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在日誌裡描繪過我想象中的家,要有大大的落地窗,陽光一照,溫暖的光線灑滿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要有一盞夢幻般的水晶燈,夜裡開着燈,彷彿置身幻境中,房間裡要擺滿了鮮花,芬芳四溢,最重要的是,書房裡一定要有一架古箏,復古靜謐。
這個家和我描述當中的一樣,臥室裡掛着一幅很大的畫,畫中女人仰望着光芒,光芒下坐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我回過頭看着韓野:“這幅畫是從哪兒來的?”
我看過了房間裡所有的陳設,都是我理想中的模樣,只有這幅畫讓我感到意外和震驚。
韓野湊我耳邊問:“喜歡嗎?”
我走過去摸了摸,是油畫:“你畫的?”
畫中的人是我和妹兒,我記得兩年前,妹兒三歲,正好春光明媚,沈洋請了幾天假帶着劉嵐出去旅遊了一趟,我則帶着妹兒去了我的母校,那天我和妹兒在草坪上曬了一下午的太陽,張路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落山了。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爲那一天是妹兒的生日,只有我陪在妹兒身邊,我給她穿了一條碎花裙,還紮了兩個可愛的小麻花辮。
韓野緊緊摟着我:“黎寶,兩年前在母校,我無意中拍到了一張照片,那天的你迎着光,好像把全世界都點亮了一樣,再後來才發現你竟然是我的鄰居,所以你知道嗎,我可是偷偷喜歡了你很多年,苦於無從下手罷了。”
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既然他不願意認真回答,我也就沒必要認真再問。
妹兒的臥室就像小公主的寢殿,一個被粉紅色堆砌的世界,因爲沈洋是公務員的關係,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考慮到只能生一個孩子,所以妹兒的臥室很寬敞,重新設計之後,臥室裡擺了一塊卡通樣式的屏風,屏風上貼着的全都是妹兒美術畫和塗鴉畫,面臨臥室的那一邊是粉紅色的背景,另一邊是天藍色的背景。
隔斷出來的是一個小小的書房,書房全都是天藍色的,都是妹兒喜歡的顏色,有一個藍色的書櫃,上面擺着很多的童話故事書。
那個小祖宗哭着鬧着不想回這個家,我敢保證她見到自己的小臥室後,怎麼把她往外轟她都不會走。
“看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環顧了一圈之後,韓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臉上洋溢着驕傲的神色。
我鬆了一口氣,指了指他:“一切都好,你可以走了。”
韓野趴在沙發上裝死,我沒搭理他,再次打量了一遍這個客廳,還真是和先前有着天壤之別,沈洋喜歡皮質沙發,總覺得家裡要裝修的經典而又高檔,所以先前的房子總給我一種沉悶和窒息感,現在重新設計之後,很多用來做裝飾的東西都換了,簡單時尚的格局,加上鮮花的點綴,一股小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感覺人都在不自覺中年輕了幾歲。
“韓叔,這沙發很貴吧?看着這沙發和你家的有點像。”
我總覺得家裡的陳設佈置都有點眼熟,韓野起了身,邪魅一笑:“因爲這是情侶屋。”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張路對我說,韓大叔家的佈置總感覺不太對勁,好像所有的東西都缺了一半似的,尤其是他臥室裡的那幅畫。
掛在我臥室牆上的那幅油畫,也有種殘缺不全的感覺。
我立即起身出門,進了韓野家後,直奔他的臥室。
韓野緊跟在我身後,柔聲解說:“那一天你們迎着光,但是半個小時後太陽就落山了,陰霾遮住了你,以後我就是你們生命裡的太陽,只要有我在,你和妹兒就永遠不用懼怕黑夜和嚴寒。”
牆上的油畫,韓野手心託着太陽。
“所以我家的裝修和設計都是你找人做的?”
