的,甚至安慰自己,她過來或許是湊巧。便伸手去抓她的手,刻意柔着聲音說:“雖然是夏天了,可是山裡風涼,咱們去元媽媽那兒吧,讓她給我們做些好吃的。”
他像往常一樣去拽她,她卻沒有動。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她知道他心裡清楚自己什麼都知道了,卻猶在粉飾太平。她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靳名珩何止是不安,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會受不了。
她目光慢慢轉回去,目光落在那個碑上,問:“名珩,那裡的人是誰?”
靳名珩抓着她的手抖了下,不回答。
“靳名珩,你回答我。”她的聲音伴着風吹過耳際,明明那麼靜,明明她沒有哭,他卻覺得淒厲。
閉上眼睛,不敢看她,如此錐心之痛,他寧願自己此刻失聰。
其實她又何必問,何必非要他回答?她知,他的表情也等於默認。彷彿壓抑了一路的情緒,在此時傾刻間爆發。她突然掙開他的手,轉回去奔去墓前,徒手便要去挖那個墳包。
“宋凝久,你做什麼。”他眼眸一驚,奔過去抓住她的手。
她看着他,眸子驟然間猩紅,她說:“你不回答我,我自己挖出來看。”
“不要。”靳名珩搖頭,無法去接受。
宋凝久眼中閃過絕決,甩開他的手,執拗地親手去挖。他阻止又怕傷了她,她卻執意如此,兩人在地上撕扯。
“小久兒,她已經死了,我們連讓她睜開眼睛看這世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給。難道你想讓她連這地下都不能安睡?你忍心嗎?”他終於吼出來,眼睛裡已經有了淚意。
他知道她在逼他,他也知道在自己說出來這些之後,她一定會崩潰,可是他不能讓她親手挖開這座墳,那樣對他,對她,對他們的孩子來說都太殘忍。
宋凝久聞言,動作驟頓,怔怔地看着他,整個人瞬間就像被抽盡了所有力氣,跌坐在那裡。沒錯,是她逼他的,因爲不願意相信,所以非要他親口說出來。可是他真的說出來了,她的耳朵卻又在嗡嗡作響,失聰了一般,沒了反應。
剛剛她要挖開墳時,憑着那股倔勁好像充滿了力量。更襯的此時臉色慘白如紙,身上沾着泥土,披頭散髮的像個女鬼。不,好像連女鬼都不如。
“我知道你會難過的,我都這麼難過,你懷着她那樣辛苦才保下來,肯定要比我難受千倍萬倍,所以我纔不敢不告訴你。”靳名珩說。
他想閉上眼睛,不敢去看她。可是他又怕自己看不到的時候,她會傷害自己。所以他自虐一般將她痛苦的模樣映進自己的眼眸裡,往往她痛一分,他疼十分。
如今她的模樣,比凌遲他猶過不及。
“她出生的時候,我在手術室裡看到她。她的身子那麼小,閉着眼睛,睫毛很長很長的,就好像睡着了一樣。五官長得真好看,像你。我真想把她我永遠地留住她啊,哪怕造一個水晶棺,可是我怕你見了她會更加傷心。”
他想過的,他真的想過將那個孩子留下來,畢竟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可以將她存放在殯儀館那樣的地方,或許若干年後,等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許他會帶宋凝久去看她一眼。
他可以抱着她告訴她,那個他們第一個孩子,他的大女兒長那個樣子。那時候宋凝久即便是痛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撕心裂肺。
可是她剛剛出生就走了,都沒來得看這個世界一眼。他又怎麼忍心,忍心讓她孤零零一直待在那個冰冷的地方?所以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讓她連入土爲安。在這裡,畢竟還有她的奶奶陪着她。
若真有天堂,他相信他的母親會替自己照顧好女兒。
宋凝久寧願自己失聰了,可是他的一字一句如錐般敲着耳膜。她想要捂住耳朵,但是來不及了,那個念頭已在腦海中執拗地難以根除。
這座墳裡,裡面真的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真的死了!
“啊!”她終於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尖叫,嘶吼,她拒絕接受那些信息,她寧願自己不那麼好奇,不去看甘甜給她的領養手續,不去陽信縣求證,不那麼心有靈犀地想到這裡,不那麼執拗地逼迫他說出裡面的人是誰。
她到底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誰?
