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勤政殿。

“你身體可都恢復了?”朝鮮王問向跪坐在身前的兒子。

朝鮮王年約五十,身體算是健朗,他性格偏冷,除了對後宮少數幾個得寵的嬪妃熱絡外,對任何人都顯生疏,就連對親生子也少見他溫情的表現,現下的這聲問候,音調不帶任何起伏,像是順口一提般。

“回父王,誤食的毒完全去除,身子已無大礙。”李豫回道。他與父王就如其他王子一樣也不特別親近,但因爲他是嫡出,能見到父王的次數較其它庶出的兄弟多。

“我聽令嬪說,你有意要退了樸家這門婚事,這是爲什麼?”朝鮮王臉色低沉的問。

李豫低下首來。“父王,兒臣有極爲中意的對象了。”

“那就納爲妾吧,沒必要讓朕幫你退婚。”

他抿了抿脣。“兒臣不想委屈了中意的女子。”

“你這麼在乎這女子?”朝鮮王詫異的挑起雙眉。

“是的。”

朝鮮王臉色更難看的問:“那女子可是鄭府尹的女兒?!”

“正是。”

“你好大的膽子!”朝鮮王勃然大怒。

但李豫只是低首並無退縮之意。“良良聰慧恭儉,是妻子的好人選。”

“你強搶人臣子媳,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娶此女,這簡直荒謬,王室的臉都教你丟盡了。”

“這事請父王原諒。”他所做的事確實荒唐,但是他已愛上良良,絕不後悔。

“你明知朕惱你的搶親行爲,放出了漢寧君想讓你心生警惕,朕有可能捨棄你另立他爲世子,這時你竟還對我提出這要求?”朝鮮王怒不可遏。

“請父王息怒。”李豫沉聲道。

朝鮮王見他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坦然冷靜,不禁滅了一些火氣。“我問你,你可知退了與樸家的婚事,對你來說影響有多大嗎?”這孩子素來聰明絕頂,頭腦該很清楚纔是。

“兒臣明白這利害關係,樸大人是朝廷楝樑,我若能與他女兒結親,對我在朝廷結聚勢力大有幫助,且樸氏又是令嬪娘娘的侄女,我與父王的後宮結親,更有助於我穩固勢力,所以父王纔會指婚樸家女兒給兒臣,但是,兒臣不愛樸氏,還是情願退婚。”

“你這是隻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嗎?愚蠢的傢伙!”朝鮮王又動氣了。

“若兒臣說不想要江山是騙人的。”

“那是爲什麼?!就因爲愚不可及的愛?”

“父王……您難道沒愛過人嗎?”李豫忽然感性的問。

朝鮮王聞言輕愣住了。

“父王,這女子您沒見過,但她的笑容天真直率,能教人看了輕易卸下防備,長期處在上位孤獨的您,多年來有遇過這樣的女子嗎?”他輕聲問。

朝鮮王神情變了,靜靜聽着他說的話。

“我與您一樣爲了守住江山、守住王位,一直以來孤單度日,只能愛着自己、守着自己,誰也不能信任,您一直忍受着這些直到今日,才能擁有這一切。而我,較父王幸運多了,我遇見了她,能夠放心睡在她身側,她一笑我就能感到安心,只要她的一個擁抱,我就不再害怕會受到周遭的人謀害。

“您該清楚,我不是誤食毒物,而是教人給毒殺了,您沉默,是想讓我自己自保,唯有夠強壯謹慎的人才能登上王位,因爲您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這些我都懂,所以,您該也能懂,我爲什麼會對這女子如獲至寶,怎麼樣也不肯委屈她。”

朝鮮王聽得漸沉了臉,之後陷入沉思。

“你要我主動向王上請求收回指婚樸家的旨意,好成全你與鄭府尹的女兒?”

