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撤去極之平原的一剎那,布蘭多便皺起了眉頭。
他本來以爲會看到一片狼藉的戰場。或者最不濟,凰火、瑪格達爾等人直到這個時候還未能戰勝那些虛空掠食者們,但眼前至少也應當是佔據了上風的景象。
然而他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望無際薄薄的一層霧氣,這霧氣瀰漫在遠遠近近的荒野與土丘之上,與這個漆黑的、縱橫交錯法則之線分佈的世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它與他們在魔力之海上見過那些翻涌的混沌之霧又有所不同,後者顯得大氣磅礴——那彷彿是一個世界的力量,而這裡的霧氣卻詭秘而安靜,內裡像是潛藏着什麼不知名的生物。
這片迷霧籠罩在前方,稀薄得猶如漂浮在水面上的裹屍布,當布蘭多將目光投向其中時,立刻感到一陣微微的頭暈目眩,系統也適時發出了警告的聲音。
他的意志力遠超常人,都尚且受此霧氣影響,由此可見這霧氣的厲害之處。
布蘭多立刻便辨認出這是心靈迷霧,惡魔們一種很罕見的能力。
這讓他心中浮起一絲不妙的預感來,心靈迷霧其實是黑暗魔力的一種變化體,大多數高階惡魔都掌握着這樣的力量。但它們卻很少這麼做,一是因爲毫無必要,二是因爲製造這麼大規模的迷霧,需要用到活祭的手段。
難道說阿肯圖竟然將羊首教徒們也帶到這裡來了?
他下意識地擡起頭去看對面的芙羅法等人,卻發現這幾頭巨龍臉上也帶着慎重的神色。
而正是這個時候,阿洛茲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布蘭多,你那邊怎麼樣了?”
小母龍一從迷霧之中鑽出來,便急匆匆地開口道:“布蘭多,不好了。房奇不見了!”但她看到不遠處的芙羅法等人,面色不由爲之一變,一時間竟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侶伴。
芙羅法也靜靜地看着她。一動不動,但面上亦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
“房奇不見了?”布蘭多吃了一驚。房奇不見了的話只能有兩種可能,要麼他乘亂逃走了,要麼就是被人帶走了。
前一種猜測並不是沒有可能性,房奇一貫與他們不是一路,雖然對方倒還算得上是言而有信,但在翡翠之謎面前,作爲鬼車一脈的傳承者,難免不會別有用心。
布蘭多雖然一貫不喜歡平空生疑。但此刻還是出於謹慎地詢問了一句:“德爾菲恩小姐呢?”
“那個女人……她倒是還在。”小母龍看着芙羅法說道。
“船那邊呢?”
“我讓柳先生和凰火過去了,還沒有消息傳來。”
“事情是怎麼樣的?”
“我們在戰鬥的時候突然起了霧,霧氣中出現了很多次級惡魔,大家趕忙聚集起來,才發現房奇那傢伙已經不見了。”
布蘭多皺着眉頭,心中其實已經確定了想法。他擡起頭來,目光落在芙羅法身上,那個顯得有些陌生的黑髮少女亦將視線從阿洛茲身上轉移過來,與他對視着。
布蘭多知道,船擱淺在‘沙灘’上。房奇是沒有能力將它弄回海上去的,他那麼問,無非是出於保險的目的而已。
而若房奇是覬覦翡翠之心而離開的話。多半會帶走德爾菲恩,這在當時的情況下對於他來說應當不費什麼力氣。
但他沒有這麼做,那麼剩下的可能性就不言而喻了。
而在這裡能將房奇帶走的,無非是兩撥人馬,其中一撥便是面前的芙羅法一行人,另一外一股勢力,則是阿肯圖與它手下的爪牙們。當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布蘭多還是不能排除前者的嫌疑。
再說誰知道這是不是對方合夥起來耍的把戲呢。
雖然布蘭多覺得沒什麼必要。
芙羅法平靜的眼神很有說服力。她雖然沒有開口,但布蘭多還是下意識地爲這幾頭龍族洗清了嫌疑。
“各位沒什麼要說的嗎?”他問道。
“如果閣下不相信。我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如果閣下相信。我們說什麼都沒有必要。”芙羅法簡單地回答道。
她停了停,思考了片刻才問道:“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房奇是誰?”