我回頭,看見韓野的眼中滿含深情。
韓野嘴角一揚:“不是我找人做的,是我親自設計好交給朋友幫忙做的。”
我內心滌盪過一絲暖意,臉上卻掛着淡然:“哦,這樣啊,也不過如此,很晚了,我抱妹兒回家睡覺,你也早點休息吧。”
韓野似乎有話要說,叫住了我,又停頓片刻後笑了笑:“黎寶,晚安。”
突然間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竟然失眠了,去了妹兒的小臥室一看,她睡的正香甜,雖然我與韓野只隔着兩扇門的距離,但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跟韓野就像是彼岸花一般。
很想矯情的問他一句,你睡了嗎?
但是這句話在微信上打出來又刪掉,又打出來,卻還是沒有勇氣點擊發送。
我們都是成年人,都明白談戀愛意味着什麼,我不抗拒和他親密接觸,但每到情轉濃時,我心裡隱忍的不安就會變成下意識的逃離,這種感覺讓我失落,卻又無法再靠近。
我九月一號正式入職,妹兒的入學是韓野帶着去的,第一天上學,小公主顯得很興奮,沒有絲毫的哭鬧,但韓野不放心,在學校門口整整守了一天。
我在公司的早會上和楊鐸打了照面,散會後他把我叫去了辦公室。
“華南區總監,怎麼樣,看過你的辦公室了嗎?滿不滿意?如果你覺得有不好的地方,我再命人修改。”
楊鐸坐在辦公椅上,雙腳很自然的放在桌子上,今日的楊鐸與酒會上那個斯斯文文的男人還是有些出入,酒會上的他僅僅在韓野面前露出過笑容,全程都是一副面癱臉,跟我最初認識的韓野相差無異,我上洗手間的時候還聽到酒會上的女人偷偷議論他,說韓野名花有主之後,就只剩下楊鐸這一枚優質鑽石男了。
辦公室我已經看過了,完全不像是一個女強人的辦公場所,不過我每個月在公司也呆不了幾天,單獨給我一間辦公室,恐怕也是韓野的意思。
“韓總的設計清新脫俗,我哪敢挑什麼毛病?”
我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他指了指我身邊的座位:“第一天上班,該瞭解的你都清楚了,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可能的熟悉我,你負責公關這一塊,我負責合同,我們一起將華南區這塊肥肉吞下去,我想你應該不會念及舊情給別人以可乘之機吧?”
我在他面前坐下,淡然的說:“生意場上沒有舊情,只有利益。”
楊鐸鼓着掌:“看來韓總給我推薦的女人果真不差,自信點,婚姻失敗了沒關係,餘妃作爲沈洋公司的執行董事,我要讓你把她踩在腳底下。”
看着楊鐸臉上的陰沉,我微微皺眉:“楊總和她有仇?”
楊鐸立即消散了臉上的憤懣:“競爭對手而已,晚上我請你吃飯,週末去武漢出差,我們先培養一下默契。”
我有些犯難的看着他:“我女兒今天第一天上學,我想回去陪她一起吃晚飯。”
楊鐸猛的站起身來:“那就這麼決定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們一家人吃飯。”
我攔住準備出門的楊鐸:“三嬸已經買了晚上的食材。”
楊鐸突然回過頭來:“那就更好了,我今天晚上一定準時到,你記得通知三嬸,我飯量大,要多煮點米飯,三嬸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菜,曾總監,你現在可以下班了。”
三嬸跟他很熟嗎?
既然他讓我下班,我就提前回去了,韓野和妹兒還沒回來,我在家裡幫着三嬸擇菜,聽說楊鐸要來,三嬸笑的合不攏嘴:
“我正犯愁呢,今晚的米飯煮的多了點,野弟說你有朋友要來吃飯,結果剛剛野弟打電話來說你的兩個朋友去上育兒課,今天晚上就不來吃飯了,小鐸來了就好,他可是個出了名的大胃王,不行,我得再加個菜,不然不夠他吃。”
我都驚呆了,一廚房的食材做好之後怕是有七八個菜,就我們五個人哪能吃得下那麼多,光是那一鍋海帶燉排骨就夠嗆。
晚上六點準時開餐,韓野帶着妹兒提前十分鐘回來的,問起他們放了學後去了哪兒,韓野不說,妹兒也是緊緊捂着嘴巴。
楊鐸掐着最後一分鐘進屋,還給我抱了一大束鮮花:
“韓總,你該不會吃醋吧?”
