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昨晚沒有回家,方易舟竟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打。
方易舟不屬於氣興很長的人,也不太會記仇,這次準確的來說,方易舟是被柳鵬程傷了自尊。而這些也是大男子主義的方易舟很在意,卻又無能爲力的事。
所以今天方易舟依然沒有緩過勁來,上班的時候也顯得很低落和煩躁。
“易舟,心情不好?”從會議室出來,楊文捷特意留在了最後,等着方易舟。
“沒有啊。”
“別騙人了,你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算有一點吧。”方易舟苦笑了一下。
“那,下班後一起喝酒吧,兩個心情不好的人互相安慰一下。”楊文捷提議。
“不了。”方易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現在正和柳絮冷戰着,卻跑去和楊文捷喝酒,多少有點不合適,而且方易舟也沒有這個心情。
楊文捷沒有再堅持,看着方易舟的背影卻暗自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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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楊文捷提議請所有部門同事會餐,說是爲了部門協作,聯絡同事之間的感情。
方易舟架不住一幫同事的哄勸,也被拖着一起去了,乾脆不設防的和大家頻頻舉杯,終於喝多了。
散場後,楊文捷攙起搖搖晃晃的方易舟,將其他同事都打發了,執意送方易舟回家。“我送你吧,你這樣沒法回去。”
幾個不明就裡的同事許是擔心柔弱的楊文捷搞不定,好意要代替楊文捷,都被她拒絕了,也就陸陸續續都散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方易舟搖晃着推開了楊文捷。
楊文捷也不爭辯,再次迎上去,將方易舟帶上了路邊的出租車。看着曾經朝思暮想過的方易舟此刻就躺在自己的身邊,楊文捷有說不出的感概,居然還像大學時一樣令人怦然心動。
楊文捷伸出手,將已經入睡的方易舟的腦袋扳過來靠在自己肩上。這個姿勢楊文捷盼了好多年,原以爲可以支撐一輩子,到頭來卻只能在今天這樣醉酒的時候才能實現。
一時涌上心頭的千頭萬緒,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楊文捷的眼睛心酸的紅了。“師傅,載我們到最近的咖啡廳。”
出租車師傅一擺方向盤,在附近的咖啡廳停了下來。
“易舟,易舟,下車吧。”楊文捷將方易舟搖醒。
方易舟微微睜開眼,懵懂的跟着楊文捷下了車:“這麼快就到了?這不是我家啊?”
“你喝太多了,回去家裡人要擔心的,先在這醒醒酒吧。”楊文捷拖着方易舟進了咖啡廳。
在車上睡了一會,方易舟稍微有點清醒了,腦袋卻變得更痛。方易舟揉了揉太陽穴,要了杯水。
“給我們一壺現榨的番茄汁。”
服務員很快把飲品送了上來。楊文捷連忙給方易舟倒了一杯番茄汁。“你喝點這個,解酒的。”
“謝謝!”
“是不是和柳絮吵架了?真沒想到,你們也會吵架。”
“哪有不吵架的夫妻。”
“看你當初那個癡情的樣子,我以爲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吵架,因爲她做什麼你都覺得喜歡。”
楊文捷的話牽動了方易舟內心的某根神經,自己也曾這樣過嗎?確實,那個曾經看着柳絮笑就會傻笑的傻瓜就是自己,曾幾何時柳絮所作的一切都覺得那麼可愛,曾幾何時也發過誓要一輩子對柳絮好,可是現在……
“婚姻是個複雜的東西。”方易舟不無感慨的說了一句,站了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方易舟剛一離開,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楊文捷拿過手機一看,是柳絮的電話。從吃飯的時候起,方易舟就一直盯着手機看,等的應該就是柳絮的電話吧。
楊文捷鬼使神差的把電話掛斷了,又把未接來電的提示刪除,將手機按原樣放回了桌上。
“走吧,時間也不早了。”從洗手間出來,方易舟清醒了很多。他拿起電話,搶先到前臺買了單。
看着方易舟的背影,楊文捷爲剛纔的舉動閃過些許的內疚,又很快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理由:如果他們的感情夠穩固是不會因爲一個電話起變化的,如果這個電話造成了什麼後果,那是他們緣分已盡。
這麼想想,楊文捷又重新鎮定下來,快走幾步跟上了方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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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委屈的丟下電話,自己一晚上沒回去,方易舟一個電話都沒有不說,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主動撥過去,他居然還掛掉了?也不過就是七年的時間,境遇卻已然大相徑庭。
想想七年前,柳絮每週三天下了班都去夜校上英語口語課,那時的方易舟儘管下班回來很累,依然堅持去接柳絮,風雨無阻。
當時的一幕幕還歷歷在心。
......
