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天洋認爲,他最近的生活,像是在拍有劇本的真人秀。
各種巧合,各種衝突,全都讓他碰上。
在國外,參加詩歌朗誦,上臺表演的嘉賓,不擅長中文,再正常不過,但偏偏選他上去幫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不過細想之下,他是全場唯一的中國男士,最後排的位置、全場唯一羽絨服的穿着都那麼顯眼,也算合理。
碰到莫蕾娜也在情理範圍之內,畢竟她本身就是‘紅玫瑰’社團的一員。
只有碰到那個女孩兒,巧合程度跟買彩票中500萬大獎差不多。
現場BGM響起,來不及想太多,天洋再次深呼吸。
在舒緩、悠揚的BGM之中,天洋先念一句,法拉奇跟念一句
“牀前明月光”“藏錢每月光”
“疑是地上霜”“遺屍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狙頭亡每月”
“低頭思故鄉”“剃頭死谷鄉”
四句唸完,舞臺下面的男人們,紛紛起身鼓掌,誇獎法拉奇唸的好,女士們礙於場合,也都跟着鼓掌。
只有天洋和那個女孩兒一臉黑線。
一首秋日夜晚、表達客居思鄉之情的詩,愣是讓法拉奇念成恐怖故事。
“有個叫谷鄉的地方,藏了很多錢,每個月都人去光顧。大量的屍體遺失在路邊,都結上了冰霜,因爲這些人發生了衝突,有的人死於狙擊爆頭,有的人死於剃刀砍頭……”
越想越可怕,天洋趕緊打住,衝法拉奇微笑致意,準備下臺,剛邁出腳步,主持人就拉住了他。
“各位,隆重地介紹一下,這位先生是李天洋,計算機科學學院的校友,同時也是校籃球隊主力得分手,就在上午的比賽,他帶領校隊戰勝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砍下25分12次助攻,ESPN在第一時間,將他調整爲首輪秀!”
主持人話音落下,舞臺下面的男人全都站起來鼓掌,很大聲的那種,發自內心。
“咱們學校,終於要再出NBA球員了嗎?”
“斯坦福榮耀!”
“繼續加油!”
舞臺下面的女士們也面露感興趣的表情,只有莫蕾娜面色不悅,最後起身離場。
天洋身旁的法拉奇,眼光也從感謝變爲好奇。
他微笑點頭致意,但沒搞懂,爲啥主持人能將他認出來,正想問個究竟,便看到謝爾菲德在舞臺邊上,衝他眨眼示意。
原來如此,天洋再次彎腰致謝,然後自下臺,回到後排坐下。
新的朗誦已經開始,天洋無心聆聽,他打算跟那個女孩兒當面致謝,因爲她的一次鼓勵,可以說徹底改變了他生活。
沒有那次遠投,塔斯克就不會邀請他參加社區爭霸賽,更不會有上午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勝利。
可天洋數次看向那個女孩兒的座位,對方都在聚精會神地觀看朗誦表演。
毫不容易等到主持宣佈表演告一段落,全場進入自由討論時間,天洋立即衝上去,站到那個女孩兒面前,伸出手說道:
“你好,我叫李天洋,四川CD人。”
“你好,江如藍,幸會。”
“春來江水綠如藍?”
“對。”
“上次沒能當面向你致謝,這次一定要補上。你有空嗎?等會兒咱們去吃川菜,學校外面就有一家,我去過幾次,味道還不錯……”
“像你這樣約女孩兒,等於緣木求魚,你都能拿到‘紅玫瑰’的門票,怎麼如此不解風情?”
“………”
天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不停撓頭,江如藍輕輕一笑,繼續說道:“好啦,跟你開玩笑,你學計算機又打籃球,成爲鋼鐵直男的概率的確有點大。感謝你的邀請,但已經約好人,這次到斯坦福是來做學術交流。”
“哦”天洋略失落,爲了不冷場,順着話題問道:“學術交流什麼呢?”。
“主要探討唐宋兩代的絕句、詞,與西方格律詩、自由詩、散文詩的相同點。”
“那這個主題會?”