令嬪當李豫腦袋不清了,竟會對她提出這種要求。

“是的。”他密會她,一開口提的就是此事。

“我爲什麼要幫你?你這可是在羞辱我孃家。”

“你也並非真心想將侄女嫁給我不是嗎?你不過是要讓父王以爲你沒有私心,願意扶持嫡子成爲世子,讓父王對你更加傾心,以爲你真是個好後母,但你真正的意圖,卻是想扶植自己的兒子漢寧君爲王。”

令嬪也不避諱,“你既然明白我的心意,就該知道我不可能向王上提這事的,你今日來見我是多此一舉!”

李豫冷笑。“是不是多此一舉,等你聽了我的條件再說吧。”

“你說……條件?”她眯起精明的眼。

“你幫我請父王收回指婚樸家的旨意,我推舉你爲王妃如何?”

“什麼?”她的眼睛整個睜大了。

“我母妃過世多年,王妃之位一直空懸着,父王雖讓你掌管宮中的事務,但你依舊只是個嬪妃,宮裡現下又多了個受寵的詠嬪娘娘,她的父親是左議政,背景也不輸你擔任領議政的哥哥,她的勢力正日益坐大,將來只怕你壓不住她了,你若肯幫我,我可以以嫡子的身分上疏,請父王立你爲妃,成爲王妃後,你將可以名正言順的獨攬後宮。”

令嬪倏然大喜,“你說的是真的?”

只要有他的上疏,承政院就不能不受理,這件事必會引起朝中討論,王上也不得不考慮立妃之事,屆時,目前已是後宮掌事的她,極有可能躍升爲王妃。

“這樣你還不願意考慮嗎?”他笑問。

她雙目晶亮。“如果是這樣,我願意考慮,只不過……你該明白,我若成爲王妃,我的兒子將憑母而貴,由庶出變嫡出,就能光明正大與你爭奪世子之位了。”

她能有今日這後宮掌權的地位,憑的不只美色,還有精銳的頭腦,這小子莫非傻了,纔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我當然清楚這狀況,但爲了娶心儀的女子,我願意與漢寧君平起平坐。”他冷然道。在自己對父王剖白了心情後,若她再肯主動提出退婚,父王理當能順勢成全他與良良,若非如此,他是不會開出這樣的條件,讓漢寧君坐大危及自己。

“當真女禍,那女子竟能讓野心勃勃的你甘心這般委曲求全,有空我還真想見見她。”令嬪嗤笑道。

“我大婚之日你不就能見到了?!”

“你是篤定我會答應?”儘管他的提議甚得她心,但仍不甘心就此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娘娘當知若非嫡出,就算漢寧君有機會成爲世子,也不會得到大清的承認,你若想兒子有機會成龍,就該聰明的接受我的提議。”朝鮮乃大清附屬國,所有的王室任命還是得經過大清認可纔算數,而大清只認嫡不認庶,漢寧君唯有改變身分,纔有可能鬥得贏他。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方法,那就是毒死他!不過他們一直沒成功不是嗎?他陰沉了下臉龐。

令嬪臉色漲紅,心知肚明,這是個絕對要掌握住的好機會,她絕不能說不!

當李豫沉冷的走出令嬪的處所,轉過長廊,遠遠地見到長廊外的詠嬪,她臉上帶着悽怒,他望向她,沉默以對,見着她落下顆顆的淚珠,仍狠心的轉身離宮。

王上旨意下來了,敏原大君得以與樸氏解婚,且另指婚鄭氏爲妻,但爲顧及樸家心情,半年後才能擇日成親。

“你真做到了!”鄭良良來到精緻的人造林子裡找他。

“當然要做到,因爲我不想失去你。”李豫坐在林中,享受着和風。

“你……做了什麼嗎?”心知他定是“犧牲”了什麼,才能讓王上原諒他的搶婚行爲,甚至讓他順利退婚娶她。

“做了我該做的事,就這樣。”他不想她擔憂,故意說得簡單。鄭良良不滿的斜睨着他。“什麼叫就這樣?你要我什麼都別管,好,那我回家待婚,應該也不用向你道別吧?!”她賭氣的轉身要走。

“你回去做什麼?不用回去了,將來我直接在這府裡迎娶你就成了。”一聽她要走,他臉色丕變。

“這怎麼可以,根本不合禮法!況且我爹都親自來接我了,下人說他人現在在大廳,正等着帶我回去。”

鄭府尹原本憂愁她被抓進敏原大君府裡,不知要受到怎樣的虐待,想不到結果竟出乎意料,女兒即將成爲大君的府夫人,他一得到消息,立即喜孜孜的趕來了。

“鄭大人這麼急着帶你走做什麼?”

