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沈芝芝是看見蔣奕琛出去了,所以纔到病房裡面來的。
等她走了一段時間,蔣奕琛在回來。
她臉上那憤怒的神色已經退下去,雖然心裡塞塞的很難受。
但是卻在蔣奕琛的面前儘量表現出一副冷靜平穩的狀態來。
蔣奕琛看她坐在牀上,走到病牀前,輕輕探了探她的額頭。
手掌的溫度有些乾燥,但是卻很舒服。
她看着他,露出一個淡笑:“不用擔心我,不會生病的。”
“醫生說你這段時間免疫力比較差,可能會在氣溫突降的時候感冒。”
“天氣越來越暖和,不會突然感冒的,最何況,還是在室內。”
“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了。”他的手掌從她額頭上移開,大手握着她的手指。
她握緊了他的手指,臉上始終是淡淡的微笑:“還好,以前都沒有這麼悠閒過,這次就讓自己放個長假。”
她說完,就又叮囑他:“我現在也沒有什麼事情了,嵐姐她們今天來看過我了,說這種事情就是修養一段時間好好調理身體就可以,不是特別嚴重的病,你就不要陪着我了,公司的事情應該很忙,你去上班吧。”
“我想多陪你一段時間。”蔣奕琛看着他,俊逸的五官雖然平靜,但是在濃黑的眼眸深處,還是有擔憂跟心疼。
莫初心微微彎了彎脣角:“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初心。”
他叫她的名字,似乎是要跟她說什麼。
莫初心疑惑的等着他說。
蔣奕琛的拇指在她的手被上按得稍微緊了一些,垂了垂眼睛,纔開口:“我不該讓你去的。”
莫初心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頓時心裡有些五味雜陳的酸澀感。
那個聚會是他讓她跟去的。
因爲這樣,所以纔在聚會上面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最後導致引產。
他一定後悔,後悔參加那個宴會。
莫初心聽見他這麼說,抿了抿脣,望着他:“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奕琛,你不用那麼自責,如果我當時能夠機靈點,也許就不會失去這個孩子了,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徐濤這種瘋子,我不應該讓他看見你的,我不知道他會傷害你。”
“奕琛,”她的手指抓緊他的手,然後,微微傾身,讓自己的眼睛直視他的眼睛。
蔣奕琛看着莫初心的眼睛,看着她眼眸中那清明的神色,將薄薄的脣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莫初心看着他冷峻的面容,語氣認真而冷定:“我不害怕瘋子,所以,你不用擔心。”
沒錯,對於一般女人來說,徐濤那種瘋狂的行爲的確讓人心驚,甚至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恐怖之極。
她在那個時候身體也驚懼顫慄過,但是在手術檯上的時候。
在感受到那個孩子離開自己身體的時候。
她才覺得,比起失去孩子的這種疼痛,徐濤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暴力行徑並不能讓她恐懼退縮。
她眼睛裡面有隱忍決絕的淚意,然而很快就壓了下去:“徐濤會爲這種無理的行爲付出代價的,我的身體也會很快恢復,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我還會在懷上小孩的,不是嗎?”
這麼多年過來,她經歷過失去雙親的疼痛。
經歷過當初被宋喬背叛的疼痛。
連外婆可能去會死在手術檯上的恐懼都挺過去了,還有什麼可以讓她現在就崩潰頹唐?
她喜歡那個孩子,但是孩子已經失去了。
她需要好好對待以後的生活。
而蔣奕琛,一定會擔心她。
她不想讓蔣奕琛這麼擔心。
她從小就不是一個喜歡讓別人爲自己操心的。
現在,也一樣。
蔣奕琛只覺得莫初心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後,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卻很堅硬的外殼。
平日裡面並不會出現,而一旦出現了危險的事情,就會露出這堅硬強悍的一面。
他與沈芝芝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她也會絕望痛苦,但是卻不會永遠的停留在悲傷的低谷裡面。
而這樣心性堅定的女人,讓她在稍微放鬆的同時,也有些更加擔心起來。
擔心她那平靜堅強的外表之下,也會有最脆弱的那一面,只是不肯暴露給任何一個人看,只會默默的自己去舔舐傷口。
莫初心在引產之後,一直都是一平靜樂觀的心態來對待前來探望的人。
失去孩子,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她卻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
這讓很多人都出乎意料。
李芸來探病探的很頻繁,每隔三四天就會過來一趟,每次過來都會給她帶一堆律所裡面發生的事情。
張嵐也來的很勤。
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會帶各種對身體好的藥膳湯過來。
從李芸的口中,她得知宋妍已經有向律所辭職的打算,雖然原因不知道是爲什麼,不過她辭職簡直是衆望所歸。
說是律所裡面的人都巴不得把這尊大菩薩給送出去。
其次,就是顧朝陽已經出院修養的消息。
說起這件事來,關寶儀還有些感嘆:“聽說顧律師的新婚妻子在他住院期間一直衣不解帶的照料者,現在顧律師出院,她老婆都整個人受了一大圈。”
張嵐給莫初心盛了湯,遞到她的手裡面:“這個雞湯是加了中藥的,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看見張嵐又給莫初心盛雞湯,李芸有些受不了:“你怎麼每次都是各種雞湯,能不能換換別的,比如說豬蹄湯,豬肺湯?”
