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兒的話讓雲舒也心生狐疑,小順子武功不錯,只要他自己不想醉,就算喝再多也醉不了,可如今這模樣,莫非有什麼事情讓他心中苦悶不便與外人道出,故此借酒澆愁?
可什麼事情能讓他如此苦悶嗎?昨天看他還好好的啊,怎麼突然就這樣了?莫非白日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應該是了,一定是了,雲舒越想越是那麼回事,等大姐大嫂等人一走,她就立刻差眉兒去把今天跟過小順子的隨從都叫過來。
說來小順子並沒有固定的長隨,總是辦什麼事帶什麼人,不坐轎子的時候多半是獨來獨往,所以眉兒只帶了個車伕、兩個跑腿兒的少年,還有幾個面色冷凝的黑衣人進來。
雲舒先問了車伕和少年,照他們的說法,小順子今天照常天沒亮就穿官府坐馬車進宮去上朝,然後一直在宮中處理政務,直到中午時分纔出來,又坐馬車去了族裡,午時一過再次回宮,沒一會兒出來騎馬出城,把馬車和小廝都遣回府來。
這些行爲跟平常沒什麼區別,連臉色都沒什麼變化,一直是淡淡的微笑着,語氣也沒變半分。
看來從這幾個人身上問不出什麼,雲舒把他們遣散了,轉而看向另幾個黑衣人,不用說,他們肯定是小順子的暗衛,以前偶爾會見他們來找小順子報告事情,不過每次都是來無影去無蹤,連相貌都沒看清楚,更沒跟雲舒打過招呼。
雲舒將幾人打量一番,見他們面無表情站得筆直且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沒有一般,就像幾座活生生的雕塑。雲舒稍稍猶豫:“你們……可知相公今日爲何喝得如此爛醉?”
幾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道:“屬下不知。”
雲舒目光轉向他:“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夜一,是主子的暗衛首領。”
“首領嗎?那……小順子今天都去過哪些地方,見過什麼人你總知道吧?”
“是,屬下知道。但沒有主子的命令,屬下不能說。”
“我是你們主子的娘子,也不能說嗎?”
“對不起,屬下等只聽從主子一人之命。”
雲舒皺起眉頭:“這又不是什麼軍國大事,即便我問相公他本人,相信他也不會隱瞞。”
夜一拱手道:“夫人不如等主子醒了親自問。”
雲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煙兒皺眉斥道:“大膽,你這奴才怎可如此跟主子說話?”
幾個暗衛都變了臉色。夜一打量煙兒一番,呵呵笑道:“小丫頭,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說話?”
雲舒看另兩個暗衛臉色極其難看,隱隱還有股殺氣,這煙兒丫頭也太膽大了,這幾個人說是奴才。又豈是一般的奴才?看煙兒似乎還想頂回去,雲舒斥道:“煙兒住嘴,給我退下!”
煙兒怔愣片刻,看看雲舒的顏色,稍稍猶豫還是低頭退了出去。等她出了房門,雲舒轉而對夜一幾人道:“這小丫頭被我寵壞了,你們幾位莫要記恨於她纔是。”
夜一拱手道:“奴才不敢,小丫頭說得對,屬下等都是夫人的奴才。不過屬下等有屬下等的規矩本分,沒有主子允許,任何事情都不能說,還請夫人體諒。”
雲舒回頭看看牀上,小順子睡得正香,算了,他們不願說逼也沒用,還是等小順子醒了慢慢問吧,於是她遣走幾個暗衛。親自給小順子蓋上被子。留了兩個丫頭在這邊值夜,自個兒拿了衣服去客房睡。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出門,牀上那爛醉如泥的人眼皮動了動,沒一會兒便緩緩睜開了,並慢慢轉頭望向門口。好一陣過後,他輕嘆一聲,坐起身來撈起袖子,他的胳膊竟然被白色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半分皮肉。
他拆開紗布,幾條長長的傷痕便顯露出來,他望着傷口沉默半晌後輕嘆一聲,自個兒找了藥膏塗上,再把紗布一圈一圈纏上、放下袖子,表面看不出半點兒問題。
換了牀的雲舒折騰來折騰去幾乎到後半夜才睡着,等她醒來已經日照當空過了午時了!她愣愣了坐了會兒,想起昨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梳妝,就匆匆往上房趕,幾個丫頭追着她跑,她挺着肚子匆匆進屋找了一圈,一切完好如初,並無小順子身影。
迎秋道:“二奶奶,二爺天沒亮就去上朝了。”
“又上朝了!他昨晚醉成那樣!”
眉兒道:“二奶奶不必擔心,二爺底子好,一點兒酒水而已,對他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昨晚還醉成那樣,我還以爲他今天能休息一天了!”