那一束火紅的玫瑰花擺在我家的客廳裡實在是太顯眼,韓野咧嘴笑着:“你小子這花是送給三嬸的吧?”
三嬸端着排骨上桌,擦了擦手去抱玫瑰:“小鐸,下次送三嬸的話要低調一點,這麼紅的玫瑰花不太適合我。”
楊鐸有口難言,只好指了指韓野:“算你小子狠。”
妹兒洗了手從房間裡出來,見到楊鐸後開心的撲過去:“楊鐸叔叔,你怎麼纔來?”
他們竟然也熟?
楊鐸抱着妹兒親了兩口:“小媳婦,一個暑假沒見,你好像又長高了,你要慢點長,我兒子還沒影呢,你就蹭蹭長大了,還怎麼做我家的小媳婦。”
妹兒捧着楊鐸的臉:“不怕,長大了我保護小老公,也保護大老公。”
我家妹兒的人際關係竟然甩我好幾條街,我悶聲坐在座位上,韓野拍着我的後背:“別生氣,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妹兒沒事就喜歡往我家跑,所以跟楊鐸也熟,你放心,我們都把妹兒當自己的親閨女對待,倒是你,跟妹兒學一學如何掌控自己的人脈。”
我白了他一眼:“所謂的人脈就是走後門嗎?你幹嘛讓楊總給我弄個辦公室,我出差在外也坐不了幾回。”
韓野摟着我的肩膀:“我的女朋友是總監大人,有一間像樣的辦公室怎麼了,你的目標可不僅僅是華南區的總監這麼小一個芝麻官,你要把目光放長遠,爭取有天干掉楊鐸,你來當總經理。”
楊鐸抱着妹兒坐好後,一拍桌子說:“這個志向很高遠,我等着你來接我的班,等我坐上了董事長的位子,我就可以閒雲野鶴周遊世界了。”
韓野取笑他:“好孤單的一隻野鶴,賺再多的錢沒有敗家娘們幫你花,有什麼意義呢?”
楊鐸將手搭在妹兒的肩膀上:“這就是我未來的敗家娘們,我賺的錢
都給我的小媳婦花。”
韓野把手伸過去:“既然這樣的話,趕緊把你的工資卡交出來,妹兒現在還小,她的監護人在這兒呢,那些錢暫時由我們保管。”
這頓飯吃的我很傻眼,那些妹兒以前不愛吃的菜,現在都能大口大口的吃下去,吃完後就跟楊鐸一起窩在沙發裡玩遊戲,一個威風八面的總經理遇到一個學前班的孩子,竟然毫無違和感。
半個小時後,韓野作爲奶爸級的人物,站在沙發前對他們倆人下命令:“還有三分鐘,三分鐘後我要沒收ipad。”
三分鐘過後,奪寶大戰就在客廳里拉開了帷幕。
韓野堅持認爲長時間盯着電腦屏幕對孩子的視力有影響,楊鐸則認爲每天多玩一會遊戲有利於開發智力。
三嬸把我拉到陽臺上,給我泡了一杯蜂蜜水:“你坐着看戲就好,這兩人從小就爭鋒相對的,長這麼大了也沒見他們分出過勝負,由他們鬧去,兩個長不大的小傢伙。”
我拍了小視頻發給張路和童辛看,兩人在羣裡哈哈大笑:“曾小黎,你這是要一妻二夫了嗎?”
