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娃兒的失約讓玄逍心裡老實不痛快。如果今天下雨,小鬼沒來他還能諒解,但今天可是豔陽高照的大好天氣,更是他下定決心要吃掉她的黃道吉日,她怎能不來!
更令他不滿的是,以往她即使是颳大風、下大雨,也會排除萬難上山來。如果以往她都能這樣持之以恆,他想不出今天這樣像風光明媚的天氣有什麼理由絆住她的腳步。
是懶了、倦了、不想來了?抑是怕他又咬她?它就是怕她痛才決定先咬斷她頸子的,讓她斷了氣、沒知覺以後,再慢慢吃光她身上的肉,這樣她就不會痛太久了。
枉他這麼替她着想,而她竟然沒來!
她最好已經準備好一套可以說服他的說詞,不然他就不讓她好死,絕對先從腳趾頭開始咬起,再一寸寸的往上蠶食。這吃法可要比原先的痛上千倍萬倍。
玄逍太專注想着吃玉娃兒的各種方式,沒注意到山腳處兩個來者不善的訪客正悄悄的朝他逼近。
唷,我說這吃素的傢伙,竟然到現在還沒死。
可不是,早些年沒見到他的影子,我還當他成了哪隻猛獸嘴下的亡魂了。再不然,就是故意躲開我們,跑到這湖邊來顧影自憐。這挺像玄逍以前常做的事。軟弱!
玄逍回過頭看着不懷好意的姬川和牙莨。聽它們話裡的意思,倒像它們找他找了很久。這可怪,它們找他做什麼?他可沒忘記整個族裡,最愛跟他作對的就是它們了。
雖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可他清楚它們的底細,不會傻得以爲它們找他是爲了問候平安。
不知它們怎麼尋到這地方來的。看來以後跟小鬼見面得換個地方了,免得到時教它們給撞見了,他保不住小鬼。二對一,他沒勝算,幸好今天小鬼沒來…別以爲他是在保護那丫頭,他只是不許自己的食物被搶走而已。這麼想,他就心安理得了。
大老遠就聞到人味兒,沒想到尋味兒過來卻看見一隻病貓——你化作人的形貌幹麼?牙莨一臉鄙夷的道。
我高興。它們是聞着人的氣味過來的?循着誰的氣味?玉娃兒沒教這兩隻餓虎給遇上吧?
墮落!姬川怒斥一聲。
姬川?牙莨看了姬川一眼。玄逍再墮落也是它自個兒的事,它幹麼這麼氣憤?還是……母老虎情緒都比較激動一點?
放你兩年在外面遇達,你非但不想着要長進,反而變得這麼墮落。真是我們虎族的羞恥!族門不幸啊!
等等…牙莨按住姬川的肩,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對,玄逍就算化作人,也不可能有人的氣味,那氣味來源有問題。說着,它已撲上前,想在玄逍身上找出端倪。
玄逍在它撲上來之前,便往後退了一大步。牙莨,別惹我。它在懷疑什麼,他最是清楚。小鬼的事絕不能讓它們知道。
唷,你憑什麼跟我牙莨大爺講話這麼大聲?玄逍在它眼裡只是一個敗類,對於敗類是不需要客氣的。越靠近玄逍,那人肉香味就越濃,害它直流口水。今天找了它半天,還沒進食呢……
牙莨壓根兒不把玄逍的警告放在眼底。它飢餓的眼在玄逍身上四處搜尋,最後目光停留在玄逍胸前一塊醜不拉幾的紅石頭上。這紅石子是哪來的破爛玩意兒?光用看的不過癮,它還把它拿到鼻前嗅了嗅。一嗅,就欲罷不能的流出口水。這是什麼石頭啊,居然跟人肉的味道一樣香?
怕小鬼的事情敗露,玄逍火大的將紅石搶回。拿來!別亂碰我的東酉。
牙莨可不怕玄逍這軟弱的傢伙。姬川,你去聞聞。那紅石頭好神奇,居然有人肉味。這傢伙該不會天天嗅着那塊石頭來止飢吧?
