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前幾天,吐蕃大軍攻城的時間要晚了許多,待全軍吃罷早飯,有酒有肉,所有人飽餐一頓,這才集結部隊,不再是一兩萬人的集結,而是把全軍十七萬餘人全部集結起來,除了兩萬近衛軍護衛大營之外,剩餘的十五萬大軍,葛瓦悳惪親自指揮,從四面八方,對小古縣發動了總攻。
攻城的進程非常順利,那是因爲小古縣已經空無一人。
葛瓦悳惪一臉陰沉的走進小古縣城,城池到底攻破,並沒有讓他感到高興,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反而讓人感到很重的不真實。
“大王,城內搜遍了,一個晉軍都是沒有,就找到幾個老頭。”
鞍哞獨拶押着十幾名七老八十的老人到了近前,把城內的情況告知葛瓦。
葛瓦悳惪冷眼看着這些漢人老者,淡聲道:“城內的晉軍到哪裡去了?”
這些老人,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個個嚇得瑟瑟發抖,一句話都是說不出來,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是唯一一個算是年輕點的漢人,他膽子大一點,面對葛瓦悳惪點問話,低着頭,輕聲說道:“小古縣點軍隊,已經在昨夜,兩個時辰前離開。”
聽聞此言,葛瓦悳惪臉色更冷:“那麼你們爲什麼不走?”
中年漢子低聲說道:“我父親死活不走,我做兒子的,豈能獨自逃命。”
老人,故鄉難離,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死亡,並不可怕,怕的就是客死他鄉,做了鬼,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到還是一個孝子,可惜啊,這個世界,好人一般都不長命。”
葛瓦悳惪仰頭哈哈大笑那麼兩聲,隨即臉色一變,變的陰冷無情,大手一揮:“全部拉下去,喂狗。”
“饒命啊!”
一片叫饒聲之中,這些百姓被一羣士兵給拖了下去。
葛瓦悳惪對着身邊的鞍哞獨拶問道:“賴宗漢他人呢?”
“賴先生去了縣衙,說是看看劉知古有沒有遺留下什麼東西。”
鞍哞獨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實話實說,他知道葛瓦悳惪聽了,恐怕不會高興。
果然,葛瓦悳惪臉色沉了下來,極爲不耐的說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功夫去理那些一文不值的狗屁東西。”
鞍哞獨拶臉色訕訕,不敢接話,葛瓦悳惪登上權利巔峰之後,曾經的隱忍與謙和一去不復返,脾氣變得很大,動輒就是打罵,唯獨對賴宗漢,態度始終沒有改變,依舊是非常尊敬,鞍哞獨拶深知,葛瓦悳惪剛纔說的那只是氣話,對着賴宗漢,他絕不會這麼說話。
果然,不一會兒,賴宗漢姍姍來遲,葛瓦悳惪對鞍哞獨拶說道:“剛纔的話不許告訴賴宗漢。”
鞍哞獨拶連連點頭,連番保證。
“大王,屬下來遲,還請恕罪。”
賴宗漢大步行來,人未到,道歉的話卻是先說出口。
見到賴宗漢,葛瓦悳惪陰沉的臉色消失,換上了一片笑容。
“什麼事情讓先生這麼高興?”
賴宗漢晃了晃手中的兩本書,呵呵笑道:“劉知古還算講點情分,總算把兩本書給還了回來。”
賴宗漢是文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自然有着琴棋書畫等愛好,劉知古被俘之後,葛瓦悳惪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只是覺得此人身爲晉朝的相國,是個大官,可以好好的利用,僅此而已,但是賴宗漢對於劉知古,卻是極爲的尊敬與客氣,之所以有這種態度,跟劉知古是不是相國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而是因爲,賴宗漢狂熱書法收藏,而劉知古則是聞名天下的大書法家。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賴宗漢極力勸說葛瓦悳惪,讓他把劉知古押回吐蕃國內,留着以後利用,不然照着葛瓦悳惪的性格,恐怕會把劉知古當做肉盾,推着去打晉軍的城池,如此大辱,劉知古恐怕比死還難受。
爲了討好劉知古,賴宗漢把自己收藏多年,視若珍寶的前朝書法大家王明安的兩本手抄珍本送給劉知古,但是誰能想到,僅僅幾天的功夫,晉軍中途埋伏,把劉知古給救走了,賴宗漢心急如火,他急的不是劉知古被救走,而是急自己的那兩本珍藏書籍。
不過劉知古還算客氣,被俘的時候,若沒有賴宗漢,自己確實要遭很大的難,這份恩情他領了,於是把那兩本書留了下來,並沒有帶走。
葛瓦悳惪看也沒看賴宗漢手中的書,而是擡手指了指四周,淡聲道:“城中的情況,先生也都看到了,不知有何想法?”
賴宗漢把書交給隨從,叮囑他好生拿好,聽着葛瓦悳惪的話,笑着說道:“前幾日我就跟大王說過,我們根本就不用攻城,只需等上幾天,小古縣當唾手可得。”
葛瓦悳惪皺眉道:“你當時可沒有堅決反對,若你堅決反對,我自然會聽你的。”
賴宗漢苦笑道:“任何事情,只能是三分猜測,七分運氣,晉軍到底是何打算,我也只能猜測罷了,若猜錯了,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葛瓦悳惪聽後,沉默不語,他知道賴宗漢有難言之語,賴宗漢當時說的很明白,小古縣不是善守之地,晉軍絕不可能在這裡死扛到底,之所以堅守不退,那是爲了拖延時間,儘快轉移境內漢人百姓,但是,賴宗漢說完這番話,立即遭到衆多將領的反駁,更有那麼少數幾個人,更是出口大罵賴宗漢已經投靠了晉朝,背主求榮。
賴宗漢一直在勸說葛瓦悳惪,吐蕃要想長久,就不能濫殺無辜,對於佔領城池的漢人百姓,應該儘量拉攏與安撫,而不是以暴力對之,他的觀點是對的,但是吐蕃將領們聽了,就覺得有些彆扭了,畢竟,賴宗漢在怎麼得葛瓦悳惪信任,他也是一個漢人,是一個外族人,他這麼說,是不是心懷晉朝?
賴宗漢建議葛瓦悳惪按兵不動,不要攻打小古縣,建議也是對的,但是當即遭到絕大多數吐蕃將領的反駁與憤慨,原因何在?一個叫做李勳的晉朝將領,在後方打了那麼幾仗,讓吐蕃損兵折將,在整個隴右北道,吐蕃大獲全勝這個大局之中,顯得極爲礙眼,所有人心裡都憋着一口氣,對李勳這股晉軍,連帶着對漢人都是恨之入骨,賴宗漢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豈能不引起衆怒?
賴宗漢偷偷看了葛瓦悳惪一眼,暗暗搖了搖頭,嘆氣一聲。
葛瓦悳惪舉全國之力,發起第二次隴右之戰,賴宗漢是極力反對的,這種做法,完全就是一種賭徒的心態,勝則一本萬利,敗則萬劫不復,賴宗漢的性格,偏向於穩妥,這種激進的做法,他完全不能接受,但是沒辦法,葛瓦悳惪一意孤行,掌握大權之後,開始變得剛愎自用,賴宗漢的許多建議,已經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