我回了一句:“別瞎說,坐下沙發上跟韓叔搶電腦的是我的頂頭上司,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家妹兒的人際關係分分鐘把我甩出了長沙城,你們說韓叔該不會是想把我的小公主變成有名的交際花吧?”
張路呸呸了兩聲:“你個土包子,韓大叔是想讓妹兒成爲上流社會的名媛,什麼交際花,韓大叔又不靠着妹兒幫他去交際,你放心吧,你家妹兒今後前途光明,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我這勞碌的命喲,一杯蜂蜜水都沒喝完就被妹兒拉過去勸解扭打在沙發裡的兩人。
我在一旁看熱鬧:“韓叔,你身下壓着的可是我的頂頭上司,你傷着了沒關係,可千萬別把我的財神爺給弄傷了。”
韓野揚着拳頭:“楊鐸,你小子太不仗義,小時候搶我的模型車,長大後跟我爭閨女,現在連我女朋友都要向着你。”
楊鐸撩撥了一下頭髮:“沒辦法,長得帥,人人愛。”
要不是楊鐸有電話進來,我都不知道他們這兩個大男人要僵持多久,楊鐸起身去陽臺上接電話,韓野氣呼呼的坐在沙發裡,妹兒牽着我的手,慫恿我:
“媽媽,你去哄哄韓野叔叔吧,你剛剛的話說的不對,你應該向韓野叔叔道歉。”
我蹲下身瞪大眼睛看着妹兒:“你是不是我親閨女?”
妹兒咬嘴一笑:“你把韓野叔叔哄好了,我就是你親閨女。”
我蹙眉:“我要是不哄他呢?”
韓野忍不住樂了,向妹兒招招手,妹兒直接丟下我就爬到韓野的臂彎裡去了,韓野低頭問:“妹兒,你是誰的閨女?”
妹兒擡頭甜甜回答:“我是韓野叔叔的閨女。”
我賭氣站起身來:“那你們兩個過吧,回你們那屋去,別在我這裡佔地方,改明兒我就去養只阿貓阿狗,也總比你這小沒良心的好。”
妹兒捂着嘴偷笑:“媽媽又打翻了醋罈子。”
我仰天哀呼,十月懷胎歷經生死才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沒想到養她五年還不如跟韓野更親近,要不是妹兒和沈洋的血型一致,我都要懷疑韓野纔是妹兒的親生父親了。
楊鐸接完電話後臉色不好,走回客廳後沉重的對我說:“原計劃週一去武漢的,要提前動身了,沈洋今天去的武漢,省區經理剛剛來電話,說我們的意向客戶已經被撬走了兩個,現在最重要的那家連鎖藥店要是和沈洋達成了合作的話,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我給楊鐸倒了杯水:“他們的產品怎麼可能進入連鎖藥店,不管是反饋還是產品質量,我們是源自澳洲的新產品,比起他們來優勢明顯。”
楊鐸喝了口水:“話雖如此,但省區經理給來的答案是,沈洋使用了美人計,聽說他帶去了一整個公關團隊,清一色的美女,在酒桌上就搶走了我們兩個意向客戶,若是再晚幾天去的話,武漢這塊大肥肉就要從我們嘴裡飛走了。”
憨厚老實的沈洋怎麼可能會想到用美人計,再說酒桌上的生意也不能光靠美人計就能得逞,和利益掛鉤的事情,單憑下半身思考是不太現實的,除非他給出的優惠點要比我們的更誘人。
我和楊鐸商量好明天上午動身去武漢,晚上也擺一桌,爭取拿下最大的連鎖藥店,這是唯一反敗爲勝的機會。
我記得童辛是武漢大學畢業的,也聽她說起過有兩個同學在開店,湊巧的是,其中一個客戶,正好是她同學的親戚,通過側面打聽,沈洋可算是下了血本,第一單生意還賠了不少進去,但至少打通了武漢地區的一扇大門。
得到消息後我給楊鐸打電話,問我們的產品有沒有可能再給低一點,楊鐸給我的回答是四個字:絕無可能。
既然在價格上不能給出優惠,接下來的談判將會很艱難。
