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如今一切都由夏銃打理,以前的種種,想必已經是物是人非,很多事,你不要太過放在心上。”胥盡歡對夏青道,“夏冬盈如今還在我們手上,夏銃在找不回夏冬盈前,想必也不敢太過爲難你。”
夏青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並不擔心這些,我擔心的是祖母。”
夏老太太獨身多年,一直對夏盛視如己出疼愛有加,把夏盛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如今夏盛出了事,這裡面最難過的,只怕就數夏老太太了。
“祖母從小就對我很好,我雖不是正室所生,可祖母從未看低我,以前的時候,我扮男裝騙大家,後來雖然說穿了,可祖母卻從未因爲之前隱瞞她的事情埋怨過我,還反過來問我是不是有苦衷。不但如此,祖母更是處處袒護我,……雖然沒有什麼證據,可你我心裡都清楚,父親的死,跟夏銃脫不了關係,試問他連父親都下得去手,又何況是一向疼我的祖母,我真有些替她老人家擔心。”
夏青說着低下頭去,這裡面不但是祖母,只怕連李氏他們母子的日子也不好過。
胥盡歡握住夏青的手,“不要再想了,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想再多也沒用,還不如以靜制動,有什麼事,先回夏家再說。”
夏青撩起嘴角對胥盡歡笑了笑,“你總說我的事,你自己的事又何嘗不是一團糟。”說着朝後望過去一眼。
車後邊跟着的,是藺纓的馬車。
胥盡歡見夏青神色好一些了,還知道反過來調笑自己,這才放下心來,從進入燕都開始,夏青就一直落落寡歡,胥盡歡心裡跟着難受,故意說些有的沒的來分散夏青的心思。
“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只要照顧好你自己就好了。”胥盡歡柔聲道。
能調笑自己也好,最起碼證明夏青的心情不是很糟。
想到這兒,胥盡歡笑着伸手在夏青的頭頂揉了幾下,惹得夏青橫眉冷冷的望過來,胥盡歡敞着聲兒笑了。
每次看見夏青嬌嬌小小的在自己面前,胥盡歡就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夏青,可偏偏不是每次都能得手;胥盡歡最喜歡弄亂夏青的額發,每次夏青都會橫眉瞪過來,那一雙美眸半嗔半怒,當真是風情無限。
正這檔口,馬車卻突然停下來,二人皆是一愣,就聽見負責前面開路的胥韌急呼了一聲“小心”,伴着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緊接着是馬的嘶鳴聲。
胥盡歡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對夏青道,“我出去看一下。”說着起身一撩車簾走了出去。
夏青就着胥盡歡撩起車簾的動作朝外看了一眼,見前面已經圍了不少人,胥韌也從馬上下來了,正彎身去扶那個倒在地上的那個人。看樣子,十有八九是他們的馬車不小心衝撞了路人。
可夏青細一想又覺得事情不對。
從進入燕都開始,胥家的馬車走的就一直很慢,像這樣的速度,再加上有胥韌他們在前邊守着,根本就不可能會撞到人。這種情況下撞到人,難不成對方是誠心的?
這樣一想,夏青就有些擔憂起來,若整件事是對方故意設計,爲的就是引他們現身,那胥盡歡此時出去豈不是很危險。
夏青這樣一想,趕緊從馬車裡面站起身,一把撩開車簾,見胥盡歡已經走到胥韌身邊,周圍跟着胥韌兩兄弟和龍潯他們,知道胥盡歡的安全已經不成問題,這才放下心來;想來也是,胥盡歡是胥家的少主,他的安危,胥家的人看的一定比自己都還要重,剛剛也是自己一時情急亂來方寸,居然把這點給忘了。
想到這兒夏青笑了笑,就要轉身回到馬車裡,大兆不比周國,千金小姐是不能輕易拋頭露面的,可眼尾卻不經意的掃過路邊,見一旁的酒樓跟前,站着一個青衣小廝正伸長了脖子朝這邊望過來。
夏青就是一愣,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明郡王身邊的跟班小順子。
他怎麼會在這兒?
“晴晌!”
