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破鏡之術(下)

聽到這番話,塞克思自然是不信,嗤笑道:“吹牛是不用上稅的,所以就算你說自己能一招毀滅世界,也沒有人會阻止你。”

他口頭上這樣說着,心中卻是提高了警惕,以對方的強者身份,沒必要拿這種事信口開河,無非是兩種可能,一是心理攻勢,誘騙他犯錯;二就是確實想到了辦法,這個辦法未必真的能破掉他無敵的防禦,可說不定會有很大威脅。

總之,不得不防,小心點總歸是好事,戰略上要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所以,當他看見魔王唐寧忽然停下了動作時,心中猛然一突,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暗地裡精神力高度集中,只等對方出招後再見招拆招。

這時,就聽這個討厭的傢伙有氣無力道:“算了,還是不打了。”

“啥?”塞克思愣了一下,一度懷疑自己出現幻聽了,沒搞明白對方的意思,怎麼突然在戰鬥到高潮部分的時候冒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必須要說的是,這個時候他的注意力出現了小小的空隙,如果是有意製造破綻,然後趁機下手的話,那麼魔王唐寧的計策算是成功了,可惜,他似乎真的沒有這樣的打算,平白坐視大好機會離開。

“說到底,我這也是被人強迫着打工,還是沒有工錢的那種,沒道理非得拼死拼活的賣命,那太傻了。最初我願意動手,無非想要見識一下你的天賦能力,現在既然已經摸透,也就那麼一回事,唯一的興趣也沒有了。啊,果然還是回去榨豆漿吧,那樣反而要更有意思,我能出來的時間有限,豈能白白浪費在你的身上。”

魔王唐寧毫無干勁的說着,語氣聽上去並不像在撒謊,究竟他在想些什麼,沒人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確對唐寧安排的任務不怎麼放在心上,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對他而言都是一樣,沒有非要完成的決心,興趣沒了,也就扔在一邊懶得去理。

至於任務失敗後,唐寧該怎麼收拾爛攤子,他才懶得管呢!倒不如說,如果能看見本體焦頭爛額的模樣,他反而會覺得有趣。

可惜塞克思並不清楚對方的性格,只以爲對方是故意這麼說,冷笑:“狂妄的人我見多了,但像你這般狂妄的,我還是第一次見着。其實你肯本就沒想到破解的方法,剛剛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只是我沒有上當,所以你便心生退意,還找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要編的話就不能編一個像樣點的,你不覺得這樣敷衍的理由,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嗎?”

“以你的智商,得出這樣的結論已經很難得了,但是千萬要打住哦,別怪我沒有提醒,用你那點可憐的智商指揮嘴巴倒也罷了,我是一個善良且易於相處的人,就算不同意你的觀點,哪怕在心底裡嘲笑你是頭蠢豬,也會維護你發言的權力。但是啊,如果你將那點可憐的智商用在行動上,那麼就算是我這樣的老實人,也會生氣的,而老實人一旦生氣了,後果會十分嚴重。”

魔王唐寧不斷的往自己臉上貼金,末了還補上一句自認爲善意的提醒:“不動手尚有旋轉的餘地,一旦動手,一切責任都在貴方,謹記要懸崖勒馬,現在還不算太晚。”

這回,塞克思是真的被氣得發笑了:“夠了,收起你拙劣的演技,我已經不會再上當了,色厲內荏的實質已經看透了,我倒是要看看,你這位老實人發怒了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說話間,他就用上了神海流武技中“勢如水”的要訣,移步動身之間腿跨腰背的力量全部擰成一股,好似一個高速轉動的堅固磨盤,直接迎上去,他的雙拳上閃爍着光芒,很顯然是在醞釀着天賦異能,主動上門來求捱打,。

魔王唐寧一邊退讓閃避,一邊開口道:“哎呀,我可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爲何你非要苦苦相逼呢,難道是在責怪我一開始的無禮嗎?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識,到如今何不相逢一笑泯恩仇呢?莫讓怒火焚燒你的理智,和平是全世界人民期盼已久的願望,莫要成爲阻擋命運車輪的螳螂,否則只會被大勢所趨的潮流碾壓成粉末。”

“唧唧歪歪的,你除了動嘴巴就沒有別的本事了嗎?”

