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什麼玩意兒?
卿雲歌冷不丁被這個稱謂給驚住了,她這才擡起頭去看聲音的主人是誰。
那是一個身穿粉色長裙的女子,裙襬剛剛沒過膝蓋,腳上是深色的短靴,手上戴着同色的護腕。
她骨骼纖細,看起來有些柔弱,容色蒼白如雪,似乎一捏就能碎掉。
但是女子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就像是璀璨的星星從銀河墜落,來到了人間。
她很美很美,這種美,讓人感覺是飄忽不定的夜間精靈,怎麼也抓不住。
卿雲歌微微怔了一下,因爲她看出女子的眉眼依稀和容瑾淮有幾分相像。
而剛剛那聲“嫂子”……這不會是他妹妹吧?
就在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開口了,他輕聲一笑:“來,卿卿,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是我的親妹妹,閨名喚做舞珺瑤,你可以叫她阿瑤。”
卿雲歌還沒有答話,舞珺瑤先彎着眼笑了起來:“嫂子好啊。”
“那個……”
再次聽到一聲“嫂子”,卿雲歌的眼角一抽,她張了張口,想說她並不是什麼嫂子,卻被容瑾淮打斷了。
他又擡起手來,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淺聲道:“你嫂子她比較害羞,阿瑤你可以先叫她名字。”
害羞你大爺!
卿雲歌氣得不行,她一點都不害羞好嗎!
就在她準備出口反駁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傳來了一句話。
“卿卿,阿瑤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她知道你後很開心,如果你告訴她事實的話,她可能會病重。”
病重?
聞言,卿雲歌望了容瑾淮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但奈何某腹黑世子的臉皮程度不是一般的後,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不過看舞珺瑤這個模樣,確實不像是健康的人。
在看到舞珺瑤幾近透明的肌膚,卿雲歌的心忽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明明是笑着的,但她卻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那我……”聽到這句話,舞珺瑤的神色稍稍地黯然了一下,她猶豫了半晌,然後開口,“那我叫嫂子阿歌可以嗎?”
剛剛說完,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連帶着身體也顫了一下。
“沒事,就叫嫂子吧。”卿雲歌瞪了容瑾淮一眼,然後上前一步,扶着舞珺瑤,“阿瑤想叫什麼就叫什麼,不要聽你哥哥的。”
“真的可以嗎?”舞珺瑤還是有些猶豫,但眼睛明顯亮了起來,“我真的可以一直叫你嫂子嗎?”
“可以。”卿雲歌答應地毫不猶豫。
她心想,她還挺喜歡舞珺瑤的,如果因爲一個稱呼讓阿瑤出現了什麼狀況,她可就是罪人了。
反正左右都是一個稱呼,她也不會少層皮。
但……最重要的是!
她感覺她找到和她同一戰線的人了。
說不定阿瑤可以幫着她一起制裁某腹黑世子呢?
卿雲歌眨了眨眼睛,心情極好,所以她絲毫沒有發現,舞珺瑤居然露出了一種“奸計得逞”的表情。
而且這個時候,被她認爲是“同一戰線”的人,此刻還在跟她的“敵對方”在進行精神力傳音。
舞珺瑤此刻很是歡喜,聲音都不自覺地輕快了起來:“哥哥,我棒不棒!”
容瑾淮勾了勾脣,忍不住一笑:“做得不錯。”
“不過哥哥,要是嫂子知道我其實現在病已經好了很多該怎麼辦?”舞珺瑤歡喜過後,又不禁有些苦惱,“萬一那個時候嫂子不理我了怎麼辦?”
她是真的喜歡她家嫂子,雖然成功地保留住了這個稱呼,可爲什麼她總感覺有些心虛。
不對,不應該是她心虛,她這不是爲了自家哥哥好麼。
“阿瑤……”聽到這句話,容瑾淮忽然嘆了一口氣,“我們都當了這麼多年的兄妹,你居然還沒有得到我的一些真傳。”
“啊?”舞珺瑤有些茫然,她很是奇怪,“哥哥你除了把烈魂刀傳授給我了,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嗎?”