夏青回到車裡喚了一聲,晴晌在外邊聽了,急忙進到馬車裡面。
“小姐。”
“外面這是怎麼回事?”
夏青問道。
這幾天上路,因爲胥盡歡時常都在自己的馬車裡面,晴晌和小梅就去到外邊跟趕車的車把式作伴,若沒有什麼特殊事情,是不會上前打擾他們的。
想要知道外邊發生什麼事情,問晴晌和小梅最直接。
“小姐!”晴晌見夏青問自己,趕緊上前回話,“剛剛咱們的馬車正走得好好的,突然一個女人從旁邊的酒樓裡面衝出來,也不知怎地,直接就撞到胥韌的馬前,奴婢瞧那意思,倒是個一心求死的,要不是胥韌反應及時,把馬拉開,只怕這會兒人就真的沒命了。”晴晌指的,正是小順子所站的酒樓。
夏青聽晴晌說完,眉頭就微微皺起來。
一回來就發生這種事,依照明郡王的性子,看起來這個女子十有八九和明郡王脫不了關係,只是……這件事到底是偶然還是有心人故意爲之,那就不好說了。
馬車外,胥盡歡走到胥韌跟前,“怎麼回事?”
“少主!”胥韌趕緊恭敬道,“屬下也不知道,這個女子突然闖過來,屬下一時處理不當,連累少主了。”
胥盡歡聽
了,擡手阻斷胥韌的話。
胥韌做事向來沉穩,他最放心的,看樣子事情都出在這個女人身上。
周圍圍着不少的人,一時間議論紛紛,胥盡歡纔不過聽了幾句,就已經瞭解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衝出來的這個女人,是旁邊這家酒樓裡面負責記賬的丫頭,也不知怎地被明郡王張昭相中,非要搶進府裡去,可誰知這女子居然是個烈性子,不肯屈從,明郡王開始還耐着性子給了她一天的時間,這不今天來拿人了。
那女子執意不肯進張昭的門,一氣之下這才從酒樓衝出來尋短,正好就撞在胥韌的馬前。
說起這樁事,衆人一時間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原來,這已經不是明郡王頭一次強搶民女了,這幾個月來,明郡王已經搶了不少的人進府,偏偏他新娶的王妃是個悍婦,在府裡就敢和明郡王光明正大的對着吵,聽說前幾天還動了剪刀,把明郡王的胳臂劃傷了。
明郡王哪受過這種罪,一氣之下搬到別院去,更是搶了很多女人進門,後來被王妃知道,直接帶着身邊的丫頭們衝進別院,也不問情由,凡是見到女的就是一頓毒打,一通鬧下來,鬧出兩條人命,明郡王卻連面都沒出,只是賠了死者家屬十兩銀子,這事就揭過去了。
掉過頭來,明郡王接着在外邊找女人。
胥盡歡聽到這兒皺眉,示意身邊的梅降雪去把地上的姑娘扶起來。
梅降雪聽了胥盡歡的吩咐,趕緊上前把人扶起來,“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身上穿的,是尋常酒家裡面配的窄袖襦裙,身前帶着一條長長的圍裙,因爲剛剛的慌亂,頭上的方巾不知掉到哪裡去了,一頭烏黑的秀髮半數遮在臉上,看不清面容。
在大兆,很多酒樓都有僱傭女子的習慣,這些人通常只負責記賬,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一般能被酒樓聘用的女子,就說明長得很出挑,而且還要能寫會算,這樣一來,不但放在那裡可以賞心悅目,而且還能一定程度上的幫幫櫃上,也算得上是一舉兩得了。
梅降雪伸手替那女子把散亂的長髮撥到腦後,等看清對方的面容就是一愣,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得。
她是想過,能在酒樓公主,那這個女子長得一定很美,可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長成這樣子?
