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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轉首望去,只見一羣人正朝着湖邊行來。
爲首的便是太子司馬陵!
在他身邊緊跟的,右側是明汐和鄭如敏,左側卻是牽着金錢豹的小太監,手裡還拎着明思記憶深刻的獸圈。
後面則跟着一干少爺貴女,浩浩蕩蕩的一大羣。
原來去花園的那撥貴女們已經同太子率領的少爺們匯合了。
太子自然是最顯眼的一個。
銀袍玉帶,玉面朱脣,紫金冠在陽光下熠熠燦爛。
慢慢的走近了,面上的睥睨傲然之色,還有額心的那點如血硃砂無一不襯托這天之驕子的身份。
這樣一個美得近似妖孽的少年,又有着至尊貴的身份,看在少女的眼裡,便是全然的仰慕和驚歎。
“太子真是好看!”有小姐低低地讚歎,“再沒有比太子更好看的了!”
好看能當飯吃麼?
明思很想糾正糾正這些情竇初開少女的三觀。
她身邊的小姐卻道,“秋少爺也不錯啊!”
大漢民風開放,這兩位小姐一起頭,席間的女孩子們便嘰嘰喳喳地評論打趣起來。
說到驕羞處,更是你擠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妹妹們,快些過來!”一大羣人到了遊廊外,隔着數十米距離,鄭如敏笑着朝亭子裡的小姐們招手,“快來看太子訓豹貓!”
亭子裡的小姐們相視笑了笑,便紛紛起身朝遊廊行去。
明思趁明柔起身的那一刻,輕輕挨近一蹭,指頭一夾——便將明柔腰間的東西取了出來。
明柔兩眼一直看着外面,又在同沈小姐說話,倒也沒有察覺。只是走了一步之後,想起明思,又回頭看來。
藍彩見明思坐着未動,便道,“三小姐自去吧,我們小姐就不去了。”
大家也都想起三月前的事兒,面上也露出瞭然之色。
明柔也不好說什麼,便笑了笑,出去了。
等亭子裡的人都走*了,明思才輕輕的攤開了手心。
一張疊成小方塊的黃色紙片出現在她的掌心,只比指甲蓋略大一點。
這是上等的湖宣,薄、透、軟,本應是雪白的,卻不知侵泡過什麼東西,此刻顯出黃舊的色澤。
她拿起輕靠鼻端,只覺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原來是這樣!
兩月前落水的真相,今日明汐的打算,此刻一下子撥雲見霧!
成功了一次,今日便想故技重施。
獸類的嗅覺何其敏銳!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宣紙應該是侵泡了某種動物**,那金錢豹當日會追着她定然也是因爲這味道的緣故。
而這紙片本來就軟,泡水之後,也就爛了,也許當日是掉入了水中。即便還在身上粘着,誰又會注意呢。也只當是在水裡沾住的髒污。
而今日,若是明柔被那金錢豹一追,就算不掉入水中,也定然是雞飛狗跳。
在一團忙亂中,找機會將紙片取出,不會比方纔放入難度係數更大……
紫茹…..
不叫的狗,會咬人啊…..
兩個站在她身後的丫鬟已經看到了她的動作,但礙於後面的茶水丫鬟,也不好發問。
明思將紙片放入袖袋,站了起來。
“小姐,可是要去外面走走?”藍彩見機的扶住她,柔聲相詢。
“是了,”藍星點頭道,“該到了小姐每日散步的時辰了。”
明思心裡對這兩個丫鬟是愈來愈滿意了。
主僕三人沿着遊廊緩行。
“那富貴公公怎麼舉着個圈子?”藍星語帶疑惑。看着遊廊盡頭湖邊空地上的情形,她有些不解。
明思定睛一看,這不是上次皇宮裡下她黑手的那個俊俏小太監麼?
此刻,他站在稍遠處,離人羣約有二十米距離,膝蓋微微下蹲,將那獸圈高高舉在頭頂。
太子負手站在一羣少男少女身前,那半大的“豹貓”正柔順的伏在他身前。
一羣少女屏息凝神,面上都現出了緊張的神情。有那膽小的站得稍遠,還掩住了口,一霎不霎盯着場中。
只見太子志得意滿的回首看了一圈,然後手一揮,口中斥了一聲,那豹貓便閃電般的躥出,不過一眨眼就近了那富貴公公身前,幾乎不見如何動作,便躍身而起,一道優美而充滿力感的獸影——流暢而精準地穿過了那舉得高高的獸圈!
還真是訓得好!