真這麼神?姬川心裡充滿疑惑。
玄逍身上的人肉味道確實是濃郁得教人起疑,但它可不以爲那味道會來自於一顆醜陋的小紅石。
我瞧瞧。聞了就知道。它向玄逍撲過去。
人形不比虎形敏捷。玄逍往旁邊躲開的同時,還復虎貌。紅玉就係在它的頸項上。
你敢不給我看?姬川一撲落空,怒瞪着玄逍。
沒有理由不敢。它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要讓它們將這石子給奪去了,它到哪裡找一顆一模一樣的來賠給小鬼?到時小鬼生氣,賭氣不來見它,這損失可就大了。
反正它得罪姬川和牙莨早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嘛!
你竟敢這樣對我?以往玄逍從不違背它的要求的,近幾年它越發大膽了。
玄逍,你不要不識相,再這麼着,別怪我們不拿你當同伴看了。牙莨看着盛氣凌人的姬川,幫着腔說道。
它們何時當它是同伴過?玄逍在心底如是自言。早被族裡放生到這小山頭來,美其名是要訓練獨立,事實上與放逐已無差別。事實早已擺在眼前,不想說,是因爲不想撕破臉,難看……也難堪。
給它們難看,難堪的會是它自己。
都已經過午了,小鬼大概是真的不會來了。不願意跟它們吵,它轉身離開。
站住。比玄逍轉身的動作更快,姬川一躍上前,擋住玄逍的去路。
玄逍意興闌珊的瞥了它一眼,也不叫它讓開,反而一句話也不說,只繞過它要走。
儒弱!姬川碎它一口,一爪掌踩住玄逍的長尾。
玄逍回過頭,正好對上姬川眼底的一抹殘酷。
虎族不需要你這等儒弱的垃圾,垃圾會教我看了礙眼。
玄逍心裡一陣疼痛,猶如心頭被刺了一針。臉部的肌肉動了動,雙眼卻不露半點情緒。
倒是牙莨爲姬川的話吃了一驚。哇靠!這母老虎的嘴上功夫何時練得道樣毒辣?要它是玄逍,不管說這話的人是誰,先打一架再說。首先就要撕爛它那張毒嘴。
玄逍,你要有種就反擊,別再讓我更加瞧你不起了!牙莨在一旁喊話道。
姬川全身緊繃呈備戰狀態,心臟怦怦跳,跳着獵殺獵物時的**與興奮。
牙莨的話勾起了它想獵殺玄逍的念頭。
玄逍淡漠的看了姬川和牙莨一眼。撥開姬川的腳掌,將長尾收回,而後轉過身道:我說過,別惹我。同類自相殘殺只對其他族羣有好處。他絕不是怕
眼見着玄逍就要輕易的離開,牙莨急了。姬川,你動不動手?你不動手,讓我來!
姬川看穿了牙莨心裡的念頭。
玄逍雖是同類,但它身上那股於人肉香味的確讓它肚裡的饞蟲也餓醒了。何況它早也想教訓教訓這隻墮落的病虎。
牙莨,別跟我搶。虎性生就殘暴,獵殺同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休想,五五分帳。這母老虎實在貪心,早就約定過如果要獵殺玄逍,它也要插一腳的。
玄逍看着它們,聽着它們的對話,心寒了。
它們真想吃它?好歹過去它們曾經一起吸吭過。姑婆的乳啊!現在它們連這點情誼也不顧了?
問怕不怕?不,不怕的,它現在用不着怕它們。
這兩年跟小鬼在一起,可不是白混的。如果它們現在就撲過來,它相信它會咬得下去的,畢竟這做關生死,但是……與自己身上相似的血肉怎麼咬得下去?可不咬,要等這兩隻餓虎撲上來,被撕咬的就是它了!
它不仁慈,它也不膽小,但還是……逃吧!反正它都已經逃了兩年,這一時片刻不逃,它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就算它被咬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它的。
啊,玄逍——它跑了!牙莨完全沒料到玄逍曾趁着它和姬川分帳時逃跑。這沒種的傢伙,若給它跑了,它們還分什麼五五、六四?快追!誰先追到就歸誰。姬川揭下話,自己早已先偷跑追趕玄逍去了。
牙莨愣愣的待在原地。待它反應過來,玄逍早已不見蹤影,連姬川也跑得老遠去了。
它氣得咆哮:可惡,姬川你偷跑不算數,不許你獨吞玄逍!快回來,我們重新比過。
想當然爾,不會有呆子回過頭來理它。
老茶郎端了盆冷水,推開女兒的房門。走進去後,將水盆擱在一旁的凳子上,扭了把乾淨的毛巾,替換掉玉娃兒額上已經不再有退溫效果的溼巾。
這丫頭身體向來強壯,少見她病,誰知一個小風寒來勢洶洶,她都高燒昏睡兩天了。
換好溼毛巾後,老茶郎走到窗邊,將大開的窗口關小一點。入夜了,再受涼可不得了。
逍……玄……
聽玉娃兒唸唸有詞,老茶郎連忙走到牀邊,低下頭傾聽。
一聽,他就皺眉。怎麼妞兒昏睡了兩天,說這相同的夢話也說了兩天?
