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雲舒按日常作息起牀、洗漱、梳妝、散步、吃飯,跟平時沒什麼不同,等到了約定時間,再帶着一衆丫鬟去到王記布莊側門。
那門口停着輛帆布大馬車,老爺子掀開車簾對雲舒招手:“丫頭,來,到這邊來。”
雲舒驚了一下,自己應該是準點兒來的啊,老爺子居然先等上了!她趕緊下車行禮:“爺爺見諒,雲舒來晚了!”
老爺子笑呵呵道:“不晚不晚,來得正好,老夫也纔剛上車,上來吧,咱們去你家看看。呵,你爹與老夫還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不知那小子還認得老夫否?”
雲舒不知說什麼好,只得順從的上了車,這馬車外面看就是輛普通的帆布大篷車,除了大點兒沒什麼不同。進來才發現不同之處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單看這車廂上各種精緻雕飾還有這靜氣凝神的檀木香氣,可能單這車廂架子就要幾百兩銀子,其他的自不用說。
老爺子笑呵呵道:“這馬車舒服是舒服,就是大了些,從省城到雲霧城這段兒可是讓我們吃盡了苦頭,大半夜的馬車卡在道兒上進退維谷、苦不堪言哪!
唉,咱們王家現在的情勢就跟這馬車差不多,明知太大,卻樣樣兒都是必須,少了哪件都心疼可惜,減不掉又走不動,還處處惹眼招人,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外面那層招搖惹眼的外皮換了,儘量讓咱們看起來樸樸素素、無敵無害一般。
丫頭,你覺得這法子可好?”
雲舒笑笑,她能怎麼回答?朝廷政治方面的事兒她一點兒不想插言,人家堂堂左相有的是智囊,何需自己的意見?她想了想,笑眯眯道:
“爺爺說得有道理。瞧,咱們走在大街上,行人只是看兩眼就走開了,並未特別留意,多半隻以爲是哪個落魄土財主家的馬車了。”
“落魄土財主,哈哈哈,這比較有意思。可惜啊,這外表只騙得了外人,有心人一樣看得出破綻,每逢走到路窄處。一樣進退爲難啊!”
“爺爺,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前面路寬路窄。明眼人老遠就看得清楚,即便看不到,咱們上路前先派個人去探探不就知道了?然後咱們只走寬路不走窄路,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老爺子頓了頓,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後突然擊掌大笑:“好個只走寬路不走窄路,果然是我王家的孫媳婦。”
雲舒尷尬的笑笑,想想總是讓老爺子掌握話題太沉重了,還不如自己多說話的話。她看看窗外,正好見馬車從王記布莊正門路過,便指着那邊道:“爺爺。您瞧,布莊的生意真好,咱們全城的布匹差不多都是從這兒來的了!”
老爺子看了一眼。感慨道:“唉,是啊,咱們王家這布莊還是老夫的祖爺爺輩兒創建的,已有百多年曆史了。丫頭啊,咱們王家這些產業以後都靠你和小順子維持了。老夫不求你們把這些產業再擴大多少,只要能維持現狀。讓其長盛不衰,老夫就心滿意足了。”
雲舒抽抽嘴角,怎麼又到這話題上了?老爺子都這麼說了,她只能硬着頭皮道:“爺爺放心,王家人才輩出,這些產業只會越做越大,不會虧損的,雲舒也定會竭力而爲。”
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等馬車從七味齋路過,老爺子突然道:“丫頭,你那甜酒怎麼釀的?有多少壇?”
雲舒看老爺子頗有興趣的樣子,想了想道:“我們試釀了幾年,今年是第一次成功,酒窖裡有千餘壇左右,才放封存沒幾天。”
“千餘壇啊……雖然不多,但也夠了,物以稀爲貴,如此正好。”
雲舒眨眼望着老爺子:“爺爺,什麼正好啊?”
老爺子呵呵一笑:“丫頭,你不是愛財嗎?爺爺就把你那甜酒全部以兩倍的價格包了,就當給你的見面禮,怎樣?滿意吧?”
雲舒怔愣片刻,趕緊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爺爺喜歡的話,儘管搬去就是,雲舒怎敢做爺爺的生意?爺爺要多少,雲舒立刻讓夥計給您送去。”
“呵呵,那倒不用。放心,你不是跟我做生意,是跟皇上做生意,老夫讓人給你舉薦一番,定能讓你那甜酒入宮成爲供酒。如此你家就算皇商了,這身份以後對你和你家人定有諸多好處,如何?”