“嗯,當然有。”容瑾淮挑了挑眉,聲音慵懶,“記得我教過你,我們家的三法則麼?”
“咱們家三法則?”舞珺瑤這下可是真的迷惑了,她想了想,纔不確定地說道,“正直,有善心,寬宏大度?”
“不——”容瑾淮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氣定神閒,慢悠悠地說道,“無恥,臉皮厚,死纏爛打。”
舞珺瑤:“……”
她現在忽然有些心疼自家嫂子了,這樣的哥哥嫂子居然能忍受這麼長時間,委實不容易。
但是……她還是得幫她哥哥追到嫂子的,畢竟也只有嫂子才能收服得了哥哥這種人。
舞珺瑤現在明白,爲什麼她在月光森林的時候,孤竹一直在問她,爲什麼她和容瑾淮同母同父,性格卻截然不同。
一個腹黑,一個單純。
舞珺瑤表示她也不清楚,所以她誠懇地說,大約是哥哥他自學成才,纔會養出了這麼一副性子。
於是,她很是理解地說了一句:“嫂子,辛苦你了。”
卿雲歌:“……?”
什麼鬼?
“我……辛苦什麼?”卿雲歌有些摸不着頭腦,然後心中還在思索着這姑娘的腦回路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辛苦你照顧哥哥啊。”舞珺瑤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她連忙改口,笑吟吟道,“你看,嫂子你把哥哥養的這麼好,能不辛苦嗎?”
嗯,就這樣!
幫助哥哥把嫂嫂拐回家的大計就交給她了!
舞珺瑤心想,她可真的是個好妹妹。
“咳咳咳!”聽到這句話,卿雲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你哥哥,他應該是自生自養的。”
“哎,嫂嫂,你這就不對了。”舞珺瑤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嫂嫂你都和哥哥成親了,怎麼能讓他自生自養呢?”
聲音稍稍地壓低了一下:“萬一他自養出了什麼問題,辛苦的還是嫂嫂你啊。”
“唔……”卿雲歌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阿瑤你說的有道理。”
這下子,兩個姑娘在一起聊天,然後把某人給晾在一邊了。
容瑾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反正他也沒對自家妹妹寄予什麼希望。
然後那邊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聲驚歎。
“嫂嫂今年還不到十六歲嗎?哇嫂嫂你好厲害啊,這麼年輕就已經冥階九段了。”
“我聽哥哥說嫂嫂可是四靈學院最厲害的學員,唉,好羨慕嫂嫂,我在月光學院裡只能算墊底。”
“嫂嫂也是來參加學院大比的吧?真好,我可以坐在臺下看嫂嫂打架!”
卿雲歌還真沒料到,看起來那麼纖弱的舞珺瑤,居然會有這麼多話說。
感嘆之餘,她稍稍欣慰。
雖然不知道舞珺瑤的身體有什麼狀況,但是現在她能這樣樂觀,應該也離不開容瑾淮的功勞。
想到這裡,卿雲歌偏頭望了一眼站在對面的人。
白衣男子似有所覺地擡起頭來,然後兩人的視線就撞在了一起。
他朝着她微微一笑,彷彿春風拂過,三千繁花緩緩綻放。
那一瞬,無與倫比的風華從他身上傾瀉下來,仿若星河,波瀾壯闊,又如此的驚心動魄。
卿雲歌稍稍地怔了一下,旋即也淺淺一笑。
不需要言語,眼神就足夠了。
這就是默契。
在外面陪了舞珺瑤一整天后,卿雲歌才同容瑾淮一起又回到了客棧。
舞珺瑤並非是月光學院此次的參賽隊員,她只是隨行來觀看學院大比。
按照她的說法,她不能當礙事的發光體,要給嫂嫂和哥哥留下獨處的時間,於是就揮了揮手,乘船去梅爾州了。
卿雲歌有些不放心,本來想一起同去,但是得知容瑾淮已經安排好了人保護舞珺瑤,也就回來了。
“阿瑤得了什麼病?”她問,“我瞧着她的臉色很不好,但是玄力探查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阿瑤的病是從母胎裡帶出來的。”聞言,容瑾淮的眉眼間浮過一絲戾色,“當時,母親生阿瑤的時候,已是病重之身,又被關了起來,一日三餐都吃不飽。”