倒不是說對方長得不漂亮,而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居然給了梅降雪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梅降雪蹙眉,心裡快速的琢磨着,目光觸及夏青所在的馬車,猛地記起,這樣的一雙眉眼,可不正好似了夏青幾分。那眼窩從大小到形狀,和夏青居然有些驚人的相似。
梅降雪這樣想着,不免擡眼去看胥盡歡,卻見胥盡歡也正蹙眉看着眼前的人,當下便猜到,既然自己都能看得出,那少主又怎會不知道。
胥盡歡心裡想的,卻並不比梅降雪想的少。
當初,明郡王想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去夏家提親,還曾多次找夏青的麻煩,胥盡歡便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臨去周國前,到皇上面前替張昭做了一次媒。
本以爲這樣一來明郡王就會安生些,可沒想到,如今看來,這明郡王居然更是變本加厲了。
胥盡歡見對方的手背上有着明顯的擦傷,知道是剛剛不小心弄出來的,對梅降雪點了點頭,“你先扶這位姑娘去一旁的藥店裡面包紮一下。”
梅降雪點頭,扶着那姑娘剛想起身,就聽一旁突然傳來幾聲拍擊聲。
“好好好!胥大公子還真是憐香惜玉啊!”
扶着的身子就是一僵,下意識的朝梅降雪身上靠去,梅降雪心底就生出許多怒氣,轉頭朝來人看去。
圍觀的百姓見狀,自動自發的朝兩旁閃去。酒樓門前,明郡王張昭一身藏青色的長衫站在那兒,頭戴金冠,腰間的蟒紋玉帶上,墜着象徵着他王爺身份的龍紋玉飾,手上的短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胥盡歡一笑,“原來是明郡王,一別數月,明郡王別來無恙啊!”
“哼!”張昭聽了,猛地朝前走了幾步,一把推開身前的兵卒,朝胥盡歡大步走來。
明郡王徑自走到胥盡歡身前站定,一探手就把梅降雪身旁的那個女子抓到身前,神情傲慢地看着胥盡歡,囂張至極。
“啊!……放開我。”
那女子被明郡王抓住,使勁兒地掙扎。
明郡王卻理都不理,只是定定的望着胥盡歡。
胥盡歡的神情便多了幾分生冷,“明郡王,你這是什麼意思,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還打算欺凌弱小不成?”
張昭一笑,“姓胥的,本王做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張昭恨透了胥盡歡,若不是胥盡歡多事,自己也不會娶那個母老虎,偏偏對方是太后的母家,就算是看在太后她老人家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對她動手,這樣一來,自己做什麼事情不免有些畏手畏腳起來,反倒是被那個惡婆娘佔足了上風。
休也休不得,打也打不得,每次看見對方的一張臉,張昭就會記起這一切都是胥盡歡賜給自己的,越發對胥盡歡恨的入骨。
夏青走後,張昭就開始到處收集長得像夏青的女子,舉凡眉眼神韻
有幾分像夏青的,只要是被張昭看見,張昭都會想法子弄進王府,左右不過稀罕一陣子,就會被善嫉的王妃折騰的不成樣子,偏偏張昭本就沒對她們動過多少心思,也就由着王妃折騰,一來二去的,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胥盡歡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明郡王這話就錯了,你的事情,胥某不屑管,只是這女子會受傷,全都是因爲胥某的人辦事魯莽,於情於理,胥某都應該負起這個責任。不知明郡王這個時候跳出來阻止,是什麼意思?”
張昭盯着胥盡歡,“她是本王的女人,你既然承認是你的人有錯在先,那就跪下來給本王磕三個響頭,看在你是胥家的人的份上,本王就饒過你這回。”
夏青坐在馬車裡,一聽明郡王這話,眉頭就微微皺起來,這個明郡王,擺明了是跟胥盡歡過不去。
“不不不……我不是他的女人。”
被張昭抓在身前的女子一聽他這樣說,趕緊搖頭向胥盡歡他們解釋。
“你這個賤人。”
張昭聽了,另一隻手上握着的馬鞭轉手就朝那女子的面部打去,嚇得那女子驚恐的閉上眼,卻遲遲的未覺得馬鞭落下,不由狐疑地睜開眼睛一看,那馬鞭的鞭稍已經被胥盡歡牢牢的抓在手上。
“明郡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動手欺負一個弱女子,不覺得有失皇家體面嗎?”