“他當然急,他已經整整半年沒見過女兒了,能不急着來見見女兒是不是依舊完好無缺嗎?!”她沒好氣的說。

“你哪裡受虐了?難不成我會吃了你——“李豫瞄見她的臉蛋忽然變成紅透的甜柿,他表情不禁邪肆了起來。

“是啊,我是吃了你沒錯,並且一吃再吃,夜夜都教我啃咬得體無完膚,傷痕累累,哀吟求饒——“

“夠了,你別再說了!”她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這傢伙竟這麼輕佻!

他有意逗她,俊臉欺上前。“難怪鄭大人緊張,我確實是個摧花惡魔,女兒到我手上,哪能完整回去。”他叼吻住她的粉脣。“乖,去告訴你爹,你不跟他回去了,嗯?”他輕聲誘說。

“我……”

“聽話,別回去,我不能一日見不到你。”他持續誘惑着。

“我……可以天天上門……”被他抱在懷裡甜膩的輕吻,她聲音有點碎了。

“我得無時無刻感受到你在我身邊纔可以,不見你,我會不安的。”他啄吻着她。

這就叫意亂情迷嗎?

是,絕對是!

可惜,她可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誘惑,想再次誘得她昏頭轉向,這回是行不通了。鄭良良拿出所有的意志力推開他。“不成,若我爹今日見不到我,不安的會是他,你纔給我乖乖的聽話,等到大婚之日再來迎我過門吧!”

李豫面上熱氣剎那盡退。“你!”

“我怎樣?”她沒在怕他。

他瞪着她。哼,這丫頭以後絕不會是個聽話的妻子——

“不許走!”

“六個月後是迎親的日子,咱們到那時再見吧!”她無視於他噬人的怒氣,瀟灑的轉身揮手。

六個月後再見?!李豫慘白了俊容。“你——你說過會天天上門的?!”見她真走遠,他的聲音趕緊追上去。沒辦法,一聽到六個月她不在身邊,他馬上不敢囂張。

“我怕你天天等門,太麻煩,還是算了吧!”她回頭笑說。

“我不怕等,也不嫌煩,你一定要——“

後頭的話可以不用再說了,因爲她早已不見蹤跡,他愕在當場。現在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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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敏原大君吧?爲什麼得淪落到向女人搖尾乞憐還慘遭遺棄的地步?他揉揉眉心,十分不甘心。

鄭府後院,碧綠池邊。

“鄭小姐,恭喜了。”樸美新澀聲道。

鄭良良見到她突然造訪,除了吃驚,還有些難以面對。這樸小姐非但不埋怨她還主動祝福,可見這女子的心胸有多寬大。

“你別這麼說,是我對不住你。”

原本未婚夫婿是她的,卻因爲自己的介入,而失了婚約,這對一個名門小姐來說該是件令人難以承受的事吧……她面對她,有着說不出的濃烈愧疚。

兩人頓時都沉默了,樸美新不經意的瞥向她別在發上的髮夾。

“好別緻的髮夾,這花色很少見,哪裡買的呢?”想讓氣氛輕鬆,刻意笑着閒聊。

“這是在市集買的……”提起這髮夾更尷尬了,她今天閒來無事,便將那傢伙送的髮夾別上觀賞,沒想到巧遇樸小姐來訪,這下她笑得可心虛了。見她的表情,樸美新臉色微僵,大概猜出一二,也不再多事的問些什麼了。她看向池裡搖曳生姿的水蓮,良久後才又開口說:“其實,你不用對我不好意思,王上指婚一年多來,大君對我始終冷淡,他看我的眼色總是直接又冷酷,是我沒能讓大君喜歡上,跟你沒有關係。”樸美新竟如此卑微的說。

鄭良良更汗顏了。這女子纔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她真想叫那男人擦亮眼睛,瞧瞧眼前這溫婉和順的女子,瞧他錯失了什麼!

