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客

黑暗之中,不知這是幾方虛無,一顆全身縈繞着翠綠熒光的種子,如同翠綠色火焰一般,在這虛無之中微微跳動,照亮了這黑暗空間的一隅。

偶爾一兩片散漫地晃盪在這黑暗空間破碎的半透明灰色晶體,在路過翠綠色熒光照耀之處時,如同路過恆星的小天體一般,開始以這顆種子爲中心,做起周而復始的圓周運動。

隨着時間的流逝,愈來愈多的灰色半透明破碎晶體被吸引進入這個引力圈。直至……

終於,這虛無中所有的破碎晶體,都被吸入這顆翠綠色熒光種子的引力場內,在極速的旋轉之中,被悉數融化成濃稠狀的液體,並以翠綠色熒光種子爲圓心,融合成了一個近圓形的橢圓狀球體。

轟!

就在這些濃稠液體融合接近爲固態的時候,翠綠色熒光種子突然間劇烈一顫,一道悶聲巨響便震盪了整個虛無空間!隨即,翠綠色熒光種子光芒大盛!然而只是轉瞬之間,那無匹刺目的光芒正中心,那顆種子所在的位置,突然出現一個無盡的黑洞,將這些擴散了大半個虛空的光芒,悉數地吸了進去!

須臾過後,那在上一秒仍大盛的翠綠色光芒,竟然被這個不過罅隙的黑洞給悉數吞噬!

這方虛無空間,在這短暫的動盪與光亮之後,再度恢復了黑暗,以及,如死寂般的沉靜!

然而,在這方動盪歇下之際,不知幾億億裡之外的鴻蒙時空,或許,紫魂大陸上的時光永遠無法到達之地,一雙望不見起訖的深邃眸子,赫然睜開,旋即,兩道寂滅光華穿透虛空,所在的天地也爲之一黯,然而,只是須臾,這雙眸子,便再次閉上,而這方時空,也是因此湮沒,如同不曾存在過一般。

……

姬家後山,靜謐的林子裡,一塊巨大的青石上面,正盤腿坐着一個紅髮少年,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小麥色的臉顏,稚嫩清秀,卻也帶了幾分同齡人少有堅毅。只是,這張雙眸緊閉,眉頭緊蹙的小臉上,此時卻多了幾分猙獰以及絕望!

此人,赫是重傷初愈的姬辰!

此時,距當日姬辰戰魂族少年天才櫻木修冥已經過去一個月。而姬辰,則是在昏迷了整整二十六天後,方纔甦醒過來。不過,同樣是在這個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當日一戰,迅速傳遍了天唐帝國,乃至整個武族!而姬辰,則以力戰魂族一名魂王以及一名地境大魂師的絕頂天才姿態,名揚了整個武族!

然而,比起外面的沸沸揚揚,姬家上下對此事卻是諱莫如深,異常低調,更是高掛謝客牌,謝絕一切的來訪。

因爲,雖說姬辰在那名魂族年輕魂王、櫻木修冥的姐姐的手中活了下來,但是,他的第二魂源,在青冥辰星劍被後者一指彈斷,受了重創之後,在她接下來的那一掌下,徹底崩潰!

也就是說,當日的天才姬辰,如今,只不過是一個沒有了第二魂源的廢人!

“啊!”盤腿靜坐了不知多久的姬辰,突然間碧色的眸子一睜,自青石上跳下,一邊衝進向林子深處,一邊仰天便是痛嚎!而那張原本柔和的小臉上更是愈加猙獰了起來!

靜謐的林子,被姬辰的暴走和長嚎,也是驚得騷動起來。不少的小動物,紛紛四處亂竄。

“爲什麼!爲什麼!”暴走的姬辰眸子通紅,眼淚終於是壓抑不住,瘋狂地飈了出來。自三歲修煉時起,無論修煉之路上多麼枯燥,甚至無論經歷如何的痛苦,姬辰也不曾掉一滴淚,甚至,他的小臉上,一直都是平靜得令人驚詫!然而,這一次,卻是完全不一樣!

雖然修煉一路辛苦,但憑藉着卓越的天資與不差的機緣,姬辰至少沒有經歷多少挫折,便以十五歲之齡,突破至大魂師之境!

然而這次,真的完全不一樣!