雲舒定定的望着老爺子半晌,心思轉了幾圈。成爲皇商,這可是天下所有商人的夢想了,不僅能免稅享受特別待遇,所有進貢的東西在民間定是千金難求,更重要的是那地位的提升,不是可以用金錢能衡量的。
一個皇商的名頭就意味着金山銀山往家裡搬,真正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不過……弊端更加明顯,一旦落罪,必定滿門遭殃,甚至株連九族。一想到那個詞兒雲舒就嚇得身子抖了一下,想婉言謝絕,看老爺子那臉色,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說起來,自己一旦跟小順子完婚,兩家就綁在了一起,即便沒有皇商的名頭,落罪的時候一樣跑不掉。
相反,自己一介平民,在俗人眼中能嫁給小順子真正是麻雀變鳳凰,而在那些貴人們眼中必定是瞧不起的,可要是有個皇商的名頭,那就不一樣了,至少自己的背景身家一下子提高了幾個等級,跟普通平民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老爺子是在給自己長臉了,自己要是瞻前顧後給拒絕了,那真正是不識趣了。於是她側身給老爺子行個禮道:“太好了,雲舒一直夢想着有一天能成爲皇商了,多謝爺爺!”
老爺子笑得眯起了眼,方纔這丫頭的猶豫他如何看不清楚,呵,小丫頭片子,小心眼兒倒是不少,天底下多少女子擠腦袋想進我王家門,這丫頭卻總是猶猶豫豫、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她莫非真以爲我王家要樹倒猢猻散了?
成爲我王家人卻不想與我王家同進退者與叛徒無異,這種人必定要在她背叛之前解決乾淨,老爺子眼中一道厲光閃過。
雲舒趕緊車廂裡瞬間冷了片刻,她一個激靈擡頭,見老爺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外面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似乎與之前沒什麼不同。她想了想道:
“爺爺,那甜酒我們釀製的時候是有分等級的,從二兩到五十兩各自用的材料品質和味道差別很大,我要不要讓夥計們把次酒都挑出來?”
老爺子想了想:“也好,那就把二十兩以上的挑出來準備好,其他的你也暫時存着不要售賣了,等那批上品運進宮,即便是次酒,有的是人出高價向你買。”
雲舒點頭:“好,爺爺可否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找杜掌櫃說一聲。”
“好,去吧!”
雲舒招呼停馬車,下車匆匆去了七味齋,找到杜十道:“杜叔,咱們酒窖裡二十兩以上的果酒有杜少壇?”
杜十想了想道:“大概…..三四白壇吧,怎麼了,小姐?”
“杜叔,你現在就去酒坊,讓師傅們把二十兩以上的都挑出來另外存放,然後二十兩以下的也要封存好,從現在起果酒暫時不要售賣了。客人問起,就說新酒還沒釀好,兩個月後再開封售賣。”
杜十愣了一下:“啊?這是爲何?小姐,現在正是咱們果酒大受歡迎的時候,每天都有許多客人慕名而來,要是突然斷了,怕是有許多客人要鬧事兒啊!”
“這樣……那你現在貼個告示出去,就說咱們現有的果酒只剩五十壇了,售完爲止,新釀的要兩個月後才能上市,若有喜好者敬請期待。”
杜十點頭:“這主意倒是不錯,不過小姐,咱們果酒賣得好好的,爲何突然停售?酒窖那千餘壇足夠咱們賣上整整一年,明年果子一出來,立刻再釀,到時候正好接上。”
“我知道,杜叔,你按我說的做就是。”
“是,小姐,在下定會照辦,只是這緣由……”
杜十一直追問,雲舒怕老爺子等得太久,乾脆把他拉到一旁,小聲道:“杜叔,告訴你個好消息,咱們的酒馬上就要入宮進貢,成爲供酒,咱們以後就是皇商了。”
“供酒!皇商?”杜十怔愣半晌,一把拉住雲舒:“小姐,您……您不是在說笑吧?”
“當然,二十兩以上的全部要進宮,杜叔,你好好準備一下,我有事先走了啊!”雲舒交代完便提起裙襬快速出門,杜十站在原地喃喃發呆:“供酒?供酒!我不是做夢吧?小姐,您……”杜十四下尋找,早已不見雲舒身影。
雲舒小跑着回到馬車上,老爺子笑呵呵道:“怎樣,丫頭,都安排妥了?”
“嗯,妥了,爺爺,我們酒窖裡二十兩以上的只有三百多壇了,夠麼?”
“呵呵,夠了。只要品質味道保證,少些更好。”
雲舒笑着點點頭,心裡有些激動,似乎她現在才感覺到即將成爲皇商的喜悅。這酒一旦入宮,身價定然提升好幾倍,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多賺多少錢啊,而且完全不愁銷路。
明年果子數量只多不少,兩百萬斤果子全部釀成果酒,少說也有上萬壇,就算平均一罈三十兩,那一下子就是三十萬兩銀子啊!三十萬兩,雲舒一想就全身激動,臉上也滿滿都是喜色。
她的歡喜全都落入了旁邊那雙精明的眼睛,對方見此也暗暗高興,果然只是個小丫頭,一點兒好處竟能高興成這樣,如此甚好,這纔是這個年紀小丫頭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