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笑笑地行了個禮道：“上官老爺不必害怕，我並無惡意，只是過來通知你，好去接你們家公子回府。”
上官老爺大喜，也忘了我是隻鬼，對我感恩不已。我笑道：“上官公子是我的朋友，朋友就應該相互幫助的。”
上官老爺也是摸着鬍子感嘆：“原來這世界，鬼也是好過人的。”
看，兩父子說起話來也是一樣的。
我領着他們，只能慢慢地行走。
這樣一來一回的，竟過了大半個月了。白天領着他們過海翻山，到了晚上，又飛回山谷裡去，還不能忘記給連華帶野果子吃。那段時間以來，我出奇的瘦，瘦到我爹忍不住問我，到底在做什麼，落成這個樣子。我笑說，我是在練功法啊。
也許是吧，佛家雲此爲結善緣，我想，這也是一種功法吧。
你看看，當年，我是個善良的女鬼吧。
我讓上官老爺在山谷外面等着，然後飄回去，對着連華說：“我要是把你送回去，你要怎麼謝我。”
他扭過頭來，看了半晌，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歪着頭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來，要他點什麼纔好，便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先記着。”
我拉着他，叫他閉上眼睛。便騰空飛去。站定後，便呼他睜開眼，上官老爺笑盈盈地看着一身狼狽的連華。
我站在一旁，看他們一會哭，一會兒笑的模樣，覺得人世間也不一定全是罪惡，你看，他們多好，也許，人間也會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呢。
我爹老是說，人間，就是一場煉獄，比地獄更雜亂罪惡，凡是有罪的人，都會去人間受罪以洗少洗滌前世的罪過。
我想，我爹是不是錯了？
我發着呆想着，連華已經抹乾了臉上的淚，塞給我一個冰涼冰涼的東西道：“以後，你一定要來找我。我會答應你任何想要的事情。這個東西送給你。”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玉，碧綠碧綠的，放在手心沁涼。我握在手裡，微笑道：“好的，我一定會去。”
連華一定不知道，有一個詞語叫做與虎謀皮。與鬼做交易，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特別是，如果人一旦不守信用，那麼鬼也是會變的。好鬼也會變成惡鬼。
修羅鬼母擡眼看了下紫衣，後者心中一驚，見她筆着，脣如血色一般，勾起一股驚悚的味道。
“好了，剛剛是你做好鬼的事情，那麼現在該講你做壞鬼的事情了吧。”紫衣說到。
“不急，自然是
要說的！”鬼母啜了一口茶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急急躁躁的，一點小事，就沉不住氣了。想當初，我，也是這個樣子的。不然，我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幾年，待在山谷裡無事可做。我的一個姐姐，我也不知道是第一百個姐姐，還是第九十八個姐姐。反正我們家的姐姐多得數不過來，但每一個，放到世上去，也是傾國傾城的姿色的。
我的那個姐姐爲了一個凡人，灰飛煙滅了。
是被我爹親自施的刑，在山谷裡設了個型場，擺着八卦的圖形，正中央搭着個架子，然後引來天地五靈雷轟電鳴。
我爹爹派人來找我，說：“來，你也大了，該看看姐姐不遵守家規下場是怎樣的。”
我們家女兒多，死一個，我爹不心疼。這一招使得我那個姐姐元神俱滅，永世永世不可再超生了。
我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着她的臉，那麼美，帶着悽豔的美，她一直笑着，穿着血紅色的袍子，在漫天火海里微笑。定定地看着遠處，不知想起了什麼，後來，我聽見她喃喃地說：“我來過，我看過，我愛過，我不後悔。”
我的心只覺得一顫，似乎被什麼東西扎醒了，絲絲地疼，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
是她的那句話嗎？還是，因爲愛情？
我攤開手掌，看見手心裡那塊玉佩發着幽幽地光，想起那張臉，那個八歲的孩子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時間對於我來說，是沒有概念的。但這些年過去，我長成了一個如十六年華的女子，而他，會不會已經白髮蒼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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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的任何事情，他都願意給嗎？
如果，如果我要愛情呢？他會不會給我？
我將玉佩攥在手裡，緊緊的，心下說：連華，我來了。但願你說的那句話還有效，但願，你沒有變。
那天晚上，我就走了。
不過是一個飄影之間，便來到了汴州城。
上官府很好找，我晃了晃身影便來了這裡。
本是繁華的府宅，怎的這麼冷清了？記得上次來，大小姨娘們還站了整個廳堂呢。而如今，亮着點點稀燈，竟有幾分落魄之相。
我停在院中，看了看周圍，夜光下，窗紗前映出來一個影子，挑着夜燈，似乎正在畫着什麼。
我微笑，那是連華的影子。
我就這麼站在那裡，看着他的影子，只見他非常認真的看着手上那副軸卷，你知道嗎？一個人認真專注的時候，是非常有魅力的，即使看着他的影子，我也能想象得出他已經出
落成什麼模樣了。
夜風微涼，將院中的梨花吹落散灑一地，也飄在了我的髮梢。空氣裡有微甜的氣息，我想，人間是如此美好。也許，是因爲愛情的原因。
我微笑着推開門，看着他的背景。
只是，他入了迷，根本就沒有聽得見有人進到屋裡來。
我好奇他在看什麼，便輕輕地走上前去，從他的背後看過去。
那是一副畫，一副相當美麗的畫。因爲一個女子。
傾國傾城的女子，不似桃李的美豔，卻如冰雪的傲逸。這樣的女子不會是人類，她或許是鬼，亦或許是妖，但看上去，卻是仙女之姿。
畫中人微微顰眉，眼波點點，紅脣微啓，身着一衫白衣，淡淡的，清柔的，看着你，我知道，這個女子已經伏獲了他的心。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那麼，他還會許我愛情嗎？
我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晃過神來，扭頭看向我，一臉不解的樣子，開口問道：“姑娘是誰？夜已深，爲何出現在我的房裡？”
我歪着頭道：“你不認識我啦？”
臉是笑着的，心下卻很疼。連華，連華，你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了，自然是不認識我的了嗎？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晃然大悟的表情道：“原來是你！”
我笑着看向他道：“我叫什麼名字？”
他頓時語塞了，含糊着說：“小女鬼？”
我在他的桌子前坐下來道：“我叫嬰雨！”
我們家姓嬰，音同陰，意思卻是相同的。
他笑道：“小雨過這麼久纔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了？”
我一瞪眼睛道：“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他淡笑不語。
我掃了一眼那幅畫：“這個姐姐是誰？長得可真美！”
他一聽，便來勁了，道：“這是你蘇姐姐，美是美，但性子卻有些倔強了。”
我心下好奇，什麼樣的女子能令連華爲之着迷，便道：“那你帶我去見見可好？”
他自然是應了的，天亮後，便帶我去見，但要求不能讓我嚇着她了。我便瞇頭答應。
連華按排了客房給我睡，然後自己便回去歇息了。
鬼是不能睡覺的，他這麼做，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我吧。
上官老爺長年征戰，身體便勞損過度，前幾年便過世了。這個家，正太太早就先上官老爺走了，剩下了姨太太們各自撈了東西，便打包袱走人，改嫁的改嫁，自立門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