一大早我就出發了,先在公司裡再熟悉了一遍各大連鎖的情況,因爲有楊鐸親自上陣,加上我之前做銷售經理的時候大大小小的場面都見過無數回,所以我沒有多大的壓力。
只是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連鎖的王老闆卻把沈洋也請了來,跟沈洋一同來的是他的秘書,一個很年輕的小姑娘,估摸着才二十歲,小姑娘酒量好得出奇,楊鐸本來是想在酒桌上談下這樁生意的,奈何小姑娘灌酒灌的兇猛,還沒怎麼開吃,王老闆就已經在溫柔鄉和酒窖裡醉的一塌糊塗。
飯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小姑娘扶着王老闆去樓上開了個房間,美曰其名是好好照顧着,但我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小姑娘在接電話,應該是餘妃打來的,小姑娘立了軍令狀:
“餘董,你放心,我一定拿下這一單。”
看着小姑娘在洗手間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補了口紅和腮紅,見到我也不避諱:
“曾總監,你這出師未捷的,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我瞧着小姑娘很厲害,冷笑一聲洗了手就出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在牀上談下來的生意,也光榮不到哪裡去。
但小姑娘揪着我不放:“別走啊,餘董讓我給你帶句話,情場失意的人,職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婚姻都失敗了,事業怕是也要栽跟頭咯。”
我噗嗤一聲笑了:“美女秘書,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才一米五五的個頭,腳下一雙十三釐米的高跟鞋,一條V領短裙還真是秀色可餐。
“我叫徐佳怡。”
我點點頭:“好名字,徐秘書,走路的時候小心着點,你這麼瘦別把腿給摔折了。”
徐佳怡瞪了我一眼:“烏鴉嘴,奉勸你一句,武漢地區你是拿不下了,我們沈總的下一步是要拿下湘西那塊小肥肉,我看你挺合我眼緣的,提前知會你一聲。”
我背對着她揮了揮手:“徐秘書,年紀輕輕的要愛惜身體,有些藥少吃,安全這種東西,男人來做就行。”
回到酒桌上時,楊鐸已經跟沈洋開始談天說地了,我在楊鐸身邊坐下後,楊鐸給我剝了一碗白灼蝦:“快吃,別出個差就把自己餓瘦了,沈總,我們曾總監這麼瘦,看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沒善待過人家啊。”
我剛好夾了一隻白灼蝦放嘴裡,聽到楊鐸的話後,竟然被一坨蝦肉給噎到了。
楊鐸趕緊給我倒了杯水:“你別急,總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這話裡帶話的我心知肚明,我還沒開口說謝謝,沈洋就從包裡掏出一盒過敏的藥遞給我:“下午聽王老闆說你要來,這王老闆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吃白灼蝦,我進來的時候就順手去藥店給你買了一盒藥,以後放在包裡常備着,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自己及時吃藥,別硬扛。”
我沒有接,楊鐸倒是把藥接了過來遞給我:“過敏藥,小黎,你吃白灼蝦過敏嗎?”
