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彷彿再度回到了那一年,蘇廷毅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好朋友的生日party,恰巧臨近他們畢業,大家便約了一起去慶祝,順便喝散夥酒。誰知到了一半,他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說是俞琬不舒服,卻拒絕去醫院,爸媽拿她沒轍,纔想讓他勸勸。
因爲急着回家,他便不得不提前退席,也就是因爲這個,他還被罰了幾杯酒。
誰知一着急,他居然把朋友的酒給喝了,也就是那杯酒,竟然是特別的,加過料的!
他回家後,倒是成功地制住了俞琬,一句話,就讓她乖乖去了醫院,他卻因爲滿身酒氣加上不舒服而留在了家裡。
那一晚,頭暈腦脹的他火燒火燎地,十分的難受…稀裡糊塗得,他就睡了一個女人,這一點,他很清楚!雖然腦海中女人的影像是模糊的,可做了什麼,他不是沒有感覺,更不是沒有印象,甚至清楚地記得女人很香..皮膚身材很好…
當然,跟不會忘記,*單上那一團刺目的鮮紅!
而且,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好朋友還親自打電話過來致意跟道歉了,爲了這件事,氣得他差點沒跟好友絕交,最後還坑了他一輛限量豪車賠罪。
第二天下樓的時候,他還是聽到家裡人質問他‘是不是跟林茜吵架了,怎麼弄得她神情恍惚地跑了出去’。
所以,他一直都以爲那天的女人是她。
後來問了家裡下人,那天誰到過他們房間,他們也全都說沒看人進去,就看到早上林小姐跑出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她,也是因爲那一次,他對她特別的愧疚,那一晚,他有多麼瘋狂,多麼粗魯,他自己並不是沒有印象,看*上的印記,他自己都能想象地出。
平靜了一段時間後,他也去找過她,可是他還沒開口,她就說‘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不後悔’,還讓他不用往心裡去,她明白,他喝多了…
她越是通情達理,他反倒越是愧疚。
雖然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年紀還輕,不想那麼早定下來,不想那麼早結婚,可他還是承諾會給她一個交代,會對她負責。一個月後,她告訴他懷孕的事兒,也催促了他想要對她負責的腳步,甚至他們都已經開始商量,要先訂婚了…
也就是在那一段時間,又一次,無意間他們在一起,居然被西言撞破了,而後不久,這件事就鬧開了,然後,林茜被父母關了起來,那個時候,他正好出去了一段時間,只聽說林茜被關,因爲不肯說出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而受盡了折磨…甚至幾次想要逃跑。
就在他趕回,極力想要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她卻出了意外…
一切的一切,快得他措手不及,待他再想要處理的時候,林茜卻消失了,不久,連景家都離開了,那件事,就這樣平底波瀾後又再次消弭了。
這件事,完全是他的錯,所以,這麼多年,他對林茜的愧疚,絲毫都沒有消失,甚至每次想起女人,他都會想到自己曾經傷害了一個他視爲親妹妹的女人…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他也因爲學業、事業的事兒一再耽擱,雖然這麼多年,從沒放棄尋找,卻始終很少聽到她的近況…
甚至連裴雲都說,或許,她是在躲他,不想讓他找到,而且人海茫茫,找一個人,的確是難如登天。時間一天天過去,往事也開始模糊,漸漸地,找不着,對他來說都成了一種習慣,雖然不能說全然放下,卻已經沒有了最初那麼放不下!
直至…他再碰到景西言,過往的一切,又像是洪水一般排山倒海地涌入了腦海,勾起了他對蟄伏多年的往事的回憶…
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最後,林茜也回到了這個城市。
他同情她的遭遇,甚至覺得,她會落到今天這般境遇,他要付一大半的責任,當年…他清楚地記得,是他強迫了一個女孩…一個乾淨的女孩!
可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他跟林茜在一起,只有那一次啊!若她的孩子,不是兩個月…那那一次的女人,分明不是她啊!那個女人是第一次,他知道!
可若不是她,那會是誰呢?還能有誰?
一瞬間,蘇廷毅只覺得整個天空的顏色都變了。
如果不是她,她爲什麼…要承認這件事?爲什麼要說是她?爲什麼要讓他一直誤會兒?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糾結間,蘇廷毅突然搞不明白,到底該相信誰了?
