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哪裡疼?有藥嗎?”
軒轅黎問着已經把人抱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纔想起衝一邊的宮人吼:“還不趕快去傳太醫!”
一路把人抱回自己現在住的寢宮,然後就放在自己牀上。
連楚已經痛得神智不清醒了,只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領,煮熟的蝦子一樣蜷縮在一起,身體瑟瑟發抖着。像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小貓小狗。
叫人看着就心疼。
軒轅黎看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疼就喊出來。”
這是北郡王頭一回哄人,也不知道用什麼詞,能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已經算好的了。
連楚聽了愣了一下。
每次取血之後,她都會這樣痛上半個時辰,痛過之後,身體就會恢復正常,什麼異樣都不會有。
所以每次取血之後,都會把她一個人關在一個小房間裡,等這痛楚過了之後再放她出來,從未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安慰她。
現在有一個人就在她身邊,拍着她的背,用生硬的語氣讓她疼就喊出來。
不是多柔軟的話,卻讓她的心動了動。
咬了下舌尖,清醒了些,連楚看向軒轅黎:“你也想要取我的血?”
也想取她的血?他取她的血做什麼?
軒轅黎想着,就看見牀上這人緊閉着眼,拔下了自個兒頭上的頭飾就要往手上戳,被軒轅黎一把抓住:“你瘋了!”
臉沉了下來,就算她的血能解百毒,也不是說放就放的啊!
奪下頭飾,直接扔到一邊,軒轅黎抓着連楚的手沒敢放開。
又一波劇痛襲來,連楚一口咬住軒轅黎的手臂。細小的牙尖穿透輕薄的夏衫,刺穿肌膚,硬是嚐到了腥甜的血腥味。
軒轅黎吃痛皺了皺眉。穆太醫恰在此時推門進來,又聽見連楚痛苦的悶哼,老臉一紅,連忙退出去,邊走還邊說:“殿下繼續,老臣什麼都沒看見。”
他能看見什麼!?
軒轅黎氣結,扭頭喝止穆太醫:“給本王回來!”
這話着實怒了。
穆太醫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又回到房間,小心看了一眼,好嘛。這小丫頭厲害,竟然還敢咬北郡王了。
“殿下,要老臣叫護衛進來把這姑娘劈暈麼?”
軒轅黎:“……”
太醫院的太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了?
“她好像很不舒服。你看看她怎麼了。”
“哦,好!”
穆太醫愣了一下,這纔去抓連楚的手把脈。
然而把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連楚眼角溢出晶瑩的淚珠,嘴上的力道早已鬆懈下來,依舊像個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深深地無助感襲來。
軒轅黎收回手。壓根沒理會手臂上的痛感:“穆太醫,她怎麼了?是不是中毒了?”她自己的血就可以解百毒,也會中毒麼?
“這個……”穆太醫吞吞吐吐起來。努力的組織語言,他總不能說自己啥也沒看出來吧?
“哪個?”
軒轅黎不耐煩的追問,穆太醫鬍子一跳,開始瞎編亂造:“這脈象老臣見所未見,恐怕是這姑娘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隱疾,老臣先開些安眠的藥熬來給這姑娘喝點,再觀察觀察纔好對症下藥。”
這話聽來是沒什麼漏洞的,軒轅黎沉默,穆太醫仔細看了他的臉色,估摸着他是默許了自己的決定,這才揹着藥箱出去寫藥方。
這怪病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怎麼就全讓他給碰上了?
穆太醫走了,可連楚還疼着。
疼也就算了,這人還委委屈屈,小貓似的喊着疼,聲音細細軟軟,喘着氣。可憐巴巴的,好像下一刻就會斷掉一樣。
他無緣無故被咬了都沒說什麼呢。
想是這麼想,還是把被子給人捂上。裹成蠶蛹,看人哭得實在可憐,又連人帶被的撈進自己懷裡。小聲說着話。
“本王幼時有一次隨父皇出去狩獵,結果不小心踩着獸夾,夾斷了腿骨。也曾像你這般哭過。那時本王的母妃已經不在了,母后又要管皇兄,所以太醫瞧過之後,就沒人管本王了,本王就想啊,這皇宮一點都不好。本王還是不要待在這裡了……”
低沉溫和的男聲流水般浸入心脾,如同冬日的暖陽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的劇痛終於一點點消退。身體好像脫水了一樣。
連楚睜開眼睛,大腦還有些空白。
入目的是做工講究的檀香木雕花牀,以及煙青色的紗帳。身體被束縛得無法動彈,側頭,男俊朗的眉目猝不及防的撞入眼簾。
軒轅黎的眼睛閉着。眉眼都呈現出一種祥和,安安靜靜的,好像與世無爭。
連楚的目光從那光潔的額頭劃過高挺的鼻樑。最後停駐在他紅潤的脣上。
聖女的一生都是要獻給皇室的,不得結婚育子,不得遠離皇室。
連楚不知道路少卿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讓她的皇兄將她送到大律,但既然已經來了,她就沒打算回去過。
至於結婚育子……
這個人的確讓她心動,但並似乎並不適合她。
她想過的,只是閒雲野鶴的生活,沒有人會想要從她身體裡取血,她也不必再因爲那些素未謀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走錯一步。
她想過自己的人生,完全擺脫聖女身份,只屬於連楚的人生。
掀開被子想起來,男人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嗯,多謝殿下出手相助!”
連楚跳下牀,聲音輕快地回答,軒轅黎打量着她,雖然臉色還有一點蒼白,但看上去似乎已經沒有剛剛的痛苦了。
“你剛剛怎麼了?”
“沒什麼,犯了舊疾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連楚說着轉身就要離開,軒轅黎擰眉,什麼樣的舊疾會痛成那樣?而且看她的樣子,好像還不準備想辦法治療這個舊疾?
眼看連楚都走到門口了,軒轅黎幾步追了上去,手臂一伸橫在人面前把人攔住。
“郡王殿下,還有什麼事麼?”
連楚笑着問,原本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了些血色。
軒轅黎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一圈新鮮的牙印,挑眉:“大使不會覺得咬了本王可以就這麼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