明郡王大怒,使勁兒想要抽回馬鞭,可胥盡歡的手握的緊,幾次之下都沒能拽出來,張昭便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猛地鬆了手,扯着那女子的頭髮對胥盡歡道,“他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想怎樣就怎樣,關你什麼事。”
“啊!”那女子疼的大叫,“我沒有,我不是。”
“住嘴!”
張昭擡手要打,卻被胥盡歡一把抓住手腕。
“明郡王,你口口聲聲說這個女子是你的人,你又有什麼證據來證明你說的話?”
張昭只覺得被胥盡歡抓住的地方,正在一寸一寸的收縮,疼的他脊背就冒出一絲細汗來,張昭瞪着胥盡歡,想用平日裡的威嚴迫使胥盡歡鬆手,可胥盡歡始終面帶微笑的看着張昭,半點兒要鬆手的意思都沒有。
張昭明白,胥盡歡這是在警告自己,讓自己放開那個女子,可這樣一來,自己若真的照着辦了,豈不是代表自己怕了胥盡歡。
手腕上的疼痛一直在加劇,張昭疼的無法,只好鬆開那個女子,幾乎是立刻的,胥盡歡也鬆開了握着張昭的手。
“你沒事吧!”梅降雪上前把那女子帶離張昭面前。
張昭面色陰沉,“胥盡歡,你三番兩次的找本王的麻煩,當真是以爲本王奈何你不得嗎?”
胥盡歡笑得越發和諧,“明郡王說笑了,胥某不過是想幫幫這位姑娘,倒是明郡王橫檔豎攔,有些不通情理。”
“本王說過了,這是本王的女人,怎麼……你得了一個夏青還不夠,居然還想染指其他的女人?”
胥盡歡臉上便生出一絲不悅來,“明郡王,說話要有依據,夏青早已入土爲安,明郡王縱使心中不快,也不要總是那一個死去的人來做文章。”
張昭大笑,“姓胥的,你敢說夏家的八小姐不是夏青!”
胥盡歡不悅,“明郡王這樣故意扯開話題,是不是代表你已經無話可說,承認自己錯了,既然是這樣,就請恕胥某失陪了。”
胥盡歡說完,示意梅降雪帶着那女子跟在自己身後。
“站住!”張昭大聲道。“你走可以,把人留下。”
說着緩緩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契約,“這是她親手畫的押,現在她已經是屬於本王的人了。”
那女子一見張昭拿出契約,急忙走到胥盡歡身前,“公子,我沒有,是他命人硬逼着我畫的,我不肯,他們就強行抓着我的手自己畫上去的,我並不是自願的。”
張昭一笑,“不管如何,如今契約在我手上,這上邊還有你的指紋,你就是本王的……”
還不等他的話說完,平地裡卻忽地起了一陣怪風,不偏不倚的吹走了張昭手上的那張契約,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直接落到一旁的護城河裡。
張昭的臉都黑了。
胥盡歡一笑,“現在……明郡王,胥某能帶走這個女子了嗎?”語氣裡充滿了笑意,聽的張昭渾身難受,猛地掉頭就走。
“明郡王!”
胥盡歡在身後笑得溫和,張昭怒氣衝衝的回身,正好接住胥盡歡扔過來的馬鞭。
“如今明郡王家中已有嬌 妻美妾,王爺日後還是多花點兒心思在她們身上纔是,到時候夫婦和順,總好過在外邊到處找這些無辜女子,弄的天怒人怨要好得多。”
“哼!”
張昭不理胥盡歡,扭頭朝前走去,卻聽見身後有個聲音不緊不慢地開口,“玉容,那姑娘着實可憐,你身邊帶有傷藥,何不替那姑娘包紮一下。”
這話說的不大不小,正好竄入張昭耳內,張昭的腳步就是一頓,下意識的回頭望去。
就見胥盡歡身後的馬車旁,馬上坐着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
瞧模樣卻是分外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此時張昭卻沒心思想這些,眼睛一拐直接盯着馬車,那馬車裡面的人……會是夏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