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艽的一句千年不見,讓慧誠眼底千年不化的冰霜快速消融,眸底深處蔓延出幾分茫然還有不安。
或者說,在看到霍三爺的那一刻,他一顆心都處於被海浪衝擊的洶涌中。
慧誠眉心輕蹙,隨即鬆開,眉心處的一點硃砂痣顏色越加豔麗。
他雙手合十,面無表情,靈動沒有情感的嗓音響起:“霍施主,小僧一切安好。”
慧誠是今早接到霍二爺的電話,知道霍雲艽要以《天羅玄寶經》壓制身體外泄的力量。
若非如此,他還沒有機會與這位溫潤儒雅的霍家嫡孫,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看慧誠這副無動於衷的超然神態,霍雲艽就知道他還未恢復從前的記憶。
不過——他走上前兩步,寒澈暗沉深不可見底的的雙眸中流動着詭異光芒,周身蔓延出凌厲的氣息,給人帶來無窮的壓迫感。
他目光沉沉地凝着眼前的和尚,嗓音低啞透着莫名的誘惑:“你可知我的身份?”
慧誠身形微顫,被鋪天蓋地的濃郁血腥死亡氣息將他淹沒,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暢。
他眼眸快速下垂,掩藏眼中溢出的恐懼神色,聲音極力保持平穩地回道:“小僧猜得不錯的話,大人來自酆都。”
霍雲艽嗤笑一聲,嗓音邪氣又低沉:“何以見得?”
慧誠如實回答:“《天羅玄寶經》的來歷少有人知道,小僧卻知曉唯有酆都冥司神靈才用得到《天羅玄寶經》,它可鎮壓酆都神靈自身攜帶的濃郁狠戾陰煞與暗沉死亡氣息。”
對方有問必答的態度,讓霍雲艽縈繞在心頭的那絲不悅消散。
他退後兩步,神情似笑非笑的睨向慧誠。
“慧誠大師,你可知出家人不打誑語是何意思?”
眼簾微垂的慧誠聞言,眸底瞳孔驟縮,冷淡的臉色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只是他腦袋低垂着,讓人窺探不到臉上的神色。
即便如此,霍雲艽也大概猜測到,他此時的模樣是何等驚慌失措。
在對方忐忑不安時,他再度開口,只是這次多了濃重的警告意味。
“秦阮跟你接觸過幾回,有些事我們心知肚明,我不管你記憶恢復多少,日後有關阿阮的事還請慧誠大師切勿插手。”
霍雲艽猜測,對方在沒有恢復記憶的情況下,除了《天羅玄寶經》這個引子,其他的猜測緣由應該來自秦阮。
眼前的這個傢伙很有慧根,聰明又狡猾。
慧誠順勢接話道:“小僧謹記。”
他態度恭順,看不出任何勉強。
霍雲艽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語氣也漫不經心道:“今日上門有求於大師,接下來就麻煩衆位了。”
明明是求人的態度,可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像是對南隱寺的施捨。
並不是說不尊重人,而是自他骨子裡與生俱來的睥睨威懾力,還有周身散發出的尊貴與威嚴氣勢是無法磨滅的。
這也是三爺在秦阮面前,永遠不會展露出來的一面。
慧誠合十的手放下,伸手邀請人進入寺廟:“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是南隱寺與小僧的榮幸。”
他語氣明顯不再像之前受壓迫時輕顫,再度恢復以往的從容。
霍雲艽回首,對站在車前抽菸的霍奕容招了招手:“二哥,一起進去,南隱寺的風水跟空氣都很好,逛逛寺廟也能洗滌你內心的躁動。”
“屁話!”
霍奕容不屑地嗤笑一聲。
行動上卻極爲配合。
他把手中的半支菸扔到地上,用腳尖將其碾滅,這才踱步朝南隱寺大門走去。
慧誠爲兩人帶路,邁進南隱寺的門檻。
本來還臉色臭臭的霍奕容,在踏入寺廟的那一刻神色微變。
他相信絕對不是錯覺,走入寺廟的那一瞬間,多日來的擔憂與躁動還有心靈都受到了洗濯。
就像是一陣風,將萬千煩惱與憂慮都吹散。
雖然很奇妙,可這一刻霍奕容身心真的輕鬆不少。
慧誠跟霍雲艽走在前面,兩人時不時的交談着什麼,霍奕容就像是被人操控着跟上他們的腳步。
他腳下輕飄飄的,渾身輕盈的感覺非常奇妙,不過這感覺倒不壞。
再回想剛剛三弟所言,霍奕容脣角勾起燦爛的弧度。
他算是知道三弟爲什麼要帶他來了。
南隱寺的確不簡單。
三人一前一後繞過前殿,寺廟中撲面而來的檀香氣息涌入鼻中,這是寺廟僧人或信衆所焚的香,人間煙火的香火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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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寬敞牆壁雕刻佛雕的院落,三人又穿過長長的走廊,停在走廊盡頭的拱門前。
慧誠站在門前,轉身看向跟在身後的霍奕容身上。
迎上他波瀾不驚的目光,霍奕容輕輕挑眉,問:“怎麼不走了?”
慧誠雙手合十:“霍施主,再往前您就不適合了。”
霍雲艽看到小院庭院內,圍成一圈盤膝而坐的和尚,也看到在他們中間桌上用陣法相護的一本經書。
想必這就是《天羅玄寶經》。
霍雲艽偏頭,對霍奕容語氣溫和地開口:“都說南隱寺的景色是驚霄山最美之地,機會難得二哥別錯過,我大概一個小時內出來。”
霍奕容沒有拒絕,點頭說:“一個小時後我還在這裡等你,見不到人別怪我把這美景之地夷爲平地。”
這話是對霍雲艽說的,可他雙眼緊緊盯着南隱寺,言語中的威嚴不加掩藏。
慧誠目視前方,像是沒聽到一般八風不動。
霍雲艽神情無奈,對二哥揮了揮手:“去吧,一個小時後見。”
話畢,人已經踏入庭院。
慧誠把霍雲艽領到寺廟衆僧圍成一圈的空地,指着地上的蒲團說:“霍施主請坐。”
霍雲艽掃了眼不遠處桌前擺放的經書,封面上天羅玄寶經五個大字映入眼中。
他倒也不矯情,動作優雅又自然地雙腿盤膝坐在蒲團上。
慧誠並未離開包圍圈,而是穿過陣法走向擺放《天羅玄寶經》的桌前,打開書頁緩緩開口唸經。
他嗓音清脆又輕靈,從他口中吐露出的經文,傳入衆人耳中很是悅耳舒適。
也就在慧誠唸經的那一刻,霍雲艽閉上了雙眼,身體中的力量瘋狂外泄,濃厚的死亡血腥味肆意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