唉——話雖這麼說,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其實自己根本也不會因樸小姐的美好而主動退讓。

尤其她近日才得知,朝廷正因爲那傢伙的上疏而掀起了巨浪,他竟要求王上立令嬪爲王妃,這對他的影響有多大,她不是不明白,爲了她,他如此退讓,這份情意她哪能辜負,更別說自己也很愛那男人,情字,她是放不開了。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樸美新明明有話要說,卻突然吞吐起來。

“有話你儘管說,不用介意的。”這女子心地好,八成是有什麼事要提醒她。

“這個……就是……有關詠嬪娘娘的事。”

詠嬪?提起這兩個字,讓鄭良良眼神忽地一黯。見她臉色,樸美新有些訝異。“你也……知曉了?”

她輕點了首。“嗯,他們曾經感情很要好。”她儘量淡然的說。

“他們不是‘曾經’,大君心裡一直有她,我聽令嬪娘娘告訴我,大君去密會她時,也與詠嬪娘娘碰了面,詠嬪娘娘似乎還落淚了。”

鄭良良聽聞後,心頭一緊。“是嗎……”

“我知道不該告訴你這些,但同樣是女人,我不想你因對大君存着太高期望,將來因此受傷。”

“別擔心,我早知道他心裡另藏他人,已有了心理準備,不會爲了這事而感到失落的。”但她向來爽朗的神態卻變得有些鬱悶。

樸美新再嘆一口氣。“對不起,我真不該提的。”

“哪兒的話——樸小姐,小心!”忽然間,鄭良良臉色大變,見對方身子竟莫名地往池子裡傾,她伸手來不及救,只能眼睜睜見她落入池子裡去。

見樸小姐在水中掙扎,她火速跳進池子裡救人,池水不深,她很快的拉起樸小姐,但也許是太驚慌害怕了,她抱着她竟還掙扎不休,讓她差點因爲她的動作而沉入水中,好在不遠處的奴僕驚見後趕來幫忙,兩人才狼狽的被救上岸。上岸後樸美新驚魂未定,驚嚇得無法言語,鄭良良見狀,只得吩咐奴僕趕緊幫她更衣後,送她回府收驚。

安排好樸小姐後,她這才發現自己也是一身的溼外加滿身污泥,匆匆要回房洗淨,忽然,一撮頭髮由前額落下,她撥了回去,又落下,她不耐煩的再撥——啊?

髮夾!

李豫送她的髮夾不見了!

鄭良良瞬間花容失色,快速旋身回到池邊。莫非掉到池子裡去了?

毫不猶豫地,她身子再度跳進池中。

“爲什麼?你明知我很想要王妃的位置,卻給了令嬪?”趙府裡,詠嬪神色憤慨的問。

李豫沉默着。“爲什麼不說話?因爲你不敢告訴我,這麼做全爲了一個女人?你答應過我,要送她來給我的,當你食言時,我就知道你背叛我了。”她悽怨的指責。

“這不該叫做背叛,你我的關係用不上這樣的字眼。”他終於冷然的開口。

“你說什麼?”