“你不用去接我,你下班回來已經很累了。”
“沒事,我得去接你,晚上不安全。”
“哪有什麼不安全,上海的治安好得很,再說才晚上九點鐘,時間還很早呢。”
“不行,不去接你,我不安心。”
“你都沒時間吃飯了啊?”
“沒關係,接到你一起去吃,更香。”
......
整整半年,無論颳風下雨,柳絮下課總能在門口見到方易舟。那時候的方易舟就像家,哪裡有他,哪裡就有家的溫馨和安定。所以結婚的時候,柳絮並不在乎有沒有房子,有沒有車子,有沒有存款,什麼都不重要,只要方易舟在身邊就是擁有了一切。
柳絮想着想着,眼淚不自覺的“啪啪”往下掉,巨大的反差,讓她對婚姻的未來充滿着失望。已經在辦公室待了大半個晚上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該回家還是繼續去雨馨那?離家容易,回家的路卻很艱難,方易舟連一個臺階都不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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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駿馳隔着玻璃幕牆,注視着一直默默流淚的柳絮,看了很久。
今天一天,柳絮都顯得心事重重,也一反常態的非常聽話,嚴格的說是失去了精氣神。下班了,所有同事都離開了,只有她還傻傻的坐着,而今天並沒有什麼需要加班的工作。
蕭駿馳本不想理會這些破事,可是回到家卻沒來由的坐立不安,上竄下跳了幾次後,連蕭明飛都不耐煩了。最後蕭駿馳還是搶了蕭明飛的車鑰匙出了門,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又稀裡糊塗的回到了公司,而且有幸看到了這樣一副悲傷的場景。
看着默默流淚的柳絮,蕭駿馳的心也跟着揪緊了,而他把這種痛心的感覺歸咎於一向糊塗的柳絮將這個場景演繹得很悲傷,至少在外面看着的人能感受到這份悲傷。
蕭駿馳用手中的車鑰匙,把全部的燈熄滅了。
“誰啊?”柳絮一邊哭一邊發出驚恐的叫聲。
“蕭駿馳。小姐莫非是傳說中的倩女幽魂?”
柳絮聽出了蕭駿馳惡作劇的聲音,重新安定下來,“別做夢了,快看看燈怎麼回事,黑燈瞎火的很嚇人。”
“小姐不怕光嗎?燈一亮,小姐不就要消失了?我的豔遇也就沒了,我不願意。”
“別鬧了。”蕭駿馳耍貧嘴的時候,柳絮已經抹黑找到了桌上的紙巾,匆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
蕭駿馳重新把燈撳亮了。“原來是你啊,比起小倩來差遠了,白瞎了我這麼晚跑來,還以爲碰上了神奇的豔遇。”
“你就等着女鬼把你的血抽乾,把皮扒了。”柳絮惡狠狠的說。
蕭駿馳笑了笑,並不介意:“這麼晚,還在公司浪費電,敢情不是你的就不知道心疼啊。”
“我免費工作,還沒收加班費呢。”
“行了,你加的班值不值錢還不知道,我還是比較心疼這些電費,走吧。”
“你先走。”柳絮沒好氣的說。
蕭駿馳堅持:“不行,不把燈滅了,我回去睡不着覺,老惦記它。一起走。”
“有錢人真是小氣。”
“不小氣怎麼能變成有錢人?”