消?玄?消玄,還是玄消?那是什麼玩意兒?
看女兒被夢魘纏得痛苦,他連忙將她喚醒:大妞、大妞,醒一醒啊。
玉娃兒被這一驚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老茶郎,便問:阿爹,今天初幾啦?天亮了麼?要去山上……
天沒亮,不急、不急,天暗着呢。怪了,大妞要上山做什麼?
老茶郎姑想心裡就越覺得怪,可百究寬怪在哪裡,又說不上來。
他搖搖頭,在牀邊的板凳坐下。守了女兒好一陣子,才離開去煎藥。大妞,你可行快好趕來,別叫阿爹看着你病,心裡也難過啊……大妞是他的寶,可千萬不能出差池啊!
不是早已決定要忘恩背義了麼?怎還會有心?若有,也該是鐵石心腸一副,早也該不痛不癢、不哭不笑了。
偏又怎還會痛?怎還會難受……悲哀?對,就是悲哀。當時,他記得姑婆是這麼說的。那個時候…
你這隻沒牙的老虎,爲什麼讓我認識你,還跟你一起長大,真丟死人了!
我有牙。姬川的話嚴重傷了它,它抗議道。
有牙?有牙怎麼連一隻小鹿都咬不死?還是我去把那頭鹿逮回來的。
我……我只是瞧它可憐——
屁話!老虎也懂得什麼叫作可憐?大家快來聽聽這天大的笑話唷。哦,不不不,我錯了,你怎會不懂得可憐?你是該懂的,因爲你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可憐蟲啊!
咬他,咬玄逍,大家一起來嚐嚐可憐蟲的血是什麼味道。
啊啊,不要,好痛啊,不要咬我,我沒惹你們什麼呀——
好痛啊!姬川和牙莨的牙已經磨得很利了,咬得它全身都是傷,毛都快掉光了,好痛。姑婆,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大家都要咬我?
玄逍,你沒有錯,錯的是天爺,你只是悲哀,可憐的孩子。
悲哀?爲什麼?它不懂姑婆的意思。
姑婆摸摸玄逍的頭,說:玄逍,永遠不要忘記你是一隻老虎。你不可能永遠靠同伴的獵食來餵養你,有一天你會長大,你必須自己出去獵食,自己獨當一面。當虎,是要習慣孤獨的,這不容你拒絕。如果你堅持拒絕,你只有死。
可是我不敢殺死它們,那些動物都比我小,我咬不下去。因爲缺乏磨練,它的牙也不似同伴們那麼鋒利。它們要咬它,它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
你必須咬,孩子,這是你的命運。你既已生當一隻虎,就要順從命運的安排。當一隻虎,就要有虎的樣子,知道麼?
姑婆說的半點沒錯。它知道,卻做不到,所以它悲哀。
它不該有心,但卻仍然心痛,所以它悲哀。
它的存在本就是一樁天大的悲劇,它沒有理由不悲哀。
而今連同伴都要將它當成獵物來獵殺,它更無法逃脫這注定悲哀的命運。
命運……什麼纔是它的命運?是生爲一隻虎,抑或是悲哀的生爲一隻虎卻咬不下去?
看來,後者更貼近它的人生一點。不,它說過要抗拒這命運的不是麼?而且它也正在努力不是麼?
它不悲哀,因爲有那個小鬼。起碼它有極大的**想獵殺她。她可是上上品。據嘗過各年齡層人肉的同族說,十幾歲的少女和小孩子的肉最鮮嫩美味。它記得那小鬼說過她多大年紀,不就是這最鮮嫩美味的時期麼?
它得好好把握。她是它證明自己不悲哀的重要工具,它可以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未來。
當然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吃掉她!