“是我們的同伴。”布蘭多答道,他同時在觀察芙羅法的神色,似乎想要從中找到對方是否作僞的痕跡,但令他失望的時,少女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表情。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我的意思是,爲什麼阿肯圖會帶走他。”
“你那麼確定是阿肯圖帶走的他?”布蘭多皺起眉頭道:“我怎麼確定這不是你們故意誤導呢?”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這只是我的判斷而已,也不需要其他人相信,”芙羅法答道:“因爲現在是我提問,而非回答閣下的問題。”
布蘭多默默地愣了一下,不由得回頭去看阿洛茲,心想原來芙羅法平日裡是這樣一個性格麼,很難想象小母龍竟然樂意和這樣一個性格的人爲伴。
阿洛茲卻只呆呆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伴侶,好像丟了魂一樣。
布蘭多這時看到芙羅法身後的其中一位龍族附耳在她身邊說了些什麼,少女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驚怒的神色來:“房奇就是那個和你們一起的九鳳人?”
“怎麼?”
“恕不奉陪!”芙羅法與一衆龍族卻像是遇到了什麼着急的事情一樣,紛紛轉身就走。布蘭多愣了一下,本想出手將他們留下來,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小母龍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能發出聲音來,隻眼睜睜看着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霧氣之中。
好半晌,她才轉過頭道:“布蘭多,芙……他們?”
“看起來他們與阿肯圖並不是完全站在一條戰線上的,那頭惡魔另有企圖,把他們也算計在內了。”布蘭多同樣看着那個方向回答道。
“那我們……?”
“去把大家召集起來,事情可能變得有點麻煩起來了。”
布蘭多皺起眉頭來。他沒有將芙羅法留下,其實是因爲已經猜到了背後的可能性,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在這些被黃昏之龍所控制的龍族身上浪費時間——讓它們早一些離開,說不定還可以讓它們給阿肯圖製造一點麻煩。
布蘭多已經猜到,阿肯圖的目的就是停滯之界,事實上在前往此地之前他們就曾經推斷過這一點。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那位煉獄之主急不可耐到在解除封印之前,就親自出手了。
他已經足夠高估了黃昏之龍對於停滯之界的重視程度,還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這其中的秘密竟然緊迫到令一名高階惡魔領主不惜冒着極大的風險也要出手的程度,要知道若是阿肯圖的三個分身都不幸殞落在了外面,那麼維持它的封印恐怕還能延長個成千上萬年的時間。
衆人很快便聚集在了一起,就連被阿洛茲派遣去檢查擱淺的帆船的凰火與柳先生也被叫了回來,布蘭多將自己的推斷一說,所有人便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不過其他人倒是沒有考慮太多,只是下意識地認爲不能讓黃昏之龍對自然寶珠捷足先登。
當下所有人都不在說什麼,宰相千金亦開始重新推斷先前被戰鬥打斷的計算過程,前後只花了不到一刻鐘時間,便重新找出了通往停滯之界的道路。
這一路上倒沒有再遇上什麼麻煩,雖然顯然阿肯圖在沿途留下了不少自己的爪牙,然而芙羅法等人看起來先經過了此地,大部分阿肯圖的爪牙都在這幾頭憤怒的巨龍手上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屍體,剩下少有的漏網之魚,也給布蘭多等人造不成任何麻煩。
不過布蘭多一路之上卻稍微感到有些疑惑,顯然芙羅法與阿肯圖他們都對停滯之界的所在之處十分了然,這一路之上無論是阿肯圖的佈置,還是芙羅法等人留下的蹤跡來看,它們都始終沒有偏離出德爾菲恩的推算範圍之外。
這倒不是說布蘭多認爲這世界上僅有宰相千金一人能破解出那個奇特的公式、計算出翡翠之謎的所在方位,只是令他感到好奇的是,羊首教徒們對於此地如此的瞭若指掌,從邪教徒們在阿圖克聖地的佈局來看,他們顯然早就摸清了衆月航道內外的秘密,要不然芙羅法等人也不可能在此地如此出入自若。
但既然如此,爲什麼在這幾十年的時間中,羊首教徒們卻從來沒有遣人前往九鳳去尋找玉鳳與鬼車一脈的血脈傳人。
否則的話,他們可能早就打開了停滯之界,哪裡輪得到自己帶着凰火和房奇前往這個地方?
就算是玉鳳、鬼車一脈的血脈傳承者比一般人出身更高貴,身邊往往也戒備森嚴——但並非每個玉鳳、鬼車一脈的血脈傳承者都是凰火和房奇,事實上像是凰火和房奇這樣身份的存在在一個龐大的家族中畢竟是少數,他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核心的存在,但在外圍,擁有玉鳳、鬼車一脈血脈的後裔其實多的是。
就像在埃魯因,像是哈魯澤、格里菲因、皇長子與琪雅拉這樣的核心王室、貴族成員也算是‘王室’血脈的傳承者,但也有像是安蒂緹娜、玲和蓮這樣流落在外的血脈傳承者,更不用說一些旁族支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不得了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