“小久兒,不要這樣,不要——”他看到她崩潰,將她按在懷裡。
世界被痛苦籠罩,他深知她的痛徹心扉,所以任何語言都變得匱乏。
她失了控的尖叫,扭打,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力到恨不得撕下自己的一塊肉來。她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可是她卻像麻木了一般,明明牙齒已經深嵌進皮肉裡,卻一點痛感都沒有。
靳名珩見她這樣傷害自己,將她的手從嘴裡解救出來。抓着她的肩胛提到自己面前,他說:“小久兒,她是我害死的。你覺得痛是吧?不要傷害,你衝我,要打要殺都衝我來,我替她償命都可以,你不要傷害自己。”只要她能舒服,他願意去死。可是哪怕他死了,怕是也減輕不了她的痛苦。
宋凝久看着他,他的滿臉痛苦映進眼眸裡,她知道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不是的,他並不比自己好受。他已經痛過一次,自己卻又要讓他陪自己再痛一次。
怪自己,都怪自己,若非好奇去看甘甜送來的那幾張紙。她還可以活在他給自己編造的美夢裡,這樣他們便可以永遠地幸福下去。 Wωω ⊕TтkΛ n ⊕¢Ο
痛,自責,致使猛然推開他,快速跑出墓園。
她使了全身的力氣,靳名珩不備,頭碰到石碑上,腦子有些發懵。待醒過神來時,墓園裡已經不見了宋凝久的身影。他一驚,喊“小久兒——”往外奔去。
“哎喲!”剛剛奔出墓園,就與迎面走來的元媽媽撞了個正着。
她也是老胳膊老腿了,靳名珩正值青年,這樣着着實實地撞了一下,整個仰躺在地上。
靳名珩本爲不欲管她,已經奔出去幾步,目光掃了一眼山中,並不見宋凝久的蹤跡。
“靳少!”元媽媽似痛,又似擔憂地喊着他。
靳名珩最終還是折回來,攙起她,問:“元媽媽,你沒事吧?”
元媽媽看着他,這麼多年來,自靳母過逝後,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慌亂。問:“發生什麼事了?”
靳名珩回視着她,眼睛裡沒有面對外人時堅起的僞裝,所以不曾笑,不曾強撐。可是讓他告訴她,自己女兒死了的事嗎?他已經沒有勇氣再說第二遍。
元媽媽聽到鎮子裡的人說靳名珩來了,並且直奔墓園而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過來瞧瞧,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心疼。
他是個習慣將心事隱藏的人,自己老了,也沒有那麼多見識,便不問。手撐在他的身上,慢慢站起身,說:“走吧,咱們先回家。”
靳名珩看了眼墓園外,鬱鬱蔥蔥的綠色,他隱約看到宋凝久是往山下去的。便想她也許只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並不期望自己會跟上。
這時候逼得太緊,可能只會讓她更加遠離自己,便與元媽媽下了山。
靳名珩並沒有去元媽媽家裡,而是的從前靳母住的院子。還好元媽媽被撞的不輕,雖然擦傷有點痛,可是見他這樣也不放心,便陪他。
家裡什麼都沒有,便出去拿了些食材回來。做了飯,煲好湯。這其間,靳名珩一直坐在客廳裡,腦子裡滿是宋凝久悲傷的樣子。
他恨不能現在就將她牢牢錮在自己的懷裡,又怕她抗拒自己。
元媽媽做了湯給他端上來,將窗子關了,說:“靳少,雖然快夏天了,可是山裡風涼,還是要注意一點。然後將湯碗送到他面前,說吃點東西吧。”
他這幾年來愈見沉穩內斂,從不會表露心事。今天這副模樣,着實令她擔憂。
靳名珩聞言,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終於醒過神,問:“小久兒呢?”