黑夜對他的視力非但沒有影響,反而還給了他許多方便。
在山裡,他或許是王,一般有點腦袋又不清楚它底細的生靈往往見了他就跑,正巧讓他圖個耳根清淨。但下了山,進入人的生活範圍裡,他就沒有把握能保自己平安不出差池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歷史教訓自小就聽得熟爛,若非想弄清楚小鬼今天沒來赴約的原因,他不會讓自己冒這麼大的險。
聽小鬼說過,下了山來,經過一處茶鋪子,再往南行兩里路,入村寨後,看到的第一間茅草屋就是她住的地方。
他一路下了山來。以往沒走進過人的活動範圍裡,每走一步,都讓他既感新鮮又如履春冰。
茶鋪子是見着了,往南行人村寨後的第一間房子也見着了。
玄逍站在屋外,遠處不斷傳來狗吠,他渾不在意。
犬類這種生靈似乎天生下來就要當人類的走狗,一點自我都沒有。
草屋裡還點着燈。小鬼平常都這麼晚睡麼?
在前頭沒看見人影,玄逍繞到屋後。見一扇窗半掩着,他先在窗外偷窺。看見小鬼躺在牀上,屋裡沒其他人,考慮了會兒,他動作俐落的從窗子翻進房裡。落地時像貓一樣靈巧,沒發出半點聲音,倒是牀上的人一直在嚷語。
那痛苦的聲音吸引了他全副的注意力。
小鬼,你半夜不睡覺在鬼叫什麼?
見她沒半點反應,他伸手輕拍她紅撲撲的臉頰,指尖觸着高熱。怎麼這麼燙?
拿開復在她額前的溼巾,瞥見牀邊矮凳子上的水盆,他重新擰起毛巾,替她拭去一身冷汗。
原來是病了,怪不得今天沒上山來。瞧她這副病櫥憾、半死不活的樣子,越看越覺得礙眼。
冷……
冷?身體這麼燙還喊冷?玄逍正遲疑着下一步該怎麼做,見她渾身打着哆啄,直覺的伸手將那牀被子往她頭上蓋。
碰觸到被子的材質,他眯起眼。
這是什麼爛被子?一點也不保暖,蓋這種破被睡覺,不病那才真是稀奇。不過瞧這房裡,家徒四壁,簡陋極了,耍弄一牀好一點的棉被怕是有困難吧。
他雖然是隻虎,過去的生活裡從不談貧富區別,只談三餐溫飽,但那可不代表他就不曉得貧窮兩字的定義。依他來着,這小鬼家裡就是貧窮的代表戶。
當下想也不想,掀了被,將她抱進懷裡,用體溫暖和她。
這小鬼怕不是受了風寒,而是染上了叫人忽冷忽熱的癮疾吧!
好冷……沒了棉被,玉娃兒冷得清醒過來。一睜眼,卻瞧見玄逍的臉。玄逍……你怎麼在這兒?她在作夢不成了
你在作夢,現在閉上眼,睡覺。用全身的肢體環住她,再將先前丟到一旁的那牀爛被子拿來裹住彼此。已經做到這地步了,她要再喊冷,他也沒辦法。
玄逍,我冷……她忍不住往抱着她的熱源偶去,也不管碰到的是人的肌膚抑或是獸類溫暖的皮毛。
玄逍變回原來的樣貌,卷在牀上,讓玉娃兒睡在它的懷抱裡。終於她不喊冷了,身體也不再發抖。放心下來的同時,它又擔心萬一被人拄見它的虎貌,屆時不叫人亂箭射死纔怪。
爲了這小鬼,它確實冒了很大的風險。所以等她病好了,要她自動送上門給它享用,也不算過分吧!
老茶郎正在廳裡煎藥,弄了一時半刻才弄好。
以往都是大妞煎藥給他喝,都弄得手腳俐落;現在換他來照顧大妞,反而弄得亂七八糟的,真是糟糕。
將藥稍微吹涼了,要送進房裡。
纔打開房門,尚未跨進去呢,老茶郎的步伐又退了回來,將門關上。
一定是他沒睡覺,眼花看錯了。大妞房裡怎麼可能會有一隻大花虎呢?
準是看錯了,不可能的。他竟然以爲他看見了那大虎卷在牀上,讓大妞抱着它的身軀呢。說不定還是在作夢呢,他居然夢見那白額大虎對他眯眼笑了笑。這夢也實在是太荒唐了!
