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市,人民醫院。
蘇嫣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來了。每一次,這裡彷彿是她的噩夢,沒有再比醫院更讓她厭惡的地方了。
到處都是濃烈嗆鼻的消毒水味道,路上的時候,蘇嫣就已經聯繫好了急救醫生,兩人一到醫院,早就做好準備的醫護人員立刻接着蘇奶奶送進了急診室。
閃爍着“急診中”的三個紅字,就像是粹了血一般,看得蘇嫣心頭髮冷,渾身顫抖。
她恐懼的抱住自己的肩膀,腦中不可控制的涌現出不好的念頭,她一遍又一遍的默唸着: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奶奶說過,要長命百歲,要一直陪着我……
可洶涌的淚花,卻怎麼也止不住,她低聲抽泣着,脣瓣上一片鮮紅,她潔白的貝齒上,沾染妖冶的顏色,她雙眼木訥,沒有一絲神采……就像是隻會復讀的木偶。
“嫣兒……你別怕,奶奶不會有事的,我會陪着你,直到奶奶平安無事……”御景言蹲在蘇嫣面前,想要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卻被她一掌甩開,她憤怒帶着怨恨的眼神,看得御景言心頭直跳。
“我欠你的,你來找我就好,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奶奶!”她紅着眼睛,像兔子一般,衝着他咆哮出來。
整個樓道,都是她暴躁不安的聲音,她嗚咽的哭着,眼睛模糊一片。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會這麼做,嫣兒,我這麼愛你,我怎麼捨得你難過……對不起,對不起,即使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也無法表達我對你的歉意,對奶奶的傷害,但是你別這樣,你的脣,都出血了。”他心疼的看着她,恨不得替她承受着這份痛苦。
“御景言,我的答案,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沒有辦法忘記東方奕,我沒有辦法愛上你,這些都是我的錯,我的命是你救的,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lrises,沒有現在的蘇嫣!我可以把自己的命賠給你,但是你不該……不該動我最重要的人!”
她狠狠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心痛不已,她不敢相信奶奶如果出了事,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只恨,自己當初爲什麼要回華陽市,她應該離開的,她應該帶着奶奶一起走,東方奕她找惹不起,御景言她也招惹不起。
吳大海說的對,她就是天生孤煞的命,她身邊的親人,都會因爲她,一一離去。
“嫣兒,你冷靜點,等奶奶好了,你想怎麼懲罰我都行,沒事的,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若想咬,你咬我,我的手給你咬!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你自己……”因爲我會心疼,我會難過,我見不得你哭,見不得你疼。
御景言目光心疼的看着她,眼底一片晶瑩,他緊張的捲起袖子,露出白色的手臂,臉上帶着期盼的笑容,伸到她的嘴邊。
蘇嫣冷冷的看着她,溼潤的臉上,滿是破碎不堪的笑容,她抓住御景言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嘶——!”她圓潤帶着一些尖銳的貝齒緊扣在他的手臂上,一陣疼痛傳來,御景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額頭上冒出冷汗。
他顫抖着手,一動不動,緊皺的眉頭,泄露了他的心事,他寧願蘇嫣這樣咬他,也不願意他傷害自己。
濃重的鐵鏽味道在口腔中散開,她皺着眉,感受到御景言得顫抖和隱忍,蘇嫣的心浮現出不忍。
她鬆開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最好祈禱奶奶沒事,否則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
一個小時後,急症室的紅燈變綠,緊閉的大門由內而外的打開。
蘇奶奶蒼白着臉,躺在病牀上被幾個白衣護士推了出來,蘇嫣趕緊迎上去,緊張的看着帶着氧氣罩,氣若游絲的奶奶,一臉自責。
御景言趕緊走上前,看着蘇奶奶明顯救回來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不敢相信,如果蘇奶奶真的因爲他而出了事,他和蘇嫣……
“醫生,我奶奶怎麼樣了?”蘇嫣抓住穿着藍色手術服,帶着口罩手套的主治醫生,一臉急切的問道。
“我查過你奶奶的病歷,五年前就曾在我們醫院做過心臟手術,當初恢復的時候就鬧出不小狀況,心臟恢復就有些不太好,也一直留下了隱患,這麼久過去,年紀大了,又一直鬱結在心,恐怕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主治醫生取下口罩,露出一張國字臉,搖了搖頭,嘆了一聲。
“一……一年的時間……”蘇嫣一愣,干涉的眼眶,頓時涌出大片的淚光,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沿着精緻的輪廓掉了下來。
她不敢置信的抓住醫生的手臂,嚎啕大哭,“醫生,你救救、救救我奶奶,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她!醫生,我求求你救救她!”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奶奶多熬了五年,現在年紀也上來了,根本禁不住第二次手術,我們也沒有能力治好你奶奶!哎,你還是多陪陪她吧!”醫生拍了拍蘇嫣消瘦的肩膀,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有些動容。
見慣了生死,卻還是心軟,從醫十幾年,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醫生揮揮手,示意護士將蘇奶奶送進病房,“你們先將病人送進病房!監護24小時,等過了時間,在檢查一遍,沒什麼問題,就過兩天可以出院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蘇嫣說的。
蘇嫣愣在原地,鬆開了醫生的手,她哽咽着嗓子,聽着耳邊蘇奶奶被推走的滾輪聲,心如刀絞,“醫生,我奶奶真的只能熬一年了嗎?”
“哎,調養的好的話,可以熬一年多謝,要是不好,恐怕半年……你們儘量讓老人家開心些,不要再生氣動怒,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儘量心平氣和,保持良好的心情狀態!”
醫生說完,離開了。
御景言站在蘇嫣身後,看着她顫抖的肩膀,不敢開口。
他怕自己一說話,就會引起她的厭惡,引起他的憎恨,蘇奶奶今天被氣到醫院,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