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溼,到處都瀰漫着死亡的氣息。
被幾名魁梧有力的侍衛關押在天牢中,一陣脆響鐵鏈子鎖住唯一的鐵門。
古凌依滿腦子裡都是一個聲音,“將梅妃娘娘押到天牢,此案嚴查。”
微弱的光亮自天牢最上方打入牢裡,接近於地面之時早已昏暗不堪。
晶瑩的淚珠滴落在地,這是她到達這個世界來第一次真正的傷心。
天牢是關押死刑犯的地方,向來都是有去無回之地,這些縱然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也是知曉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侍奉在君王跟前必須小心謹慎、謹言慎行,這些話語她都知道,卻沒有切身體會到。
今日一事她算是真正領悟到這話其中包含的真意。
莫名在婚禮之上因爲她的不甘,而拋棄親人、拋棄朋友,誤闖了這個朝代、這個時空。錯用了沈將軍之女沈碧的身子,一切她都認爲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見到竹林老人她心中對此的信念更加深。
從未有懷疑過來這裡的原由,也從未有想過能夠再回到她那個時空,能夠與家人、朋友再聚一堂。
到了這個時空,她的腦子裡一邊是尋找着真愛之人,一邊是想着法子爲借用的該具身子讓她早日沉冤得雪,卻忘卻了這個時空有着這個時空的規章制度,忘卻了在這裡不再是自己能左右命運。
這個一刻的古凌依非常想念家人,想念一直寵着自己、慣着自己的郭浩,想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
既來之則安之,這簡單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一直以來也都信奉着。
卻忘卻了在這個皇宮之中,身在將軍家的兒女,最缺失又是無數金銀財寶都買不來的自由。
站久了,乏了,疲憊了,古凌依找了一塊算是比較乾燥的地,席地而坐。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裡,古凌依深深意識到她是多麼渴望自由,就想魚兒渴望水,鳥兒渴望藍天,孩兒渴望母親的懷抱。
沒進入天牢前,沒見過那樣的皇帝前,她也渴望過自由,想過離開皇宮,卻從未有過像這次這麼強烈。
得到龍吟明給的出宮令牌,可以自由進出皇宮;之後又得到太后娘娘的特指,在皇宮之中可以自由出入,她漸漸的習慣、漸漸的懶惰,以皇宮爲半個家,白天在京城玩耍,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晚上回到皇宮,吃住,過着這種免吃免住的日子,她忘卻了只要她在皇宮一天,自己的生死大權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一早沒有進半點食物,匆匆忙忙趕到蘭妃之地,又被兇手冤枉,反抗的她觸碰龍顏,打入天牢,加上睡眠又不是太足,冥想下的古凌依如果不是天牢裡的潮溼,環境之差估計早早睡着。
眼皮終究是支撐不住,她一手搭着牢內的石牀,支撐着沉重的腦袋,另一隻手自然下垂,整個身子半依着石牀,昏昏欲睡起。
依稀間她聽到輕聲的低喊聲,接着清脆的金屬聲,伴隨着肢體的睏乏,以及胃裡昨夜裡的食物早已消化得乾淨,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的消失在她長長的夢裡。
來到這個時空的她很長時間一夜無夢了,夢裡的世界比天牢裡還要昏暗。
她獨自一人在茫茫大霧中迷失,摸索着出路,腳下步步爲營。
迷霧中,風沙沙聲,四周空無一人,寸草不生。
深陷在迷霧中,她
拖着越來越沉重的腳,似是腳底注滿了鉛,看不見前方,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她也必須走,沒有退路,也根本看不清退路。
古凌依睡得很淺,很淺。
這個夢也做得很短,沒有結局,也沒有開頭,她就一直在沒有盡頭的迷霧中行走,心情卻是無比的沉重。
睜開雙眼時,她才發現身上多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縱使身子骨被厚厚棉被包着,也抵擋不住天牢內透着的寒氣,陰冷。
在擡眼微弱的光芒下,古凌依瞧見守在牢房外的董雯、雲喜兩個小丫頭。
董雯、雲喜他們兩來了好一會了,見着主子睡下了,特意求的牢房大哥開的門,將帶來的棉被輕輕蓋在主子身上。
由於他們兩人是由喜公公親自帶來的,又沒有明確說抓緊時間探監,牢房大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他們等着主子醒來後,說一會話再走。
心思向來謹慎、細膩的董雯,帶來了飯菜,二人默默的掉着眼裡無聲的看着主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頗有狼吞虎嚥之像,改在往日裡主子有着這種吃香時,雲喜必定會笑着說着主子有着生活在草原上那些女人的豪爽,主子也必定會帶她糾正,告訴她這叫女漢子。
原本梨凝苑那些伺候在主子身邊的奴才們都想來的,可是牢房重地,又是天牢,關押的全是死刑犯的地方又豈是他們一羣人都能來的,於是董雯求見康正,又見了喜公公,這才見着了娘娘。
古凌依嚥下最後一口飯菜,放回了地上。
董雯這纔開口,“主子,您放心,奴婢已經通知將軍了,您一定不會有事的,只是這幾日恐怕要委屈了主子您了。”
“主子……”雲喜眼裡嘩嘩流淌,嗚咽的聲音迴盪在天牢內。
恰好蓋住董雯的說話聲。
“好了,不要哭了,你主子我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嗎!”