沒辦法,走都走了,也只有等他晚上回來再說了。雲舒滿心狐疑的等了大半天,傍晚時分,有個小廝來報,說小順子有要事要處理,今晚會回來得晚些,讓雲舒自個兒先用膳睡覺,不必等他。
雲舒本想等等他,可昨晚沒休息好,她一上牀,躺了不到一刻鐘就沉沉的睡了過去,次日醒來,身旁依然空空如也,不過看被子也散開的,昨晚他應該回來睡過,梳妝時,丫頭們的話也證實了這點。
沒辦法,只能繼續等了,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又有小廝送信兒來,說他又有事,如此反覆,一連四五天過去,別說她滿腹疑問,現在連人都見不着!
不知爲什麼,雲舒覺得有些不正常,總覺得小順子是在刻意迴避自己,爲什麼了?他怕自己追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或者對自己厭煩了,不想跟自己見面了?
不不,真要這樣,他又爲何每日深更半夜還要趕回來挨着自己睡覺?她迷迷糊糊記得半夜自己的背心總是暖烘烘的,那分明是小順子的體溫。
到底怎麼回事嘛?真讓人摸不着頭腦,讓她又擔心又有些生氣。她決定了,今晚即便不睡覺,她也一定要等到小順子回來問個清楚。
可她的決心還沒落地,就有小廝送信過來,這次不是晚些回來,而是有要務要離京幾日,還帶來封書信。雲舒拆開看了,確實是小順子的字跡,一再囑咐自己照顧好身體,他過幾日就回來云云。
雲舒愣愣的盯着信紙半晌,突然有種被冷落的感覺,難道……小順子有新歡了,連家都不願意回了?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她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心煩意亂。
一旁的眉兒和煙兒看她如此臉色,紛紛勸道:“小姐,姑爺去幾日就回來,您別擔心。”
“是啊,二奶奶,您別擔心,二爺很快就回來了!”
雲舒心煩意亂,站起來就往外走,丫鬟們趕緊追上去:“小姐,天快黑了,您別出門。”
“二奶奶,您慢點兒,奴婢幫您叫軟轎來吧?”
不管丫頭們怎麼勸,雲舒完全不理睬,直愣愣的往前走,連扶都不讓丫鬟們扶着,丫鬟們無奈,只能小心翼翼的跟着。
雲舒從小竹林出來到了大花園,外面的空氣雖冷冽卻清新,她長長吸口氣,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
成親前自己一向獨來獨往,最不喜歡別人跟着,三天兩頭不回家不見親人也是常事,可自從跟小順子成親後,幾日不見的情況只有一兩次,而這次又與前兩次不同。
想起那些每日坐在高牆裡等待男人的貴婦們,成日唉聲嘆氣久而久之漸成怨婦,自己現在這模樣不就是在走她們的老路?唉,自己何時也變得如此心胸狹隘又多愁善感了呢?雲舒好笑的搖搖頭,腦子裡一下子清明起來。
興許小順子這幾日真的是很忙、真的是有事必須離京也不一定,就這麼幾日而已,自己就受不了了,萬一他以後真的變了心,找了別的女人,自己還怎麼活?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但也該有點兒心裡準備不是?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寶寶,對,要做的事情很多了,照顧好寶寶纔是正經。
雲舒微微一笑,長長的吐口氣後轉身準備打道回府,突聞旁邊一個聲音喚:“雲舒!”
雲舒回頭,見淑梅正站在自己側前方几米處,她目光閃閃的望着自己,雲舒稍稍猶豫,微笑着點頭道:“李姨娘,你也來逛花園麼?”
李淑梅身子一僵,尷尬的呆立片刻後低下頭去:“給二奶奶請安!”
雲舒愣了一下,尷尬的笑笑:“李姨娘不必多禮!”
雙方呆立片刻,走也不是又不知道說什麼,雲舒四下看看,見淑梅來的方向正是大姐院子的方向,她想了想道:“你……去大姐院子了麼?難怪下午不見大姐過來。”
李淑梅道:“是啊,承蒙王妃娘娘照顧,我…賤妾才得以在府中立足,賤妾身子大好,特地去拜謝王妃娘娘。”
她頓了頓又道:“還有多謝二奶奶送來的東西,賤妾哪配用那麼好的食材,二奶奶對賤妾的照顧賤妾銘記於心,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
她一口一個賤妾聽得雲舒很彆扭也很難受,從沒想過會跟她以這等尷尬的身份見面,雲舒尷尬的笑笑:“李姨娘不必如此,你……什麼時候有空的話不妨來我院子坐坐,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