沈洋再次開口:“她不光吃白灼蝦過敏,她對所有的海鮮都過敏。”
楊鐸給我拿了一顆過敏藥:“趕緊吃一粒。”
我將那顆藥丟進杯子裡,逞強道:“楊總,我最喜歡吃的是油燜大蝦,這段時間也不知爲什麼,過敏這種症狀突然間就好了,那裡還有一盤白灼蝦,楊總,徐秘書怕是不回來吃飯了,你幫我把那盤蝦也剝了吧,不能浪費糧食。”
楊鐸緊鎖眉頭:“是真的不過敏了嗎?”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經剝好的白灼蝦:“嗯,這個味道不錯,說實話,蝦子做的最好吃的地方,還是長沙,這一次我要是拿下這個大單,楊總回去後可得請我大吃一頓。”
楊鐸邊給我剝蝦邊說:“那是自然,就怕這一單生意已經被沈總拿下了,沈總,我們可是說好了的,誰大捷而歸,就誰請客。”
沈洋無奈的笑了笑,起身將我的碗拿走:“不能吃就別逞強,我特意給你點的香菇雞肉粥,你喝了酒會胃疼,趁熱喝下養養胃。”
我低着頭,淚水突然就侵襲了我的眼眶。
從酒桌上回到酒店後,我全身都開始起疹子,尤其是兩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紅疹子令人觸目驚心。
楊鐸就住在我隔壁,我也不好意思下樓去買藥。
我只好用冷水清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是脖頸處,大腿處,甚至是腳掌都開始泛紅,平時吃油燜大蝦還好,只要不喝酒就不會過敏,但是白灼蝦是完全不能吃的,尤其是不能跟白酒一起吃,做了這麼多年的銷售,酒桌上拿下過很多單子,我卻依然對酒精過敏,每一筆大單之後,我都要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纔敢出門見人。
洗了澡之後,我坐在沙發裡跟手上的紅疹子抗戰,韓野給我打電話過來,報告了妹兒的情況,我沒說兩句就掛了,身上癢的難受。
一直到十二點,我回到牀上躺好,手機上收到一條信息,是沈洋發給我的:出來拿藥,擺在門口。
我從貓眼裡看了很久,外面一片寂靜,我悄悄的開了門,門口果真擺着一個小袋子,裡面有一盒過敏藥,還有一份香菇雞肉粥,一隻保溫杯。
吃了過敏藥之後,那份粥和保溫杯裡的蜂蜜水我一口都沒喝。
沈洋從來沒對我這麼好過,突然獻殷勤讓我總覺得心裡很忐忑。
第二天早晨,楊鐸興奮的來敲我的門,我手上的紅疹子已經好了許多,他敲的太急,我穿好衣服後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就開了門,他完全不管我是什麼形象,激動地說:
“王老闆約我們中午一起吃飯。”
好歹也是這麼大一家公司的總經理,我打着哈欠看着他:“不過是一頓道歉飯罷了,至於這麼高興嗎?”
楊鐸往沙發上一坐,摩擦着手掌:“還有一個好消息,我聽說昨天晚上徐秘書來親戚了,王老闆很生氣,看來是天助我也,今天中午我們一定要拿下這一單,產品質量和銷售方面,我敢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現在的關鍵是,沈洋又降了一個點,價格戰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我理了理我的頭髮後,尷尬的問:“要不你先回房高興去,我剛醒,還沒刷牙洗臉。”
楊鐸這纔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素顏也是美人一個啊,那你快去洗漱,中午簽完合同,晚上還能吃到三嬸做的辣子雞。”
我去了洗手間,洗漱完出來後,楊鐸正拿着過敏藥在看,指着那空了一格的地方對我說:
“小黎,你真的吃蝦過敏啊。”
我尷尬的笑了笑:“偶爾過敏而已,沒什麼大礙。”
楊鐸追問:“這藥和粥,還有保溫杯裡的蜂蜜水,應該不是韓野給你空降過來的吧?”
我坦白承認:“這是沈洋給我的。”
楊鐸起身,堆起一個深奧莫測的笑容:“你先忙着,樓下有一家肯德基店,你自己去吃早餐,中午十一點半我來找你,吃完早餐你還可以睡個回籠覺。”
我哪裡還有心思睡覺,楊鐸前腳剛走,我隨後就給韓野打了個電話,他剛好送妹兒上學,現在正開車去公司。
“怎麼啦,黎寶,大清早醒來就開始想我了嗎?”