塞克思發現自己的拳頭居然碰不到對方,當下力聚腰胯腿,一個猛力爆發,好似飛衝而去的豹子,剎那間就竄出老遠,雙拳如雷轟擊而出。

魔王唐寧以柔勁接拳,發現對方在接觸的瞬間就消去了力量,同樣變成了柔勁,不過魔王唐寧的柔勁是以防禦位置,塞克思的柔勁是以糾纏爲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塞克思是來主動求捱打的,並不是來打人,所以強大的力量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是真的想要攻擊。只是注意到這一西街的魔王唐寧,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二者一觸,都是輕飄飄、軟無力的樣子,只見雙方越打越慢,直至老驢拉磨一般磨蹭,而且越打越輕,宛如鵝毛筆略略相觸一樣,好似站在那裡玩兒過家家的遊戲,看得人只想打瞌睡。

塞克思沒料到對方居然也懂跟神海流相似的武技,每次拳掌相接時都可以感覺到對方掌上暗含巨大的暗勁,只是隱而未發,二人看上去在輕飄飄的推來搡去,其實是在試探雙方力量的薄弱點,只要被對方抓住那麼一絲薄弱之處,便會受到海潮般的猛烈打擊過去,一個不慎便會被擊碎全身內臟,當場橫死。

只因雙方在技法上水平相當,一時之間誰找不到對方的弱點,唯只有越打越慢,以此來細細尋找戰機,但速度越慢,就意味着雙方積蓄起來的力量越強,爆發時的破壞力就越大。

雖然塞克思自認有天賦異能護身,真要等到力量爆發的時候,只要全數反彈就可以避免受傷,但是現在兩人的僵持狀態宛如抱着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炸,所以他必須全神貫注,察覺彼此肌肉上的變化,注意着每一秒的動靜。

這樣的狀態下,對於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可他又不能不這麼做,因爲暗勁就積蓄在雙方的雙掌之間,根本沒有緩衝的阻擋物,一旦爆發就會迅如奔雷,到時候想要抵擋都來不及。

難道這就是對方的目的?

塞克思忍不住如此想到,雖然現在的狀態是彼此持平,可跟之前他佔絕對優勢的局面比起來未免差了許多。說不定對方就是故意用言語譏諷,造成現在互相消耗集中力的局面,這樣一來雖然不能完全剋制他的天賦異能,但在很大程度上擁有了逆轉取勝的機會。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無可遏制的瘋狂生長,塞克思越想越覺得有理,尤其是在看到對方遊刃有餘的表情上,更是篤信在集中力上面是對方的強項,這樣下去,等到他的集中力開始渙散的時候,對方就能找到反擊的機會,畢竟他的能力不可能永遠保護着全身,一旦暗勁爆發的時候,他的意識沒能來得及跟上,等待他的就是被震破五臟六腑的下場。

心念急轉間,塞克思有了決定,直接撤招向後飛退,提前引動積蓄的力量爆發,然後使用異能將力量反彈回去。

不過這樣一來,魔王唐寧也有了充分的準備時間,輕鬆召喚出土傀儡,以身體爲盾將力量承接住,雖然被炸得漫天都是飛塵,但也將攻擊擋下。

“剛纔的就是你的破解之法嗎?實在是太可笑了,你的本領比不上你嘴皮子功夫的十分之一。”

“蠢人總是喜歡用自己的想法來衡量別人,恭喜你,又往懸崖邁進了一步,勿謂言之不預哦。”

“哼,你真有本事的話就少在那裡唧唧歪歪,痛痛快快的拿出來將我擊敗,你不是很想取我的命嗎?那就來啊,躺在那裡做縮頭烏龜,除了讓人瞧不起外還能做什麼?”

“居然求人殺死自己,這麼賤的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不過人生總有那麼一兩件傻事,是在你自己感覺不傻的情況下做的,我儘量滿足你的願望吧。”

魔王唐寧縱身躍上半空,雙掌一開,周身驟起滔天邪炎,在空中凝聚成一隻巨大的火蛾,飛舞着翅膀,一片片火磷飄灑而下,那衆多的複眼盯住了獵物,虎視眈眈,給人帶來靈魂上的戰慄感。

這種招式威勢巨大,但在塞克思看來卻並沒有強大的威脅,一味的猛烈攻擊是無法擊破他的異能防禦,在他看來,最需要擔心的是那種神秘的法術力量,比如屏蔽異能效果之類的,威力不大,但是很有威脅性。

“這就是你引以爲傲的絕招嗎?那就讓你死在自己的招式下吧!”

面對俯衝而下的火焰飛蛾,塞克思主動迎了上去,四掌相對。

掌間光華閃爍,異能發動,頓時扭曲了力道的方向。

一前一後,兩股邪火能量躥出,分別擊中塞克思和魔王唐寧的胸口,將兩人同時擊飛出去!

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塞克思猝不及防,頓時被這股邪惡的火焰能量侵入五臟六腑,全身的血液都感覺沸騰起來,宛如被放在火堆上炙烤一樣,連骨髓裡都透着焦灼的氣息,靈魂都在戰慄的發燙,令人痛不欲生。

“怎麼會……爲什麼會是這樣……”塞克思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好像蝦一樣。

魔王唐寧也中了邪火能量,但他早有防備,加上相同的功體屬性抵消,因此只在中招的瞬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就像沒事人一樣,拍了拍胸口處尚在燃燒的火焰。

“這本很簡單的原理,你自己都嘗過箇中滋味了難道還不明白嗎?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權當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魔王唐寧忽然停下了話,他閉上眼睛感受了一會,接着感嘆道,“所謂的憐憫原來就是這般愉悅的感覺,將自己的優越感建立在他人的苦難之上,怪不得人們總是要大發善心,想要幫助弱者,爲的就是這虛僞的自我滿足,真是太好了,就讓我細細品味上十分鐘。”