第二魂源被震碎,這意味着,只有本體魂源的姬辰,沒有了再煉化物魂的可能,也就意味着,他,永遠,都不可能再走上魂修的道路!更是意味着,他,已經從第一天才的神壇之上跌落下來,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雖然,這個廢物,因爲晉入過黃境大魂師之境,通過“煅體”的洗禮,在肉體強度上,要遠強悍於常人,但是,僅憑一副黃境大魂師的肉體,即便是對上一名初級的普通魂師,也沒有一敵之力!當然,如果你劍走偏鋒,放棄魂修之路,與九族之一的力族一樣,專修肉體力量,即便是憑藉肉體力量,也能夠抗衡魂師!

但是,煉體之路,不同修魂,不僅要經歷十八重煅體,方纔能夠練得大臻境界,而且,若沒有血脈之力加持,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因爲肉體承受不住煅體的強度而爆體身亡!

而九族之中,唯有力族,擁有如此血脈。

因而,不能修出第二魂源的力族,體修之法,成了他們能夠佔據紫魂大陸這個魂修世界一席之地的重要因素。

呼哧,呼哧!

不知狂奔了多久,一臉淚痕的姬辰,此時終於停了下來,雙手撐地,跪在一個平靜如鏡的水潭邊,望着清澈的潭水中,自己麥色的笑臉,以往修煉的一幕幕,如同時光倒流一般,在這清明淨透的潭水中一一浮現。

身後的林子,也早已恢復了平靜,即便是整個姬家後山,也是一如往常,沒有一點的聲響。即便偶爾有鳥獸經過,也只淡如清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雙手十指緊緊摳進水潭邊仍是十分堅硬的泥土裡,姬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猙獰的小臉,終是平靜了下來,只是那雙黯淡得沒有一絲生氣的寶藍色眸子中,絕望,仍在其中縈動不休。

“姬辰哥哥。”在姬辰仍處於失神狀態的時候,他的身後,卻傳來了一個清脆泠泠的稚嫩聲音。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明眸皓齒,盈盈弱弱,一頭黑色瀑發,隨意地紮在身後,露出精緻的小臉。

“月兒?”姬辰聽到這個柔柔弱弱,滿懷關切的聲音,立刻便回自失神中走了出來,回眸望向少女,仍然被淚水潤透的寶藍色眸子,將少女的嬌倩身影層層疊疊地映了上去。

來人確是龍月,一個三歲時便由一個遊歷大陸的姬家長老帶回來的小女孩,一直寄住在姬家,算得上是姬辰的青梅竹馬,而且令姬辰詫異與無奈的是,這個小妮子,平時也不見怎麼修煉,卻有着不弱於他多少的修爲,如今竟已是巔峰魂師的修爲!

“姬辰哥哥,你,你沒事吧?”龍月來到姬辰身邊,扶起他,語氣諾諾地問道。雖然身爲姬辰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早已知道姬辰如今的狀況,可是一直聰慧的她,卻也不知自己爲何,還會問出如此白癡的問題。

怎麼可能沒事……姬辰無奈地暗自苦笑,臉上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反而是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安慰般地對她道:“沒事的,月兒不用擔心。”

聞言,龍月盯着姬辰麥色小臉的黑色眸子,輕輕地眨了眨,不知是刻意還是真的放下心來,伸出手來摸了摸後者充滿淚痕的小臉,莞爾甜甜一笑,也不再說話。

“咳咳。月兒找我有事?”被龍月玉手一摸,姬辰小臉也是羞澀一紅,乾咳了兩聲,連忙扯開話題道。

“嗯!姬爺爺到處尋你呢,似乎是家裡來客人了。”龍月見到姬辰的窘狀,也是笑眯了眸子,不過也不取笑,而是點了點頭,脆生生地道。

“客人?”姬辰眉頭一蹙,有些詫異地道。自從他出事以來,姬家上下一直都是閉門謝客,怎麼這個時候會來客人?