走出醫院,蘇廷毅在車裡呆坐了許久許久——
最後,他接連跑了幾家頂級醫院著名的婦產科,請了一批專家看片,聽取他們的診斷結果:
終於,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而且一錯就錯了十多年!
當年的女人,不會是她!根本就不是!
那他傷害的那個女人是誰呢?他對她做了那種事…還是第一次,她爲什麼不來找他、不讓他負責呢?
有那麼一瞬間,蘇廷毅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西言的影響:
會…會是她嗎?
不,不可能!
如果是她,以她當年對他那麼癡心的程度,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會放過?會絕口不提?甚至連句解釋都沒有?
越想越亂…蘇廷毅的潛意識裡,卻做夢都想,當年的那個女人,是她!
******
這天,西言來醫院拿複診報告,剛出辦公室,就遇到了林茜,搞得她都不得不福氣自己的好運。
越是想躲着她,越是躲不掉,最後電梯門口一側,她還是被攔了下來:
“表姐,你急什麼?”
“你不急,我還要工作!你到底有什麼事?”
小時候不喜歡這個表妹,只是因爲她搶了自己的美食玩具或者漂亮的衣服…那個時候,討厭跟喜歡就是那麼單純,可是長大了,這些事情,都變得不再重要,說不上爲什麼,跟表妹,她始終都親不起來。
也許有蘇廷毅在的一天,她們今生都註定了悲劇。愛情,簡直就是女人的死劫!
可是這一刻,她只是不想在跟她有所糾纏,哪怕是因爲那個男人!
“表姐,你什麼時候離婚啊!你都給別人生過孩子了,你還好意思佔着茅坑不拉屎嗎?有哪個後爸後媽會對別人的孩子真正的視如己出?就像當年,我在你們家…姨媽也口口聲聲說要把我當親生女兒,表面上什麼都讓着我?還不是會偷偷塞糖給你?切…”
聽着林茜不屑的口吻,西言簡直不敢相信:
“你這是什麼態度?當年,我媽對你不好嗎?你在我們家,我爸我媽,每次帶什麼東西回來不都是你先挑?我是不喜歡你來,可是我還是把自己喜歡的一切都讓給了你…你在我們家住了多年啊…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聽着,西言都替自己的父母感到心寒!這麼多年,她私心裡其實都是有些怨懟父母的,因爲林茜在,不管任何東西,她都永遠只能用別人剩下的,任何事,不管對錯,永遠都是她的錯。
記憶裡,母親只有一次,偷偷塞了一顆糖給她,那是因爲母親也知道,不是她去搶表妹的東西,而是表妹不要了她纔拿起來,可後來表妹非說她偷用了她的東西,兩人吵了起來,最後,她還是被迫將東西還了,還要跟表妹道歉…
也就是那一次,母親爲了哄她,給她帶了顆兔子形狀的棒棒糖…還給她降了很多的大道理,大致的意思,她甚至都還記得。
母親說,最困難的時候,表妹家曾經幫助過他們一家很多,所以,我們要懂得感恩,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而且,表妹在他們家,無親無故,需要更多的關心與愛護,而且,她是姐姐…要讓着妹妹,受點委屈,也是沒有什麼的!
而且,母親也說,她是她的媽媽,不可以太護着她,那會讓別人覺得他們家不好,她也不可以欺負表妹…因爲她離家,很孤獨;甚至還讓她想象着離開父母,一年見不上兩面,想象那種感覺…多體諒。
她知道,父母是真心對錶妹的,每次買東西都是雙份,有時候是不同顏色,有時候偶有區別,也是讓表妹先挑。只是她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這麼不屑的口氣?
“寄人籬下,享用嗟來之食,你覺得那種感覺會有多好?我媽說過,當年要是沒有我們家,你們一家還都住在鄉下的茅草棚裡呢!過去的事兒,說了也沒什麼意思…只是,老天真不開眼…爲什麼你們家生意順順當當,我們家卻一落千丈….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我也不想再提!時也命也,我能怨誰?我辛辛苦苦…最後還要遭這麼一場罪!表姐,你現在的條件配得上蘇大哥嗎?你只會讓他被人嘲笑!再說,你也應該不想你的孩子以後被人嫌棄吧!爲什麼不離婚,成全我們?”
