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少卿:“……”
爲什麼每次他家阿璇都能抓着關鍵所在?不是說一孕傻三年麼?
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路少卿面不改色的說:“今天下朝回來,爲夫就打算和你說這件事的。”
呵,是麼?
這話陸璇是半點都不信的,如果他真想告訴她,就不會等到什麼都準備妥當再開口。
鬆開這人的腰,陸璇往裡一滾,背對着路少卿不說話。
這就是生氣了?
路少卿沒覺得不耐煩,反而有些新奇,原來他的阿璇,也會生氣撒嬌麼?他還以爲這些年她身上的嬌氣都被磨光了。
還有事要忙,路少卿沒上牀陪陸璇躺着,只是伸手幫她蓋上被子:“時間比較緊,我去找人準備路上要用的東西。”
說完要走,陸璇冷靜的聲音響起:“少卿。我希望孩子出生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是你。”
她知道他假死之後,朝堂會震盪不安,也知道他要處理的事很多,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脫身到邊關去找她。
她不問他要做什麼,不問此去一別,他會面臨怎樣的兇險。
他不想讓她擔心,她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好好養胎。
這是他們的孩子,他總不會讓她一個人把孩子撫養大,他捨不得的。
衝他的捨不得,她會安分等到孩子安全出生。
若是孩子生下來還等不到他,她就帶着孩子回去找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璇話裡的意思,路少卿聽明白了,折返身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咬了她的脣:“乖,等我。”
不要輕舉妄動,乖乖待在我知道的地方,等我來到你身邊。
就算隔着刀山火海。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
在陸璇脣上留了幾個牙印,路少卿就走了,接下來的三天,他都是早出晚歸,有時陸璇甚至會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回來過夜。
第三日一大早,陸璇就被路少卿喊醒了。
他穿着一身墨色官服,上面是銀絲織就的騰蛇,栩栩如生,在晨輝中熠熠生輝,晃得陸璇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陸璇還在發愣,路少卿已經幫她穿好了衣服,然後把她抱到梳妝檯前,拿了木梳幫她梳頭髮。
除了那日婚宴,這是他第二次幫陸璇梳頭髮。
路少卿的動作熟練了許多,挽發的時候拔了陸璇一根髮絲。
“到了邊關就把頭髮挽起來,不許再留少女髮髻。”
陸璇:“……”
就算她不挽發,懷着孩子,肚子大了,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她已爲人婦?
不過陸璇沒反駁。任由這人幫自己挽了個簡單的婦人髮髻,再替她插上木釵。
木釵很新,雕工不怎麼好,反正陸璇沒看出是雕的什麼,不用猜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梳好頭髮。路少卿拿出一個金燦燦小玩意兒,陸璇以爲那是出城的令牌,剛想去拿,才發現上面還有一個鏈子,路少卿把它戴在了陸璇脖子上。
“喜歡嗎?”
“……”
她能說她不喜歡麼?這一坨形狀詭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看見陸璇的表情,路少卿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這是我送給孩子的長命鎖,先放你這裡保管着吧。”
“……”
長命鎖?這東西哪裡有半點鎖的模樣?
饒是如此,陸璇還是很配合的點頭回答:“我會好好保管的。”
然後路少卿纔拿了出城的令牌給她,令牌上只有一個簡單的‘輔’字。
“大典還有兩個時辰開始,一個時辰後你們再出發,避開人潮,路線我已經和爹商量好了,沿途的客棧和大夫都信得過,孟玄塵和你們一起走。孤承要照顧陸沅,到了第一個地方就讓他和陸沅留下休養。你們繼續往前走。”
“爲什麼不讓我看完大典再走?”陸璇問,總是無法完全安心。
路少卿笑了笑:“今天大典,京都的兵力都被調到那裡維持秩序,戒備最爲鬆懈,走起來也最容易。”
“其他時候。會有人攔着不讓我們走嗎?”
陸璇問,她一直以爲,這個男人早就是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卻不知,很早以前,她就成了他的軟肋。
路少卿沒打算跟她說實話,捏了捏她好不容易養得胖一點的臉頰:“不會,你想去哪兒,沒人敢攔。”
知道這人總有自己的考量,陸璇沒再多問。走出來,就看見自家爹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坐在車轅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頭上戴着頂氈帽,若是不細看,還真是會誤以爲他是個車伕。
“時候不早了。閨女,快上車!”