蕭駿馳很果斷的把燈重新關滅了。柳絮怕黑,急忙拎上包跟着蕭駿馳一起下了樓。
蕭駿馳的車就明目張膽的停在路邊,本打算上去看看就走的,卻被柳絮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幸好還沒被警察貼罰單。
“上車,我送你。”蕭駿馳打開車門。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
“不行,我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不然回家睡不着覺。快點,一會警察過來貼了罰單,你負責嗎?”
被蕭駿馳一唬,柳絮來不及多想,趕忙上了車。“我也是有責任心的人,不想因爲我讓它貼罰單。”
蕭駿馳偷偷的抿嘴微笑,沒有說話,是責任心也好,是自願的也罷,只要她上了車就行。
柳絮認真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給雨馨打了電話,看來今天還是得去雨馨那吧。
“雨馨,我今天晚上還去你那住,方便嗎?……”
柳絮還沒說完,旁邊的蕭駿馳突然伸手將電話搶了過去,“我是蕭駿馳,這個深夜不回家的女人家在哪裡?我送她回去。……爲什麼?因爲我有責任心。……好,謝謝!”蕭駿馳直接把電話掛斷,扔給了柳絮。
“你幹什麼?”柳絮惱怒的叫到。
“剛纔說啦,我是有責任心的人,我只負責送你到家,至於你想去哪,回去以後自己打車去吧。我年紀輕輕的,萬一送你去其他地方出了事,我可不想一輩子揹着負罪感生活。”
蕭駿馳把導航儀打開,輸入了柳絮家的地址,一路順暢的送柳絮到了家門口。
柳絮下了車,蕭駿馳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等你上樓再走,我是有責任心的人……”
“行了,行了,我上去了。”趁蕭駿馳把那套歪理擺出來之前,柳絮急忙打斷了他。也好,反正遲早都要面對,逃避也不是辦法。
蕭駿馳在樓下等了一會,不見柳絮下來,這才安心的開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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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德彪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柳絮還沒有回來,看來今天柳絮還不打算回家。
“易舟,柳絮去哪了,你也打個電話看看。”方德彪忍不住催到。
方易舟賭氣的說:“她這麼大人了,不會有事的。”
“你就這麼安心?你是男人先服個軟沒什麼。”
方易舟沒有說話,內心也開始焦急起來,柳絮從來沒有這樣離家出走過,過了一天一夜氣也該消了,怎麼還不回來?方易舟一晚上都在折騰電話,卻始終沒有放下自尊心。
“你們昨天晚上都吵什麼了,她要離家出走?”劉雲芳不滿的說。
“沒吵什麼。”方易舟知道柳絮最生氣的是哪句話,但在他看來那不過是自己一時的氣話罷了。
“沒吵什麼還不回家,真是跟她爸一樣沒有分寸。”劉雲芳還滿肚子的不高興,爲那天晚上的事記着仇呢,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受到委屈。
方德彪呵斥道:“你也夠了,如果柳絮回來,你不許再說什麼。都是一家人,還記一輩子的仇?再說這事也不怪柳絮。”
劉雲芳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沒有說話,雖然氣不順,她也不想兒子和媳婦過不下去。
正說着,柳絮開門進來了。看到一家人都在客廳,柳絮不禁有點尷尬。
“回來啦?”方德彪熱情的招呼了一聲。
“嗯,爸還沒睡?”
“馬上去睡了,你們也趕緊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方德彪給劉雲芳使了個眼色,兩人識趣的進了房間。
方易舟見柳絮回來,心裡也安定了許多,正想跟柳絮搭個訕,緩解一下氣氛,看柳絮依然不理不睬的樣子,也就訕訕然進了房間。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各自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