明思也不得不讚嘆。
“好!”
“好啊!”
“好厲害!”
…………
少年們先鬨堂叫好起,然後貴女們的讚美聲便此起彼伏起來。
豹貓輕盈的小跑回來,太子伸手摸了摸它的腦門,朝身後擡聲道,“賞!”
一個粉衣宮女便走了出來,掏出食物放入豹貓口中。
明汐站在那羣貴女中,緊緊的盯着那豹貓的動作,看着那豹貓吃完了東西又乖乖的匍匐在太子腳下後,她微不可見的沉了沉臉,狐疑地朝對面樹下的紫茹望去。
隔得遠,明思看不清紫茹的表情,但從那微微僵直的身形還是能感覺出她的一絲緊張和疑惑。
主僕三人站在遊廊盡頭,離人羣二十來米遠。
此刻正吹南風,她們站在下風處,明思一直觀察着那豹貓的動向,卻也不敢走近。
本打算悄悄離開,可人羣正好在遊廊出口的空地,她不敢冒險。
正當她猶豫是否將那紙片扔到水中時,太子目露得意地巡場一圈,目光無意間掃過遊廊,一頓!又掃回來——停在了她的身上。
明思一滯,心中叫糟!
果然只見那太子面上的笑容頓時僵住,然後,狹長的鳳目慢慢眯起!
明思無奈了。
已經猜出了落水事件的真相,她對這個水仙花太子的厭惡也就少了不少。
沒有本質上的惡劣,充其量是驕縱,再加上身邊的人的挑唆——她看了一眼那個叫富貴的小太監。
她一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也不至於跟一個被寵壞的十歲小破孩兒較勁兒。
現在想來,她還有些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麼就能哭得那麼傷心!
她向來是不喜歡哭的。除了外公過世的那天夜裡,她躲在被子裡默默的流了淚,在她自己的印象裡,還真沒在人前哭過。
不像小她五歲的堂弟,摔了跟頭會在奶奶跟前紅着眼睛說,“楊家的孩子不怕疼!奶奶我不哭!”
說完眼淚就下來了!
心疼得奶奶一把摟住“心肝寶貝”的叫個不停…..
可她從小卻以爲奶奶說過楊家的孩子不許哭,那就是不能哭的……
慢慢長大漸漸體會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很多東西,但很多習慣已經成了烙印刻在了骨子裡。
即使想改,也改不了了。
記得有次小胡笑嘻嘻的,“穎琪,你看着活得輕鬆,可我看你啊——比誰都累。”
她板着臉,敲了他一記,“沒大沒小!楊姐也不會叫?尊重前輩懂不懂?”
胡之文嘿嘿一笑,拋下一句,“不在沉默裡爆發,就在沉默裡滅亡——”躲開她的爆慄手,溜走了。
……..
可是——一切的預言和玩笑都成爲了歷史,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來了這裡。
嶄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從一開始的惶恐,再後來的戒備,到了此刻,她的心境已經全然不同了。
在她內心甚至於還有一絲慶幸。
沒有人會再給她提要求,也沒有人會給她定目標——他們需要她,卻不需要她去做什麼,他們關懷她,也並不是因爲她做到了什麼。
她感受着一切,不知何時心底已經有某種東西破土而出,在生根發芽,在漸漸茁壯。
她的心是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就如同此刻,她看着那顯然是記起了舊怨的太子,心中只覺好笑。
方纔一瞬間還有些驚嚇,但轉念一想,這樣的場合,只要她不湊過去,這太子爺也找不了她的麻煩。
看着太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嫌惡的轉開了視線,她抿脣輕笑。
接下來的時間便比較平靜了。
大約是沒搞清狀況出在何處,所以後來明汐雖有意無意的盯了明柔許多眼,但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兩個小姑娘後來都湊在司馬陵身邊,但有趣的是這位小太子爺明顯的對寵物的興趣比小美女大多了。
而那豹貓也很不識趣兒!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繞着司馬陵跑得歡欣,不時還討好地蹭幾下——兩個小姑娘只好不停的讓道,臉上還得露出欣賞的表情。
明思看得很是歡快。
俏眼做給瞎子啊!
很顯然,小太子司馬陵的性懵懂期還需要等待。
未時中,宮內來人接走了司馬陵和上官常妃,場面就冷清了下來。
少男少女們也就三三兩兩的各自散了。
後面的事便十分乏善可陳,除晚宴前,在正德堂外的花圃中碰見陰着臉的老夫人被訓了一句外,基本還算無事。