“你這種不會做飯的人還是閉上嘴比較好,閉上嘴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的。”
張嵐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
李芸又跟她太熟,兩個人有時候也會吵吵嘴,不過都是不疼不癢的貧着玩兒。
莫初心安安靜靜的喝雞湯,不忘誇這雞湯好喝。
張嵐聽見莫初心誇她的手藝好,就掛上了一張笑臉。
然後才坐在牀邊,給她語重心長的做心理工作:“初心,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懷上小孩。”
“我知道,嵐姐。”
“雖然這種手術需要調理,但是現在的女人,又幾個能第一次懷孕就順順當當把孩子生下來的,你看看我們公司的劉海霞,咦,上週又去打胎了,聽說她還沒有結婚就已經墮胎兩次了。”
李芸一八卦起來,這張嘴就快停不下。
張嵐看她停不了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李芸這才覺得自己說的話題有點敏感。
莫初心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不過卻瞬間就沒有什麼胃口繼續喝湯了。
雖然那時別人的八卦。
但是說起墮胎,她心裡就會有種針刺一樣的感覺。
別的女人在懷孕之後甘願去藥流人流,做掉肚子裡的小生命。
而自己全心全意的去保護那個孩子,卻還是讓那個小生命離開了。
他舉得很悲傷,但是既定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能做的,只有在將來,期待着能夠早點在懷上一個孩子。
她抿了抿脣,將勺子放在盛雞湯的小瓷碗裡面。
大概張嵐也看出她已經沒有胃口。
用手肘戳了戳李芸。
李芸看見莫初心將勺子放在小碗裡面,輕輕擰了擰眉,然後擔心的問她:“初心啊,你怎麼不喝了?”
“喝了很多了,想要跟你們說會兒話。”
她脣角掛着淡淡的微笑。
因爲剛剛做了引產手術,不管怎麼看,都有種病弱感。
張嵐從她手裡將雞湯碗接過去,然後纔開口:“我們來看你也是希望你能夠早點康復,怕你悶,所以常過來跟你說說話,你不會嫌我們煩吧?”
莫初心失笑:“嵐姐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在醫院裡是挺悶的,你們能過來陪我說說話,我簡直求之不得。”
李芸聽她好像也沒有將剛纔的話太往心裡面去,便又開始講些工作上的事情。
“你手上還有好幾個案子沒有結呢,估計你請假的這段時間,黃律師會把你的案子挪給別人接手。”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我現在人在醫院裡面,有心無力啊。”
工作交接的事情她能夠理解,以前的時候總是把工作看的很重。
現在結了婚,懷了孕,又流產。
忽然就覺得工作並沒有那麼重要。
比起失去孩子這種事情,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放,然後讓他順其自然。
李芸扯東扯西的說些話,想要逗她開心。
她也都認真的聽着。
時不時的附和幾句。
大概這樣聊了一個多小時,李芸跟張嵐就該回去了。
畢竟是週一,又是下午下班之後過來的,在這邊聊上一個多小時,外面天都要黑了。
莫初心剛做了手術,不方便下病牀。
兩個人走的時候千叮萬囑讓她不要碰涼水,她都點頭應下。
畢竟張嵐是過來人,這些事情還是知道的。
她看張嵐跟李芸走後,在牀上無聊的去看天花板。
心裡還是會覺得煩躁,即便面上努力裝作是沒有什麼難過的了,但是失去孩子這種事情就像是心口上被狠狠的剜了一刀。
不是說忘就能忘了的。
她半坐在牀上走神的看天花板。
旁邊的手機響了兩聲,她起初沒有去管。
後來才伸手過去將手機按開,然後聽那通電話。
因爲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號碼,所以開頭她就問:“您好,我是莫初心,請問找誰?”
她在律所裡面工作,習慣了在給當事人打電話的時候先報上自己的名字,現在接電話也是一樣。
本以爲對方會馬上回復她的。
可是,那邊傳來的只有沉默。
她擰了擰眉:“如果不開口的話,那我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