對對對,一切都是他在胡思亂想。說不定就是前些日子見了村長家裡懸在牆上那張大虎皮後,他心裡念着要弄一張來給大妞當牀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剛剛纔會看見那些幻覺。
老茶郎用力眨了眨眼,調勻呼吸後,鼓起勇氣重新打開房門。
牀上只躺着大妞。他鬆了口氣。就說他老了眼睛不中用,是看錯了吧!
唉唉……還是趕緊喂大妞喝藥要緊。
天才亮,屋門就快叫人給敲破了!
老茶郎一夜沒睡好,聽見這急促的敲門聲,穿了鞋去開門,嘴裡直抱怨不知是誰人這樣沒禮貌,大清早的就來擾人。保了來了,別敲了。到底是誰呀?
他沒好氣的拉開大門,正想破口大罵,誰知一看見門外的人,他看得愣傻了。
他……是人麼?是男人還是女人?
說是女人嘛,這副體格又像男人;說是個男人,可,這輩子沒見過有男人長成這副德行的。太漂亮了!
這世上竟有長成這樣好看的人,他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瞧見。
老茶郎瞪着門外的俊挺男子,一時半晌竟說不出活來。
老丈?門外的美男子皺起眉頭,猶豫着要不要推開眼前這把老骨頭,叫他滾一邊去,別擋在門口礙事。但思及這老頭是小鬼的爹,脾氣不知不覺就吞忍下來。
老茶郎呆了半晌纔回神過來。啊……呃…喔,請問有什麼事啊?敲門敲得跟催魂似的。
我給小鬼——我給玉娃兒送藥來。昨夜回到山裡,他便去找治癮疾的藥草。這藥草不好找,花了他大半夜的時間才弄到手。
給大妞送藥?老茶郎一聽他說,才注意到這陌生男子捏在手裡的幾株草。大妞何時認識這樣一個人啊?他怎麼想,怎麼奇怪。
男子逕自走進屋裡,找煎藥的藥爐。
喂,等等……你是怎麼跟我家大妞認識的?從沒聽她說起呀。
他擡起頭來,看了老茶郎一眼。我叫玄逍。小鬼——呃,玉娃兒沒跟老丈提過麼?我以爲她知會過。不想多費脣舌解釋,玄逍輕描淡寫的把問題丟給玉娃兒。
玄逍……這名字好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說不定就是玉娃兒說過的,可他怎麼沒啥印象?老茶郎想了半天仍理不清思緒。看玄逍已經在火爐上生起火,準備煎藥,他連忙走過去。年輕人,不用麻煩了,大姐纔剛喝道藥呢。
玄逍不理老茶郎,動作不會慢下。
年輕人……
你給玉娃兒喝的是什麼藥?
呃,治風寒的啊。怎麼了,有問題麼?
愚蠢!她得的是癮疾!小鬼到現在還沒死,還真是不簡單。
癮疾?老茶郎猶不相信。怎麼會?藥鋪子的掌櫃明明說大妞只是風寒啊。可……若是風寒,怎會連服了幾帖藥還不見效?老茶郎心裡也不敢堅持。
是癮疾。玄逍不再說話,專注的將藥放進藥爐裡煎煮。
見他不開口,老茶郎也不知道該跟人家聊些什麼。這年輕人看來有點兇呢。玄逍……這名字他確定他有聽過,不然不會這麼耳熟,究竟是何時聽到的呢?
藥煎好了。玄逍向老茶郎討了個碗,盛了一碗藥汁,端進玉娃兒房裡。
玉娃兒仍在發燒,臉頰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他不禁慶幸自己下山來了這一趟,不然她就這麼糊里糊塗病死了都沒人曉得。
小鬼,喝藥。他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玉娃兒微睜開眼,看見是玄逍,眼底浮現一絲迷憫。天亮了麼?我失約了?
對,你失約了。他也不安慰她,只說他知道的事實。
對不起……她虛弱的揪着他的衣襟,想告訴他,她不是故意的。
喝藥。她的道歉對他來說沒有半點意義。他們不會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
狩獵者跟獵物,老虎與人,唯一的牽扯除了食物鏈以外,不會再有其他。爲她尋藥,目的也只是想讓她早點痊癒。吃病人的肉,太不衛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