看着眼前極度陌生的女人,西言甚至都再無力吐糟。
“蘇大哥愛的是我!你別忘了,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那場意外,他對我可是十分的愧疚…只要你離開,我們會很幸福的!以後還會有個可愛的孩子!表姐,我還喊你一聲表姐,就是看在昔日多年的情分上…我不想跟你撕破臉皮…你就不能讓我們好聚好散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蘇廷毅從小就討厭你!他跟我說過,根本就愛你…我也是爲你好,我們三個這樣,你不覺得累嗎?”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讓他拿離婚書來,我會籤的!你滿意了吧!”
…
親耳聽到兩人的談話,蘇廷毅的骨子都是冷的!
林茜尚未出聲,蘇廷毅卻從一邊走了出來:“你們在聊什麼?西西,你也在啊,你怎麼出來了?”
一見蘇廷毅,林茜臉色明顯變了下,見他面色無恙,應該是沒聽到什麼,她才輕咳了聲,柔聲道:
“躺着累了…出來散散步,碰上表姐,就聊了兩句,對了,表姐說要跟你離婚呢,我正在勸她…”
說着,她還警告地掃了西言一眼。她瞭解西言的性子,傲氣卻又不喜爭執,在蘇廷毅的面前,更是軟糯得很。
認定她不會解釋,因爲她說的話,蘇廷毅從來不信!
果然,西言只是擡眸看了兩人一眼,一聲都沒吭。
而這一次,蘇廷毅的心態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面色平靜,心裡卻是另一番態度,所以,他淡淡地看了看林茜:
“護士等着給你輸液,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還要去給你續下費!”
打發了一步三回頭的林茜,蘇廷毅的目光才轉向了西言:“西西——”
“我不是來找她麻煩的!你不用急着護花!”
開口,西言的口氣還明顯有些衝。原本還有些遊移,一聽到西言的話,林茜反倒加快了加下的步伐。
見狀,蘇廷毅聳了聳肩:“我不是想說這個…”
原本想要問她當年那天,她有沒有去過蘇家…誰知兩人開口,沒三兩句,就又是水火交融的架勢,又加上期間電話響了兩次,最後,蘇廷毅也只能暫時擱置。
******
一路追着西言走出,蘇廷毅還有些急:“西西——”
“我跟你說了,我來是拿報告跟拿藥的!你還跟着我幹什麼?不是要續費嗎?還不去?我很忙,沒空陪你!”
“西西——”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蘇廷毅道:“我不會同意離婚的!而且,我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
雖然‘愛不愛’,他還不是那麼確定,甚至說不出口,可是,離婚的念頭,他從來沒有,也並沒有對林茜說過不喜歡她、討厭她的話。
過去,他也許是煩她的,可是再見後…感覺似乎全變了。
止步,西言明顯也愣了下:
畢竟,他現在已經知道她有兒子了!雖然兒子是他的,可是他並不知道,他是打算接受嗎?這一點,倒真是出乎西言的意料!
別說蘇廷毅,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要接受,怕是也要經過一番煎熬的打場硬仗。
直直望着他,西言沒動,半天也沒說話。
“有些事,我也說不清楚…等我有了答案,我再告訴你!西西…最近,我要處理一些事,你就陪辰曦吧!可是,我想告訴你,我們是夫妻,是合法夫妻,不管…你有沒有孩子,我都不會離婚的!”
我想跟你組建一個家,過一輩子,安安穩穩地一輩子!
跟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他很習慣,也很喜歡,完全不像想象中的…無法適應。
待西言回神,蘇廷毅的背影已經消失無蹤,而她,也是一派迷茫——
******
折回醫院,蘇廷毅真的去了收費處,卻不是‘續費’,而是‘結賬’,結算到一天後。
待他再度回到病房,林茜的吊針差不多也打完了。
遣退了所有的人,蘇廷毅才直言道:
“爲什麼要跟西西說那種話?我從來沒說過要離婚、不喜歡她?”
“蘇…大哥?”一驚,林茜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她知道,他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蘇大哥,我…我只是太喜歡你,太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表姐成全我們,我不是有意的…”
“林茜!你一直在騙我!”
這是第一次,蘇廷毅直呼她全名,還叫的如此冷漠。
“當年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你!”
一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潑下,林茜的臉色霎時一陣蒼白:“蘇大哥…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聽不懂!”
“你懂!你當然懂!林茜,我從來沒有碰過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根本不是我的!”疑問的口氣,卻是肯定的話語,蘇廷毅的目光如炬,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將她所有的反應都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