“嗯,詳細情況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剛好遇到姬爺爺,他纔要我若是見到你時,順便讓你回去的。我在想,你若是不在家裡,就一定在這裡的,而剛纔在林子外面聽到你的聲音,就順道尋過來了,”龍月乖巧地點了點頭,道。

“好,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姬辰站直了身體,吸了吸鼻子,抹去臉上的淚痕,小臉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語氣也是淡然地道。

“嗯!”見到姬辰臉上露出如此的表情,龍月臉上也是一喜,旋即點了點頭,乖巧地應道。挽着姬辰的手臂,如同一個小媳婦。

“呵呵,不用去了。老婦便在此見小子你了。”就在兩人離開水潭邊,打算穿過林子下山的時候,一個滄桑的女音,卻兀地在兩人耳邊響起。

“誰!”兩人一驚,龍月旋即將姬辰護在身後,體內的魂元力噴薄而出,護住自己兩人,慍怒地低聲喝道。

“咦?你是龍……家的丫頭!這個死老頭子,竟然一直都沒有跟我提起過。”那婦人驚咦一聲,下一刻卻已經出現在了兩人身邊,無視龍月張開的魂元力結界,貼着後者的耳邊,挪揄地用只有龍月一人方能聽到的音量道:“雖然你的天賦比起我家姬辰這個臭小子所謂的第一天才要強上很多,不過,憑藉你目前的修爲,可還是耐不得老婦我的哦。”

說完,便伸出枯瘦的右手,搭在了龍月的晶瑩的小手上,瞬間,龍月便覺得自己體內的魂元力,如同凝固一般,再也不能運轉分毫。

“您是……”龍月聽到面前這個修爲絕對不低的陌生老嫗竟然稱呼姬辰爲自己家的臭小子,聰慧於常人的她便知道此人與姬家的關係不淺,雖然自己在姬家待了十多年,也未曾見過她,但是她也知道,姬家有許多修爲高深的長輩都有在外遊歷的喜好,因而,對於這個可能是姬家長輩的陌生老嫗,不敢放肆,語氣也是轉爲恭敬。

“嗯?”姬辰見到龍月與這個陌生的老嫗竟然在耳語,而前者不僅沒有絲毫戒備之意,反而是愈發的恭敬,卻是覺得奇怪。隨即卻有些恍然,立馬朝着老嫗拱手做了個揖禮,客氣地道:“想必這位前輩便是我姬家今日的貴客,剛纔月兒失禮,還望前輩恕罪!”

見到姬辰竟然這般施禮,老嫗與龍月相視一眼,前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後者則是張了張口,一臉詫異地望着姬辰。

“姬辰哥哥,你不認識這位姬家長輩?”龍月問道,仍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認識。”姬辰聞言,再次盯着老嫗打量,確認腦海中確實沒有絲毫關於與後者有關的信息後,方纔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答道。

“臭小子!竟然連我都不認識!看來這姬元天這個死老頭,這些年的爺爺真的是白當了!”老嫗伸手便在姬辰腦袋上敲了一記,憤憤地罵道。

“啊!”姬辰吃痛地怪叫一聲,心下更是驚駭,雖然這老嫗沒有動用絲毫魂元力,只是輕輕一記,便敲得他這個黃境大魂師境界的腦袋如此之痛,顯然,這個老嫗,絕非平凡之輩。可是,這個陌生老嫗卻一副與自己的爺爺很熟稔的樣子。莫非……姬辰盯着陌生老嫗,寶藍色的眸子滴流滴流地轉着,腦子裡也不知在想什麼,臉上卻是一副賊笑的樣子。

被姬辰如此盯着看的老嫗只覺渾身一陣抖索,伸手便又是敲了姬辰小腦袋瓜子一記,怒罵道:“臭小子,你在想什麼呢?!”

“哎呦!沒,沒有,真沒有!”姬辰腦袋這一次吃痛,直讓他抱着腦袋蹲在一旁猛叫。

“咯咯,姬辰哥哥連自己的奶奶都不認識麼?”一直在一旁看戲的龍月,望着一臉迷糊樣的姬辰,忍不住掩嘴笑道。

“奶奶?不認識……什麼?月兒,你是說,奶奶?呃,這個,那個,我也有奶奶?”蹲在一邊直揉腦袋的姬辰,聽着龍月的話,小臉從疑惑漸漸地變得驚奇,隨即口無遮攔地胡言亂語道。

“臭小子,什麼叫做你也有奶奶?!”老嫗臉色一沉,伸手就又要往姬辰腦袋上來一記,不過這回學乖了的姬辰趁她欲動手之際,便連滾帶爬,遠遠地躲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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