我支支吾吾的好久,才坦誠:“昨天晚上吃了白灼蝦。”
韓野沒等我說完就嚷嚷開了:“這個該死的楊鐸,竟然讓你吃白灼蝦,也怪我,怪我怪我怪我,只顧着叮囑他別讓你喝酒,忘了跟他說你對海鮮過敏,黎寶,你現在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我給楊鐸打電話讓他自己去談那樁該死的生意,我來武漢接你回家。”
我急了,連忙說:“我沒事,你這樣我還怎麼上班啊。”
韓野用極其不信任的口吻問我:“你真的沒事?你別逞強,要是不及時吃過敏藥的話,你這手上的紅疹子起碼要兩個禮拜才能完全消退,你別忘了,下個週末妹兒的班裡要舉行親子活動,你可別給妹兒丟臉。”
我知道韓野關心我,一想到楊鐸跟韓野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坦白了:“我吃過過敏藥了,是沈洋給我買的,你別誤會,我就吃了一顆藥,他給我送的粥和蜂蜜水,我都沒喝。”
韓野安心一笑:“你個傻瓜,喝粥養胃,算他還有點良心,沒白白辜負你對他好了這麼多年,對了,我聽說你們這次出師不利,沈洋這個悶葫蘆,背後肯定有高人在幫他吧。”
他竟然對這件事毫不介意,我鬆了一口氣:“一個窩囊的男人背後,肯定會有一個強勢的女人,餘妃這丫頭,我還真是小看她了,只可惜美人計失敗了,徐秘書昨天夜裡來了親戚,王老闆正在興頭上,不知怎地就談崩了。”
韓野哈哈大笑:“連老天都幫你,我可是跟楊鐸說了的,你第一仗要是打敗了,證明他這個頂頭上司太無能。”
怪不得楊鐸對這單生意如此在意,按理說就算整個武漢都被沈洋拿下了,對我們而言也不過是銀行卡上少賺一個零罷了,丟了一塊肥肉也不影響我們填飽肚子。
但楊鐸要的是滿漢全席,所以對武漢這塊肥肉,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對沈洋而言,拿下武漢就意味着他從黑馬變成了白馬,從此就僅次於楊鐸之後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再睡個回籠覺,沈洋這個人從來不會關心別人,給我買藥只怕是餘妃的主意,看來我高估他們的智商了。”
想用小溫情來讓我念及舊情,想必是沈洋的下下策了吧。
但是韓野的觀點卻不同:“沈洋本性不壞,只是他缺少話語權,中了大獎卻沒有跟你提出離婚,他到底還是喜歡你的,我想應該是你婆婆想要孫子這件事情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了,他纔會在外面找小的。”
我略微不滿:“你說這話是想幫沈洋說好話嗎?”
韓野笑着回答:“黎寶,與其想他萬點不足,不如念他半分心好,夫妻一場,也算是有緣有份,他關心你,是好事,你別把人家往壞處去想。”
我很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簡單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韓野緊接着就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女朋友,其實男朋友還是有點小小的吃醋。”
我心裡瞬間樂開了花,躺在牀上看着男朋友三個字,心裡甜如蜜。
我沒有再睡回籠覺,又吃了一次過敏藥後,將自己收拾利索了等着中午的談判,這一單出乎意料的順利,一上桌,王老闆就伸手向我:
“曾總監,合同帶來了嗎?”
我驚訝的愣了幾秒,楊鐸拉了拉我的衣袖:“小黎,王老闆問你合同在哪兒?”
我急忙從包包裡拿出合同來遞給王老闆,他很爽快的在合同上籤了字,跟楊鐸握了手後,雙手合十對我表示敬意,我心裡第一感覺就是韓野在背後出了力,不然別人怎麼可能知道我對親密接觸有些障礙。
所幸的是合同順利的拿下了,這一頓飯沒有半點海鮮,王老闆還將酒和酒杯都撤了下去:
“昨天喝多了讓你們見笑,今天我們只吃飯,不喝酒,楊總,下午我開車帶你們到處逛逛?”