“對,‘紅玫瑰’社團負責人之一是我好朋友。她幫忙舉辦這次主題會,爲今明兩天的學術交流做開場預熱。”
“看來你們學校挺支持藝術研究。”
“正常,靠近好萊塢嘛,我們學校的體育,尤其是籃球,也不錯哦!”
UCLA籃球隊,前幾年非常厲害,最近兩年略有下滑,但仍舊保持不錯的常規賽戰績。
江如藍這麼一說,天洋頓時想起來,紅杉隊後天的客場比賽,正是對陣UCLA。
“巧了,後天我要去你們學校打比賽……”
“真的嗎?”江如藍好像終於有了聊天的興趣,“那我要去現場爲你加油,但還是支持我們的校隊獲勝。”
說完,江如藍掛起一副‘你還想說啥不?不說啥我還有事兒’的表情。
天洋又撓頭笑笑,有些尷尬、有些猶豫地問道:“能……能個聯繫方式嗎?”
“好呀,我的微信是……”
江如藍還沒說完,天洋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法拉奇正衝他微笑。
“麻煩你稍等一下……”天洋打算先記下微信號碼,法拉奇點點頭。
“有人找你就先忙吧?反正我們後天還會再見面。”江如藍跟他說話,同時衝法拉奇點頭致意。
“先留個號碼………”
“我想請你幫我講解一下走廊上的詩句,你看可以嗎?”法拉奇主動拉起天洋的手,拽着就要往走廊那邊去。
走出好幾步,天洋才反應過來,“哎呀,你別這樣,我先留個號碼……”。
可等他回頭,一轉眼的功夫,江如藍已經消失不見。
兩姑娘都這麼忙?都要趕時間?天洋無奈搖搖頭,收起心神,準備給法拉奇講解各個著名詩人的代表作。
“這句話什麼意思?有馬車,有山,有花,快告訴我”
順着法拉奇的手指,天洋看到了杜牧的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是這樣的,從前有座山,山下有條路,有天路上來了幾個人。他們坐着馬車、吃着火鍋唱着歌……”
在不違背大意的前提下,天洋瞎編起背景故事,法拉奇好像聽的津津有味,她頻頻點頭,好似非常感興趣。
但天洋敏銳地發現,法拉奇的目光根本不在詩句上,甚至不在畫像上,而是不停看向不遠處一箇中年婦女。
那個中年婦女手上端着相機,連連拍照,天洋反應過來,法拉奇一直在找角度,配合那個中年婦女的拍攝。
沒講幾句,那個中年婦女就走向兩人,拉着法拉奇的手說道:“拍好了,宣傳夠用,我們走吧,還有一個聚會。”
法拉奇明顯有些抗拒,但還是沖天洋報以歉意的目光,跟着那個中年婦女離開。
天洋又懵了,按照小說套路,不是應該結束之後法拉奇主動約他出去嗎?
這下好了,法拉奇走了,江如藍不見了,他又成了一個人。
“瑪德,沒意思,還是不如在家打DOTA”。
可回到國王大道社區之後,天洋還是沒想明白,忍不住將整段經歷告訴阿龍。
“兄弟,你是覺得兩個女孩兒起碼有一個應該接受你的邀約是吧?”
“對啊,怎麼跟小說裡寫的不一樣?”
“你最近剪平頭了?”
“嗯,咋了?進校隊我把頭髮給剪短了。”
“難怪,你這是平頭錯覺(指毫無根據地猜測女孩子喜歡自己)。人家兩姑娘,只是禮貌性地和你聊聊。尤其是那個法拉奇,一看就是想出道上位,成爲大明星,找你講解古詩詞,不過是想建立一個愛好文學的人設而已。”
“原來如此……”
“別幾把瞎想了,離選秀只剩5個月,牛比已經吹出去,還不趕緊加倍苦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