古凌依嘴角扯出牽強的笑,安慰着兩個可憐的下人們。
經過這番洗禮以後,忽然她覺得愛情遠遠沒有自由來的重要,正是所謂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在這個時空,沒有她哪裡的生來平等,沒有她哪裡的自由。
有的人生來爲皇嗣,有的人卻生來是做丫鬟做奴的命運,他們沒有自由,天生被奴化,甚是沒有思考的本能,這是最可悲之處。
剛剛那個夢裡雖然沒有夢到自己的結局,茫茫迷霧之中,也並沒有遇到危險,卻洗禮了她的心境。
如今最重要的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有獲得幸福的希望,有獲得自由的希望……
她古凌依沒有做過的事情,其他人休想強加給她,休想陷害於她。
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擺佈,就算是天子也不行。
“小雯,回去後看緊了喚之,蘭妃的死與這個叫喚之的宮女絕對有關係。”
“是。”
“還有小雯前幾天寫給你的菜譜交給了御膳房的大廚了嗎?”
“回小姐的話,還沒有,正準備明日清早去給。”
“不必給了,他們讓我坐牢,也沒想吃着好的。”
古凌依眼底顯出一副狠勁,明顯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啊……主子這……”
“哼……小雯就不要給他們
,皇上一句話都不問就把主子關在這了,就不給了,哼……”
雲喜丫頭的單純是表現在各個方面的,以前古凌依總是覺得她以這樣的性格以後一定會吃虧的,不如董雯有着七巧玲瓏心來得討人歡喜。
可這一刻古凌依卻愛極了這樣單純的雲喜,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未想過往往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那是覆水難收,得罪人。
她古凌依不單純,也不善良,可以擁有着董雯的七巧玲瓏心,大多數情況下卻都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愛恨分明的性子。也就是這樣她才毫不顧慮的大喊蘭妃爲蒼蠅,大大出手打皇后身邊的紅人絡衣,御花園裡與皇后對着說話。
“沒事的,若是太后派舒榮姑姑來問,你就這麼告訴她……”
古凌依知曉董雯的顧慮,畢竟董雯是一心念着主子好的,她又是做事最沉穩的一個,想的最周到的一個,大多數的事情交給她來辦,古凌依是最放心的。
董雯見着古凌依招手,想也不想的將頭伸過去,聽着耳邊的低語,頻頻點頭。
在一旁看着的雲喜就算內心再怎麼好奇,也不會多問,牢房不比其他地方,更加不及他們的梨凝苑,到處都是耳朵,又根本沒有隔音措施。
“主子,您的話小雯記下了,主子放心。”
“好。”
古凌依交代完太后一事,又叫他們安心,她暫時呆在牢房裡是安全的。
交代事情的時候,古凌依又想起自古君王最討厭的莫過於被臣子所逼,於是她又叫董雯告知沈碧這具身子的家人,千萬不要魯莽行事。她的到來直接導致了沈碧的死,她可不希望沈碧的家人因爲救她,根本就不是自家的女兒,而又讓沈碧的家人喪了性命。
主僕三人說了有一會話,古凌依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囑咐的也都囑咐了,這才讓他們回去。
董雯、雲喜很是不捨、難過的告別了主子,領着空空如也的錦盒離開了牢房。
頓時間天牢又恢復了它原本的冷冷清清。
他們兩人前腳剛走,又有人進來了。
聽着沉穩的腳步聲,一下接着一下的,朝着她所關之處走來。
那絕對是一人的腳步聲,吃飽睡足的她有了精神,猜測着前來之人到底會是誰。
當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從天牢頂的小窗透着進來的微弱之光,她漸漸看到了一直向着她走來那人的靴子,深褐色的靴子。
腦海裡迅速將她所熟識的每一個人的臉都快速過了一遍,依舊沒有答案出現在腦海中,此時那人已經走到了她的牢房前。
微弱的光下,她首先看到的是那人的眸子,帶着多種含義的眸子,半邊暗示着死亡,半邊暗示着得意。
“我們又見面了。”那人脣邊抹上得瑟的笑,“怎麼梅妃見着本王爺很是不悅?”
這時候,隨着男子的再次走進,整個人已經貼近了牢門,她終於透過打進來的微弱之光看清了那人的臉。
聽着半是調侃,大半是威嚴的話語,她蹙眉,抿脣。很希望自己依舊在夢鄉之中還未醒來,哪怕依舊做着剛剛沒有做完的迷霧之夢,她也不願在這個時候這個此人。
“呵呵……不悅沒關係,本王見着梅妃很是欣喜就行了。”男子脣邊的笑容如同無月的夜晚黑蓮綻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