“久而久之,毒素就越來越重了,她耗盡力氣生下阿瑤,便逝去了。”
他微垂着眼,翩長的睫羽遮住了瞳孔中的情緒,聲音略略喑啞:“阿瑤的病並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先天,從一出生,她便會感受到萬蟲噬咬那種疼。”
卿雲歌的身子猛地一震。
“連睡覺的時候,也會因爲過度的疼痛而驚醒。”容瑾淮的聲音很慢很慢,彷彿只是在訴說着一件很平凡的事情,“卿卿你知道麼,那種疼根本是無止休的,甚至,還會吞噬阿瑤的生命本源。”
說到這裡,他的身子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後,才能平復內心翻滾而來的情緒。
他這輩子,大概最恨的人,就是奧格·格蘭德了。
如果不是這位龍族的王,他的母親不會死,他的妹妹也不會遭受這種非人的疼痛,他原本……可以很安穩地同家人生活下去。
“那麼……現在呢?”卿雲歌也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澀,“阿瑤還是會那麼疼麼?”
“現在好多了。”容瑾淮擡起頭來,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她雖然有時候還是會疼,但比起剛開始的時候,輕了很多。”
除非舞珺瑤完全將烈魂刀完全掌控住,她才能完全清除體內的毒素。
卿雲歌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別難過,至少阿瑤還有治癒的希望。”
她完全無法想象,那樣一個纖弱的女子,竟然會有這樣的病。
“嗯……”容瑾淮倒是已經看開了,他擡起手,揉了揉紅裙少女的眉心,“明天我就先不同你一起去梅爾州了,不過你比試的時候,我是會在一旁看的。”
雖然這一屆學院大比同往屆有些不同,但確定的是,依舊是在一個獨立空間中比,來觀看的人只需要透過水鏡,就能看到裡面學員的一舉一動。
“我倒是不擔心學院大比。”卿雲歌的眸色深了幾分,“我擔心的是……”
她擔心的是鳳凰族那羣人。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一種預感,這一屆學院大比讓她很是不安。
這種不安,還是頭一次產生。
“是什麼?”容瑾淮的神色也變了一下。
他大約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所以他纔會同她說,在學院大比後,他要告訴她有關他的一切。
“沒什麼。”卿雲歌搖了搖頭,“可能是我想多了。”
赫連域已死,鳳凰族的獸人便失去了眼線,不管她如何,爺爺那邊至少很安全。
就算被發現了真實身份,也不會禍及到她的家人,這就足夠了。
出了什麼事,她一個人擔着。
“睡覺吧。”卿雲歌不想再想這些,於是擺了擺手。
“好,睡覺。”聽到這句話,容瑾淮果然不多問了,他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然後率先躺了下來。
卿雲歌沒發現某腹黑世子的舉動,她又琢磨了一會兒,才準備上牀,然後……
“容瑾淮!”
“趕緊從我的牀上下來,你睡地板去!”
“夫人不要這麼無情,地板太涼,會生病的。”
“你有本事再睜着眼說瞎話?”
“嗯,我不睜,我閉着。”
“……閉嘴,睡覺!”
第二天,卿雲歌起來的時候,容瑾淮已經不在了。
她心想,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提前跑路。
“喲小師妹,趕緊來。”易染染探了個腦袋進來,“我們要出發了。”
“就來。”卿雲歌應了一聲,然後出了門。
外面已經聚集了十個人,就差她一個了。
明焰見她來了之後,先是曖昧地笑了笑,然後才清了清嗓子,說道:“走,小傢伙們。”
梅爾州,四靈學院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