楊鐸端起茶杯:“下次再來好好逛逛,今天下午有事急着要趕回去,來,王老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茶過三巡,我收到沈洋的短信:
“恭喜你出師大捷,曾總監。”
我一笑置之,回來的路上,楊鐸坐在靠窗的位子,興奮的對我說:“下一次來武漢,我們開車來,順便逛一逛,不過最好是明年再來,春天櫻花開的時候,我們去武大賞花。”
我詫異的問:“武漢地區才簽了一個大的連鎖,你就不準備跟進了嗎?”
楊鐸回頭一笑:“王老闆是一個風向標,武漢這邊暫時不用管了,這一筆大單夠他賣到年尾,年初有個大型活動,到時候讓省區經理跟進,你現在的主要目標是管好湘西,還真是小看了沈洋的氣度,丟了武漢這塊大肥肉,他笑嘻嘻的就投奔到湘西去了,大戰纔剛剛開始,你可要做好準備。”
我總覺得楊鐸的笑容裡帶着看戲的意味,我嘆口氣:“圍城裡輸掉的氣勢,我爭取努力奪回來。”
楊鐸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下意識的甩開了他。
“好樣的,湘西就由你帶隊,過幾天我要去福建參加一個研討會,希望你每天都有好消息傳給我。”
回到長沙,一下高鐵就看見韓野一手牽着妹兒,一手捧着鮮花在出站口等我。
“一百萬的大單,楊鐸,你可得給我女朋友一份大的獎勵。”
韓野和我擁抱了一下過後,錘了一下楊鐸的胸膛。
楊鐸指着韓野:“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從中作梗攪了沈總的好事,不過你這次出手很及時,但是有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的話,我想這個季度曾總監拿下五百萬應該不成問題。”
五百萬!我想都不敢想,我能完成二百五就已經是蒼天開眼了。
不過王老闆簽了一百萬嗎?我詫異的看着楊鐸:“我記得合同上寫的是三十萬,王老闆之前有顧慮,怕我們的產品銷售不好,就先拿三十萬的貨試試水。”
楊鐸哈哈大笑:“我早上去你房間找你的時候,把你包裡的合同給換了。”
我揪着眉頭:“那你豈不是騙了王老闆?”
楊鐸指了指我:“你呀,看來昨天過敏讓你智商急速下降了,王老闆親自提出要拿一百萬的貨,他這麼大一個連鎖的老闆,一百萬的貨一次性就鋪下去了,我們的目標是讓他在年初翻一倍拿貨,只有把貨架鋪的滿滿的,老百姓看着纔會有購買慾。”
我無法辯駁楊鐸的話,韓野在背後幫了我一把,我說不出感謝,卻也開不了口抱怨。
因爲韓野和楊鐸之間的關係,我的工作似乎很順利,但對於湘西這一塊,韓野明確表示不會再幫我,這是我和沈洋之間的較量,誰輸誰贏全憑自己的實力。
我明白韓野的意思,他幫我第一單生意,是想讓對手重視我。
我參加了妹兒班裡的親子活動,只是回到家後,妹兒卻一臉委屈的進了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死活不出來。
三嬸做了一桌子菜,楊鐸已經去了福建,張路再一次放了我鴿子,韓野忙完後聽說妹兒生氣了,兩個人在房間裡嘀咕了半天,隨後就傳出了妹兒咯咯的笑聲。
我在客廳裡擺碗筷,大聲喊:“出來吃飯了,一天到晚膩在一起,哪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
韓野抱着妹兒出來,妹兒摟着韓野的脖子對我說:
“媽媽,你讓韓野叔叔當我的爸爸吧。”
我和三嬸面面相覷,打破這種尷尬的是忽如其來的敲門聲,我開口問三嬸:
“到飯點了,誰會來啊?”
妹兒又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我無從作答,只好指了指門口:“韓叔你帶妹兒先洗手,我去開門看誰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