陸戟樂呵呵的說,整個人都散發着慈祥和藹的暖意。
路少卿扶着陸璇上車,眼看陸璇要進去,路少卿叫住陸璇。陸璇轉身,表情有些茫然。
路少卿笑了笑,輕喚:“阿璇,低下頭來。”
陸璇低頭,這人果不其然扣住她的脖子。印上她的脣,一個深吻。
這個場景,和她剛回京準備進宮時的場景很相似。
那時,她還對他心存芥蒂,還有着怨有着恨。
如今。她懷着他的孩子,愛着他,想要和他廝守一生。
一吻作罷,陸璇的臉頰染上幾分紅暈,看得路少卿心神一蕩。剛要說話,卻聽見陸璇有些慌張的聲音:“你是不是又胸口疼了?”
他只是皺了下眉而已,她那麼快就發現了?
“有點,沒事,我有吃藥。”
吃藥?哪裡還有藥能壓制住他體內的情蠱?他真的當她什麼都不知道?
陸璇不相信的盯着他看。路少卿無奈,只好軟着聲道:“阿璇,你要是真擔心我,就先跟爹走吧,不然你在。那蠱會越興奮。”
情蠱,以情養蠱。
她在他身邊,他自然是情難自禁。
這話叫陸璇無法反駁,想了想,只得進了馬車。
一走進去陸璇就發現馬車經過特別的改造。腳踩上去軟綿綿的,也不知道墊了多少棉花在下面,連馬車壁摸上去都是軟軟的。
坐在裡面,就算有顛簸也不會有多大的感受。
掀開車窗簾子,那人還站在門口。好在臉色還是紅潤的,一直含笑看着他們。
陸璇看了一會兒放下簾子,低聲道:“爹,走吧。”
“好嘞!閨女,坐好嘍!”陸戟應着用力一揮馬鞭,抽在馬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馬兒歡快的跑起來。
陸璇端端正正的坐着,沒再掀簾回頭去看,怕自己會忍不住反悔想要留下來。
很順利的出了城,往前趕了一會兒車就和孤承他們的馬車匯合了。
孟玄塵和葉昔一人騎的一匹馬,翠香和楊文修坐的一輛馬車,馬車車篷被拆下來,騰出空間裝東西,很熟悉。都是將軍府的東西。
孤承和陸沅一輛馬車,還有一輛,是陸渠和沈荷,算起來,陸璇已經快一年沒見過他們了。
這會兒要趕路。陸渠和沈荷也沒有要和陸璇說話的意思,當然,也不排除是自家老爹不想讓他們和陸璇說話。
他們走的官道,寬敞又平坦,加上馬車着實柔軟舒適,陸璇只睡了幾覺,就到了他們的第一個歇腳點,平城。
之所以選在這裡歇腳,是因爲這裡是大律有名的藥都,隨處都可以採到好藥材。
在這裡。孟玄塵可以幫陸璇採一些藥,專門根據她的身體配製安胎藥。
孤承和陸沅在這裡休養,也有利於陸沅恢復。
到平城他們只花了兩天時間,到了路少卿所說的客棧,掌櫃的立刻笑盈盈的迎出來,不僅專門幫他們留了上好的客房,還補給了不少乾糧。
陸璇想,這客棧只怕多半是路少卿私底下的財產。
她們的行蹤並未刻意隱瞞,那人是打定主意要把這些留給軒轅麟吧。
嘴上說着不關心大律是榮是衰,可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爲了大律江山社稷着想呢?
這般想着走進客棧,因爲有身孕,這一路上所有人都攔着她不讓她做什麼事,陸璇只好坐在那裡喝茶等上菜。
鄰座小聲的討論落入耳中。
“你們知道嗎?那個大奸臣死了!”
“真的死了?怎麼死的?”
“前兩天太后受封典禮,咱們新帝說了話,拜祭先祖的時候,先祖顯靈了!”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說是吐了好多血,太醫還沒到就嚥氣了!”
捏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緊,陸璇只覺得有些冷,腦海裡浮現出那人有些蒼白的臉。
有人慶幸的開口:“死了好啊,他要是活着,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忠良……”
死了好?
雖然知道有很多人盼着他死,可親耳聽見別人這樣說,陸璇還是難受的緊。
茶杯不知何時落地,陸璇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那一桌人面前了。
見陸璇臉色陰沉,有人心虛的問:“姑……姑娘有何貴幹?”
“你們剛剛在說誰?”
“還能有誰?就是當朝最大的奸臣路國公的獨子路少卿啊!姑娘是不是也有親人被他所害?這下姑娘可以放心了,那奸臣罪有應得,已經死了!……”
罪有應得!?
他何罪之有?爲官,他沒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爲臣他沒以下犯上、謀權篡位。
他做的都是造福黎民的好事!該流芳千古,憑什麼要他遺臭萬年!?
耳邊那人還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陸璇猛地擡手拍桌:“他不是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