“你說宋小姐?她跟你一起來的嗎?”元媽媽被他這樣一問,也慌了下。
如果一起來的,是不是鬧了什麼彆扭?剛剛他在墓園那副模樣,一句也沒有提起過宋凝久啊。
靳名珩想到宋凝久跑開的方向,心裡一沉,起身便往外面跑。
“靳少!靳少!”元媽媽一看情況不對,又追不上他。靜下來想了下,還是趕緊回了家,決定讓家裡那位跟過去看看。
今天的古鎮格外熱鬧,鎮子極小,靳名珩的車子一進來就極爲醒目。尤其是傍晚時分,外面先後開進來四五輛黑色的驕車,特別引人注目。
他們首先找到的是元媽媽,然後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靳名珩家裡的保鏢。
只是此時的靳名珩已經入山,圍着墓園尋找宋凝久。入夜,山路兇難,難行,尤其他們不確定宋凝久到底在哪。很快,那些保鏢加入行列,就連元媽媽及他的丈夫也招集了鎮子裡的一起尋找。
這一找便是整整一夜,天色漸明時,所有人都滿臉疲憊。靳名珩直覺她不會有事,又怕萬一,所以心急如焚。
“靳少,少奶奶沒有帶手機嗎?”終於,有人忍不住確認,提醒。
宋凝久的手機是有追蹤器的,要比現在他們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山裡找要好得多。更何況,宋凝久若是稱心不讓找到,就是聽到了他們的喊聲也不會應。
這裡是山裡,尤其夏初了,綠意盎然。山石、樹木、莊稼,能供她藏身的地方太多。他們需要精準的定位,這樣才能縮小範圍。
其實很早就有人想提醒了,但是他們當時想的是這麼明顯的問題,他們的主子這麼睿智不可能會忽略。可是當真的尋不到人時,就只能作這種奢望。
此時,他們看到靳名珩的面色微怔。突然意識這次還真是他們的主子失誤了,不由心裡哀嚎。替代甘泉的人倒沒有心情去計較,靳名珩爲什麼會遺忘這麼關鍵的問題,只是使眼色讓人去安排。
鎮子離城內很遠,而他們並沒有隨身攜帶,需要時間。
靳名珩坐在山石上,拿出手機,心存僥倖地給宋凝久打電話。他們找了那麼久,而且有熟悉地形的人蔘與,不可能沒有找到,除非她出什麼意外。
可是她的體力並不好,尤其在那樣的心情下,他覺得她不會走遠。號碼拔出去,除了耳邊嗡嗡的風聲,裡面終於傳來拔通的聲音。
“喂?”聽到她疲憊的聲音傳來時,世界彷彿一下子就靜了。
“小久兒,你在哪?”他問,如果細品,那聲音都是顫的。
那頭沉默,可是即便不說話,還是能讓他感覺到她正在被凝重和悲傷包裹。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怪我沒關糸,不要懲罰你自己……”他勸。可是勸到最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爲一切的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怪他有什麼用?他承認是自己的錯又有什麼用?他可以還給她一個女兒嗎?他可以讓那個女兒復活嗎?不可以!所以他縱使再痛,也代替不了她的痛。
“名珩,我不怪你。我就是想靜靜,你讓我靜靜好嗎?”她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很是冷靜。只不過那冷靜中透着疲憊,堵住了他所有的擔心和愧疚,無法再說出口。
他抓着機身的手緊了緊,一如他的心口緊窒,疼,卻又無能爲力。
兩方沉默,除了風聲,就只有他們淺淺的呼吸。
半晌,那頭驟然掛了電話,他的耳邊傳來一片忙音。
“靳少?”身邊的人見他通了話之後一直未動,尤其是那表情更讓人猜不透,不由請示。
靳名珩將抓着機身的手慢慢放下來,卻置若罔聞。坐在山石上久久未動,直到旭日徐徐由東方升起,紅光映染了整片綠色的山地,他才命那些人收了隊。
古鎮,民風本就落後,卻也有獨屬於他們的純樸。這些年除了靳名珩母子,幾乎沒有見過這麼多外來過,雖明知沒有惡意,卻仍會不安。
靳名珩當天下了山後,便帶了自己的人離開。誰也猜不透,他打通的那個電話裡說了什麼,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了宋凝久的消息。
車隊浩浩蕩蕩地駛出鎮子裡的長街,通過後視鏡,古鎮的樣貌也漸漸消失在視線裡。他不知道,宋凝久是不是仍在那裡。再打電話時,那頭已經關機。
他在提示的留言聲中,說:“小久兒,我在家裡等你。”
靜過,記得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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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比預期的要多了一點,親愛滴們也等的辛苦,就先更新一章。剩下的還沒有修改完成,大概會在凌晨更新,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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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玉隨心,二十一世紀名動天下的天才設計師,一招魂喪,穿越到太傅府上囂張跋扈兇狠毒辣的二小姐寧無憂身上。
他,東方如意,最得寵愛的三皇子,右手掌天下兵權,左手握敵國財富,是她的未婚夫。
聽聞,他禦敵受傷身死不明,她三日不休終於趕至,卻巧見他與美人恩愛纏綿共赴鴛盟。
他佳人在懷,說:“我本就不喜歡你!”
她一身狼狽,說:“我也不是非要喜歡你才行!”
“哎!真可憐!怎樣?要跟爺走麼?”樹上,妖孽男子嘴角微揚漫不經心的問着。
她點頭,越發的可憐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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