“你這傢伙——”遲遲聽不到答案,感覺自己再度被戲弄了,塞克思怒火攻心,再度激發了體內邪火能量的擴散,原本聚集起來壓制傷勢的力量,一下子被擊潰,火焰直接從他的口腔中噴射出來。

“哎呀,請愛惜自己的身體,衝動是魔鬼,不要爲了一個你憎恨的仇人,而自殘身體。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可見人還是沒有感情纔是最好的,壓制怒火,愛惜身體,這樣你才能活得更長久一些——雖然對現在的你來說大概只能延長几秒鐘,但已經是你餘生的十分之一,何況物以稀爲貴,這樣不更能顯示出其中價值的珍貴嗎?”

“你這樣的惡徒,不會好下場的……”

“我能體諒你現在的心情,所以繼續吧,發泄你心中的悲憤,我願意用我的名聲受污,來換取你的安詳去世,請痛斥我吧,如果這樣能令你的心情好過一些,我就算承受一生罵名也義無反顧——反正你現在除了噴噴口水,也幹不了其他事。”

言語的戲弄,令塞克思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而激盪的情緒牽扯傷勢的爆發,霎時體內邪炎成災,焚燒一些腑臟,那種鑽心徹骨的痛苦令他忍不住顫抖起來,邪火從他的七孔中冒出來。

這股邪惡的火焰能量,獨有着折磨人的效果,帶來的痛苦難以預計,而且它並沒有像普通的火焰一樣將人體點燃,只是在焚燒人體內的東西,包括內臟、血液和骨頭,而在徹底燒完之後,就會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別以爲殺了我,你會沒事……神聖聯盟是不會放過你的,他們已經鎖定你的靈魂,異端審判團的諸位會替我報仇的!”

“可憐的人啊,哪怕至死都要束縛着自己,繼續在地獄中承受着仇恨帶來的痛苦,這又是何必呢?你看看你,因爲你的一句話,就給自己的戰友帶來了一名可怕的仇人,而你也將自己的仇恨轉嫁給朋友,用名爲報仇的枷鎖困住了他們。你死了什麼都不用煩惱,可以愉快的在天堂上,俯瞰你的戰友如何爲這份強加在身上的責任而拼命,這種自私自利的想法,你就不會感到愧疚嗎?”

塞克思氣得青筋跳起,擡起了手指想要駁斥,可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邪火往上燒到了他的大腦,將最後一點意識也燒盡了。

地面上,只留下一張扁平的人皮。

馬薩卡終於忍不住嘆氣道:“對方快死了,都不讓他安心的離開,連死人都要欺負,你可真是徹頭徹尾的惡人啊!”

魔王唐寧不怒反笑道:“如果一個人把他的一生獻給了善行,獻給了他人的福祉,他死後將無人感激,無人懷念。如果他活用他的天分,給億萬人帶去苦痛和死亡,他的名號會在千年之中迴響,長過生年百倍。由此可見,遺臭遠勝瑕名,做惡人又有何不可,總比這世上碌碌無爲、自詡良民的庸人要強上百倍,因爲他們死後什麼都不能留下,真是太可憐了。”

馬薩卡知道在這些道理上說不過這傢伙,只好轉變話題:“你是怎麼做到的,破解對方的異能?”

“很簡單,之前他在進攻的時候,接觸的瞬間就撤掉了力量,可見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是不敢發動能力的,因爲他的能力是雙向的,並不是將所有的攻擊都彈在身體外面,而是依照規矩改變攻擊的矢量,在攻擊我的時候如果發動能力,也就意味着將攻擊反彈給自己。”

馬薩卡疑惑道:“原來如此,那樣的話你只要攻擊自己就可以……不對,如果你敢使用自殘的招式,他完全可以不發動異能,讓你自食惡果。”

“所以,我的攻擊也是雙向的。蛾空邪火是一招令自己痛苦,令敵人更痛苦的招式,非常公平的代價,在發動的時候,使用者會感受到全身如火焚一樣,利用相同的原理,我在攻擊的時候產生了兩股力道,一道攻擊對方,一道攻擊自己,這種攻擊一旦被反彈的話,攻擊敵人的會變成攻擊自己,攻擊自己的會變成攻擊敵人,當然,他要是不發動能力的話,也是同樣的結局。”

這時,魔王唐寧的身體忽然一顫,意識變得模糊:“嘖,這麼快時間就到了,果然在傢伙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好聽的話容易打動人,好心的話容易得罪人。可惜了,我那麼多忠言逆耳也沒能挽救他的生命。唉,這世上的蠢人怎麼就那麼多呢,平白拉低世人智商的平均線?可嘆我的能力有限,殺不光啊!”

就在唐寧人格交替的空隙中,一顆魂珠從塞克思的身體中向下鑽出,在地底下快速逃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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