“你心裡很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持續冷淡對待。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落下,帶來一室令人窒息的靜默。“我爲了你進宮,你竟說出這種話?”她看起來極爲寒心。

他定定望着她,竟望得她心虛的別過頭去。

“我從沒要你入宮,是你堅持這麼做的,你入宮表面上是爲了幫我掌握後宮情勢,其實,你最大的目的是報仇。”

詠嬪一聽,臉色發青了。“我聽不懂你說報仇是什麼意思?”她眼神閃爍着。

李豫目光冷肅起來。“聽不懂嗎?需要我解釋得更清楚些嗎?”他冷冷一笑。

“令嬪殺害了崔仕節,你是想要爲他報仇才入宮的。”

崔仕節與他以及希兒是好友兼玩伴,三人感情極好,崔仕節纔是希兒真正所愛的人,可惜他一家與令嬪爲敵,阻礙令嬪在朝中及宮中建立勢力,最後死於令嬪手中。

“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我現在愛的是——“

“住口!從你願意成爲父王女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確定你並非真鍾情於我,你心裡只有與你私定終身的崔仕節,你是爲他入宮的,你想利用我幫你除去令嬪!”

在崔仕節被害死之前,對於他們的戀情,他都抱持着祝福的心態,但之後,他代崔仕節照顧她,時間久了,兩人才開始走近。

“不是的,我——“

“你若愛我,不會捨得進宮;你若愛我,更不會處處以助我爲名,使盡手段逼我除去令嬪;你若愛我,更不會在得知父王指婚樸氏給我時,無動於衷。希兒,我太瞭解你了,你的心從沒在我身上,你欺騙不了我。”

詠嬪面無血色。原來這男人什麼都知道!

“我會持續與你聯繫,是因爲你確實能給我幫助,除此之外,我們之間並無其他。”他表情顯得極爲冷酷無情。

“你這麼說是因爲……你真愛上那女子了嗎?”她像是受到打擊,表情僵硬。

“是的,你並不愛我,不該以過去來捆綁我。”

“難道就爲了她,我們不可能再合作了嗎?”

“令嬪也是我的敵人,只要我們的目標一致,還是能合作。”日後即將多了個漢寧“大君”與他競爭王位,她若肯繼續幫他,再好不過。

“好,咱們繼續合作。”她思索不過須臾,馬上點頭。

聽到這話,李豫森笑起來。這女人還是以報仇爲首要目標。“很好,咱們之間只有合作關係,今後就別再扯些不相關的事了。”

她明白這所謂不相關的事,指的就是過去的種種,忍不住闔眼深吸上一口氣,彷佛在心中放下了什麼後,纔再度睜眼。“好,今後我將不再厚臉皮的提起過去,我只會說與除去令嬪有關的事……”她附耳再對他說了幾句。

他眉頭越蹙越緊。“漢寧君他居然……此事當真?”

“既然要繼續合作,我何必說謊?!”她既然進了宮,已無法回頭,唯有堅持初衷,殺了仇人。

“我瞭解了,那就這樣吧!”李豫打算離開,沒有再多逗留的意願。

“豫哥。”詠嬪喚了與他兒時玩在一起時的稱呼。

他轉身。“嗯?”

“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問我什麼?”“你知曉我愛的是崔仕節,這可曾讓你感到……難過?”

他沉默沒回答。

他不語,是沒有的意思嗎?“那我可以再問問你……你可曾……愛過我嗎?”

她問這話時模樣膽怯,彷佛怕聽到的是教人難堪的答案。

李豫盯着她心慌的容顏。“有。”

她臉上立即浮現欣喜的神色,不過隨即——

“但不及我愛良良的百萬之一。”事實上,他一直都知道她愛的是別人,然而他並不曾因此而有過多大的憤慨,正因如此,他了解自己根本不愛她,而這些年所給她的情,是互相矇蔽私心的作戲而已。

詠嬪登時冷了心。

“希兒,說來也許你不信,這一次,我終於嚐到了愛情的滋味,爲了她,我連王位都可以不要,你信不信?”

她聞言徹底垮下了臉,感到心在滴血,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其實我……我後來對你——“

“別說了,也許你對我有過什麼,但我愛的是別人。”李豫不再多作贅言,袍袖一揮,掉頭就走。

她望着他決斷的背影,欲哭無淚,爲了報仇,她終也錯失了自己可能擁有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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